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01.头骨，钉子，与真理
“爱根本不是安慰物，而是头骨中的一枚钉子。”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星期天在公园》
黏连的，湿润的，拉扯着落下。
银灰色的雨。
潮湿的凉气向上涌，仿佛有巨大的怪物悄悄绕到身后，从侧面拥抱了她。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已经梅雨季节了。
母亲离开后，我独自一人回到家，发呆了一会儿，打算把家里收拾一下。比如说，把父亲的遗物收起来，再把母亲的东西也收起来，区分一下，放进仓库里。
很久没有干这么多活了，整理的时候，看着这个空空荡荡的大房子，就像乌贼不断地吐出身体内的墨水，我用墨水熟悉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与此同时，为了吐出更多的墨水，身体也变得空空荡荡。
填不满的。
我想象自己身体开始膨胀，膨胀，变成一只大章鱼，有着八个大脑足以控制每条触手，用凹凸不平的吸盘感受——不。
停下来。
我的阅历已经足够我完整地描绘那虚幻的感受，金丝胡桃木的触感，坚硬冰冷的黑色网格，剔透冷感的玻璃瓶，拥挤，倾斜，破碎的脆响。
以及刺入触手的疼痛。
明明没有庞大厚重的触手，却仍能感受到身体向外延伸不存在的幻痛。
不能再想了，想点别的——
母亲离开后，原本摆放着吊兰的大理石窗台被我放上了飘窗垫，有各色的抱枕靠在那里，另一边还有绒绒的毯子，地上堆着乐谱，书籍，吉他，书本，电脑，键盘——那些我喜欢的东西，常常跑到哪里就堆到哪里。
是母亲不喜欢的随意。
我很喜欢到处都是柔软的抱枕，很喜欢四处都有可以躺下的床，喜欢毛绒绒，温暖的毯子，喜欢懒散地生活和听雨的睡眠。
不喜欢太大的空间，不喜欢洗衣服，不喜欢做家务，不喜欢井然有序，严肃到尖锐的分工明确，不喜欢疼痛。
母亲就不这样。
所以她离开后，家里放了很多张床，无论是飘窗，大沙发，吊椅，卧室还是临时休憩的地方。
足够多了。
又买了许多毯子和抱枕。
足够多了。
不会再感到担忧与疼痛，冰冷和不安了。
我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好害怕。
害怕藏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会有一双眼睛；害怕听到敲门后，伪装外卖员的人突然掏出刀子；害怕孤身行走时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会在房间寻找适合躲藏的地点，遇见危险可以藏起来，又希望屋子里坦坦荡荡，一眼望去没人能躲藏，这种心理就像是太阳和月亮博弈，轮流升起一样无法共存，也无可奈何。
没办法啊。
只剩自己了。
要不开灯睡觉吧。最好呢，灯光不能刺眼，我还是喜欢在黑暗里入睡，所以光不能照到我，最好就是在睁眼后，勉强适应黑暗，还没来得及恐慌，便看到边边角角的亮光，恍然心安。
卡角度卡了半天，我为难许久，最后买了点小夜灯挂件，就是那种小小的，线上缠着叶子可以发光，连着一个电池，串联电路，在黑暗中熙熙攘攘地一起发光。
还是有点亮。
我又买了个海螺装饰灯，可以发出白噪音，后来还是觉得不安，有点刺眼。又买了那种星空投影的氛围灯，亮就亮着吧。
有时候失眠，于是褪黑素便摆满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失眠还没有太严重，但是有它，即使不吃，也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研磨和小黑经常在我家过夜，应该是家长的授意。
非常感谢。
我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他们两个帮我做了不少家务，还会帮我做饭，帮大忙了！我是个非常讨厌麻烦的人，如果让我自己做饭，绝对是高兴的时候做顿好的，累的时候敷衍一顿或者不吃，平常的时候就看饿不饿，有的时候饿了也会自虐似的继续饿着，我是养不好自己的。
感谢孤爪阿姨经常邀请我去家里吃饭，我有种被收养了的感觉，感觉就像是被当成了可怜的流浪小猫。
但生活是一个人的。
我查了一下父亲的银行卡余额，意外的有钱。并且母亲每个月会把一笔钱打到这个账户上，里面还有抚恤金，补偿费，目前看来数目可观，但总不能一辈子啃这个。
回头得多买点报警器。
通常的时候，家里都是安静的。
地上铺了毛茸茸的地毯，研磨爱坐在上面，然后靠着沙发打游戏；小黑则是打开电视，看比赛转播；我便坐在飘窗垫子上看书。
