一个活人——而且还是像甚尔这么个大体型的活人——突然消失无踪,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着实足够吓人。
与此同时,猛然响起的剧烈响声直坠往地下,松软的雪地似乎也随之颤栗了一下。五条怜很不争气地被吓到了,差点钉在原地,幸好独自一人的恐惧感更为强烈,成功促使她迈开了脚步。
呼唤着甚尔的名字,没有听到半点回音。往前走了几步,雪地上倏地出现了巨大的凹洞,看似一团突兀的黑色,五条怜赶紧停住,实在不想倒霉地跌进去,只敢远远地探身往凹洞里看。
没记错的话,甚尔刚才就是在这个位置消失不见的。
凹洞似乎是古旧的陷阱,也可能是天然的地陷洞窟,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被一层枯枝和积雪盖着,看起来就和平地没有区别,但肯定承载不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尤其甚尔还是这么个大块头。
于是,压断的枯枝与积雪还有甚尔一起,乱七八糟地掉进了凹洞的最底部,飞扬的雪粉让坑洞变得像是雾蒙蒙一片。五条怜眯起眼,很艰难地才找到了他的踪影。
“甚尔,你还好吗?”她用尽力气大喊,努力让声音传到谷底,“我现在就帮你上来!”
话刚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她压根想不到能帮助甚尔脱离困境的有效方法。
不如拉着他的手,把他拽上来?
最常规的解法在眼下这个情景派不上半点用场。且不说她拉不拉得动体型是她三倍有余的肌肉壮汉,坑洞足有五米的深度也没办法让她够到甚尔的手。
说实在的,在经历了这样一场骇人的跌落之后,他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站着,在五条怜看来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单靠自己是不行了,还是借助外力吧。
五条怜想到了一个靠谱的办法,不过能否成功落实就得看运气了。
她匆忙挨近坑洞边,莫名感觉自己责任重大,说话的语调也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根超长的木头,这样你就能爬上来了!”
不知道是一本正经的“你放心”实在太像是在假扮大人了,还是她的木头作战计划漏洞百出有点好笑,反正甚尔听了一点都不觉得欣慰,只想苦涩地扯扯嘴角。
“没事,用不着这么麻烦。”他朝五条怜摆摆手,“你后退一点。”
“哦?哦……”
他给出的指示意义不明,听到五条怜一头雾水。她磨蹭着点点头,听是听明白了,不过还是迟疑了小半刻,才配合地后退一大步,甚尔的踪影也被坑洞的边缘盖住,莫名的不安感又浮上来了。
还好,不安不会弥漫太久,因为甚尔很快就探出头来了。
就像植物从土中萌芽,他的脑袋也很突然地从坑洞的边缘冒出来了。
用不着任何人帮忙,他把手扎进雪地里,稍稍一使劲,就这么轻松且顺利地回到了地面,只留下五条怜满脑袋都是“啊?”。
……他到底是怎么从近乎垂直的坑洞里爬出来的呀?
“踩着突出的石头跳上来不就好了?”
甚尔转着肩膀,说得轻轻松松,很可惜五条怜完全想象不出来,只好默默在心里给他打上“筋肉怪人”的标签。
总而言之,危机解除就是好事,还是继续前进吧。
风雪还是没有停下,所见所感,甚至连睫毛上凝着的冰霜,到处都是白蒙蒙一片。
这可不是什么适合徒步的环境,要是能遇到遮挡风雪的小木屋躲一躲就好了,可惜走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半点人造的建筑物,而且甚尔看起来也不像是想要止步的样子。
“再不抓紧时间,他说不定就要逃到俄罗斯去了。”他是这么说的。
明明买船票的时候还满不在意的,这会儿倒是珍惜起时间了。五条怜搞不懂他。
沿着残余的痕迹,继续向前吧。
海拔一定变高了,明显能感觉到空气愈发稀疏,也可能只是走得疲累,有些喘不上气而已,但愈发鲜明的痕迹是不可否认的客观事实。
“看来。”甚尔回头,他的脸颊也被冻得通红,“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五条怜搓搓鼻尖,能感觉冰冷的血正在伴随循环涌入心房。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此刻的心跳才变得有些快:“然后呢?……杀了他,是吗?”
“委托的内容就是这样没错,你不要想太多。”他继续往前走,只留下背影给她,“我们现在没有除此之外的选择。”
她低下头,尽量让围巾盖住脸颊,说出口的话语透过这层绵软的羊毛,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知道的。”
她可没有在肖想别的什么可能性,也不可能……哎呀。
一不小心,五条怜撞在了甚尔的背上。感谢北海道的风雪让他穿得厚实,否则她的鼻梁骨就要撞断了。
“唔,对不……啊不对。”她飞快地撤回了一句道歉,“你怎么停下来了?”