你看，睡眠是世界上第二巨大的事物，第一巨大的是安静(1)。
回到东京后，我在适当的时候转入当地的一个幼稚园，从此陷入了人生中最大的困境之一。
老师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子，蹲下来平视我，询问我的名字，“み(mi)あい(ai)。”
弥爱。
父亲说，要取一个中文日文里都很有韵味的名字，正好日本也有弥姓，他翻遍了字典，最后取了一个爱字，什么样的寓意他没有说，后来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老师像夸赞任何一个小朋友的名字一样夸赞着，然后把我的名字用日语写在黑板上，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叽叽喳喳地望过来，我目不斜视，穿过他们，冷淡地坐在了最后面的位置上。
并成功靠着三句话惹哭一个孩子成为了老师眼里的刺头。
我并不参与课堂，也摆出拒不合作的态度窝在角落的书架旁看书，出于一些原因，我需要快点把习惯语言转换过来，并且接受更多这个世界的常识。毕竟这是二次元世界，和现代的日本还不太一样。
除了午饭和午睡时间，我都在找书看。
下午老师则是提出了小组作业。
我呆了一秒，天杀的，怎么二次元还有小组作业！合理怀疑这是老师因为我一直缩在角落不愿意参加活动，动辄最后几秒速通作业，敷衍了事而采取的行动。
可恶，我要上哪里找个搭子啊！看看这边——
“我要和你一起，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你才不是，光太郎是我的朋友！”
“是我的朋友！”
“我的！”
“我的！”
Pass！我扭头看向另一边——
“小美，我不想演车子，我是女孩子！”
“女孩子就不能当车子吗？”
“男孩子好像也不能当车子呀……”
“好吧……”
Pass，下一个！
“翔太，为什么你一直啃手指啊？”
“啊，”啃啃啃。
“……我也试试。”啃啃啃……
Pass！下——等等，好像没了。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完了，是等分配的命，而且十有**是前面修罗场的小孩，我印象深刻，每次就他们哭声最大。
一只手轻轻拽了拽我的衣服，我扭过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人类幼崽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幼崽低下头，“……一起？”
确实应该一起。我迅速地点点头。
起码这个正常点。那边因为某个小朋友海王翻车，五六个人类幼崽发出尖锐的哭声，刚刚颁布完小组任务的老师笑容僵住，手忙脚乱地哄完这个哄那个。
眼看着其他小孩子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也跟着哭起来，一派群魔乱舞的景象，我头疼地闭了闭眼。转头看到新找的小组作业搭子没哭，松了口气。我欣慰地抓住了他的手，好搭子！我就知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你的名字？”
“孤爪(こづめ)，研磨(けんま)。”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顺利到得了一朵小红花，幼稚地被贴到额角。我撕下来，沉默片刻，贴到了搭子的另一边脸颊上，他懵懵懂懂地看着我。我忽悠他：“嗯……奖励，说明你特别棒，是两个很棒的小孩子加起来那么棒。”
他立马开心了，眼睛都亮了。
完成小组作业后，我继续窝在角落看书，过了一会儿，他悄悄蹭过来，也不说话，就安静地解着九连环。
幼稚园里的书不算困难，比较基础，很好地填补了我的空缺，人是五六岁后才有的记忆，以前的事情，如果不是记忆十分深刻，基本都会被忘掉。我也是三岁后才能想起更多的事。那些前世风平浪静，平静让一点点水花都分外明显，但那终究只是水花，从生命尽头回望过去，似乎都是生命的必然。
最后留下的就只是思考，语言，记忆，过滤下的成熟大脑。
但要论起我为什么知道这是二次元世界，还要归功于动漫的夸张风格，人的表情就真的全是写在脸上的，动作行为夸张，五颜六色的头发，以及自带花花背景……太明显了。
连蒙带猜，我都能去当名侦探(？)。
午饭也是和小组作业搭子一起吃的，打开便当后，看着一堆不喜欢的菜，我陷入了微妙的沉默。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真的如此狠毒。
最近因为我太过挑食，母亲重点整治我，主打一个爱吃不吃，一天三顿我不爱吃的菜。我倔脾气，半点不吃，目前已经抗争好几天了，全靠父亲偷偷救济才不至于饿肚子。