才发现不是自己走得太快撞到了甚尔,而是他停住脚步,挡在了她的前进路线上。这样一来,该说对不起的可就不该是她了。
甚尔没吭声,只向她动了动手指,像是要隔着空气将她推远。五条怜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神经倏地紧绷起来,习惯性地攥紧了吉他包的肩带。
用不着对视或是其他多余的动作,当然也不用说出“我明白了”这种话,她慢慢后退,退到危险区域之外——通常这个区域会被他很没礼貌地称之为“碍事范围”。
危险也好,碍事也罢,反正绝不是她适合停留的地方。五条怜飞快地躲进烂了一半的枯树树洞中,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已经打开吉他包了。甚尔也向前迈步。
迈出一步,只需要区区一步,就足够唤醒沉睡在脚下的“生物”了。
咒灵猛地从雪地深处跃起,飞扬的积雪与搅动的空气交融成白色风暴,献出奇形怪状的模样。
这只咒灵很像是浅蓝色的章鱼,八足却又是蚯蚓似的环节,一圈连接着一圈,时而拢成纤细的一圈,时而又扩散出环状的姿态,足底的吸盘被风吹得一张一合,也可能是它正在兴奋地舒展身体。
实不相瞒,只盯着它看了两眼,五条怜就很不争气地收回了目光。
没错,她确实很窝囊,可这只咒灵长得就是很恶心呀,说不定还是目标对象故意设下的防御机制呢!一想到居然要正面对上丑东西,她都有点心疼甚尔了。
……哦对,甚尔还在战斗呢。
倒也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只是现状再次在她的脑海里强调了一遍而已。
顺便一起高亮加粗进行强调的又一个现状是,没有咒力的甚尔无法祓除咒灵,除非他手持含有咒力的咒具。
没时间挑挑拣拣了,随便拿到什么就丢过去吧。只要确认武器精准地来到了甚尔手中,工作就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了。
五条怜收回目光,重新窝在树洞里。
她没有看到甚尔挥刀把咒灵的脑袋一切两半,淌着粘稠蓝色血液的裂口一边抽搐一边愈合。自然也看不到咒灵被切断的脚在眨眼之间重新长出,而掉落在地的断足仍然生命力旺盛,扭动着袭来。
甚尔不会说这是一场苦战,但现状似乎真的有点不对劲。
能感觉得到,这只咒灵并不多么强悍,充其量不过坚韧得恼人而已。他确信自己已经对它造成了足量的伤害,无论如何,都能够将它祓除才对。
除非……
“阿怜!我们该走了!”他用刀柄击飞了扑过来的章鱼腿,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个决定,“这家伙对咒具的咒力免疫,我没办法祓除它。”
还好,虽然努力地保持着不谙世事的状态,但这句话,五条怜切实地听到了。
她几乎想要发出“哈?”的一声,可这句难以置信的惊呼还未脱口而出,便被堵在了喉咙里。
在她一直忽略的身后,有八只断足拧着环节的躯干,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现在,就连惊恐的尖叫也来不及发出了。五条怜从吉他包里随便摸出一把咒具——好巧,又是百分百命中棒球棍。
抡起球棍,用力击飞扑向大腿的一只断足。似乎听到了“咕叽”一声,大概是这个不完整的生命(如果真能被称之为生命的话)化作灰烬之前最后的尖叫吧。
冲进碍事区域,快点再迈出一步。不知道为什么,步伐好像被锁住了,她迈不开腿,倾倒的平衡感将她摔在地上。太狼狈了。幸好雪地足够柔软,否则一定会酿成惨剧,但没有拉上拉链的吉他包掉在了地上,东西落得
而不知道的为什么,很快就也解开了。五条怜慌乱回头,发现一只章鱼足顺利地缠绕在了她的腿上,一节一节向前挪动着,太恶心了。那只巨大的本体也在纠缠着甚尔。
弱小的,但是麻烦的、缠人的、无法被祓除的咒灵。必须做点什么。
她摸到了雪地里一个冰冷的东西,短短的几秒钟,黑铁的外壳已沾满雪粒,出乎意料的重量反而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这是在电视剧中看过好几次的东西,也是由她亲手打包的、并非咒具的武器——一把手枪。
她的手在颤抖,准星摇摆不定……不,她不需要准星来帮忙。
五条怜需要的是不再东张西望,她必须心无旁骛。
她只需要看着它,而不是看着他。
她可以击中。她不会射偏。
颤抖的手指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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