现在嘛。大概能有一道菜是我吃的？没想到给我带饭就又全是毒药。
我拿出水瓶，就着水干吃了几口饭，表情平静地合上了盖子。旁边的饭搭子已经惊呆了。犹豫半天，夹了一块寿司给我，“……菜不喜欢吗？这个呢？”
谢谢你，小天使。
你是这个幼儿园最棒的小孩子。
我观察了一下寿司成分，好的，无雷区。然后礼貌道谢，“非常感谢。”
他又给我夹了一块。
我承认我确实是饿了，所以我又吃了。
似乎确认了什么，他把饭盒推给我，分出了一半的饭菜，我惊呆了，“不用了，谢谢。”
“我吃不了，每次都剩。”他说。
我依旧拒绝了，拿起书继续看，他似乎还有点失望。
户外活动时，老师开始教儿歌，比起教，我愿称之为孩童跑跑跳跳不守规则的天性与老师游戏规则的摆弄之间的较量。我选择继续看书，勿cue。
饭搭子羡慕地看着我，也偷偷玩起了九连环。
然后就被老师盯上了。他吓的一抖，被迫上去给老师当教具，渴望的眼神锁在九连环上，不大情愿地缩着头。
他似乎对于老师很多时候都无视我感到困惑，又过了两天，他忍不住了，蹭到我身边，小声问，“……怎么样，我才能，和你一样？”
“就是，一直玩。”
我眨眨眼，本着两块寿司的恩情，凑近了和他说悄悄话，“你去向老师借书，问有没有一年级的课本，说你想要提前学习，没有的话，就向老师借一些别的书，然后记得看，看了之后问老师几个问题就好了。”
他眨眨眼，犹豫地看向了老师的方向。
“一会儿老师有空闲时间后再去。”
就这样，靠着一起摸鱼，狼狈为奸，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从坐在一起各做各的，到他会慢吞吞地问我在看什么，然后借给他看，我则是研究他的九连环和魔方，还有各种益智游戏——孤爪家还挺注意孩子的智力开发的？
午饭时间，我继续挑挑拣拣地吃饭，嗯，能吃的菜多了。他则是打开饭盒，又一次把午饭推向我。
“我多带了，”他盯着我，似乎在观察什么，“要吃吗？”
目光在两个饭盒之间逡巡片刻，我果断接受了饭搭子的善意，总之，挑食人绝不认输！
我和母亲的脾气都倔的要死，父亲成天在我们两个之间游说，这边偷偷塞两个饭团，那边偷偷给捏捏背……回过神来，家里已经变成这样了。
除了多带的午饭，饭搭子还带牛奶给我。
啊？给我的？我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确认一下。
他冲我点点头，得到拒绝的回答后，失落地把牛奶塞了回去，背影显得有点委屈。
他似乎把我当成了什么外面散养的小猫，不断地带来各种东西试探观察，最终，这个友谊的伴手礼被确认为水果糖。
“爱，不能多吃，会蛀牙的。”他每天只肯带来一颗糖果，并如是说。
幼稚园的时间一直是到下午两点。我们收拾东西，背上小书包，随着人流走出去，被落后的两个萝卜头似乎挺显眼，父亲快乐地冲我挥手。
有点显眼。
我撇嘴，冲孤爪挥挥手，走了过去。
父亲开了一家事务所，算是，侦探事务所？平时最多的业务就是找小区里的猫和查出轨，还被迫开通了提供关于离婚的法律顾问功能。
那几天父亲一直在招聘法律顾问，我印象还蛮深的，当初以为父亲出息了，居然招到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先生，看起来经验很丰富的样子。来家里拜访时，木屐穿过深绿色的树木，嗒嗒的声音落在石阶上，缓缓移出了……遮住半边脸的橘色斜发。
然而另一边的鬓角却是黑色的……
好新潮。
我将其理解为二次元独特的文化。独特的头发和瞳色都像是人的手足，是生理构造的一部分，也是每个人独特性的外在表现之一。
这么想就舒服多了。都是为了让我不脸盲嘛，我包容一下又怎么了。
当时我在缘侧看书，就是屋侧的走廊，传统日式住宅里会有的东西，现代已经比较少见了，由于木质地板怕被雨淋湿，也安上了移门和拉窗。
我们家的装修风格比较割裂，母亲习惯传统日式，不同意父亲把所有地方都改造了，父亲喜欢落地窗，大沙发，挂画和精美的织物，不同风格的碰撞——父亲的兴趣爱好甚至需要专门收拾出来一个储藏室。
父亲高兴地坐在玄关冲客人挥挥手，“夏目先生，突然到访，真是有失远迎。”
老先生笑眯眯的，“啊，不妨事，”他的目光扫过我，我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识趣离开，“这就是你家那孩子吗？”
“是啊，叫爱，弥爱，我取的名字，是不是很好？”
“委实不错。”老先生摸摸胡子，顺着父亲的邀请拖鞋走进玄关，声音渐远。
“哎，人老了，就不喝酒了，比不得年轻人喽……”
老先生第二次造访时，父亲出门处理事物，他便坐在玄关等待父亲回来，晾着客人不太好，我给他沏了一壶茶——母亲教导的礼仪终于派上了用场。真不可思议，我几乎以为会一辈子都用不上它。
“请用。”
我将茶放到他面前，然后走下去，继续坐在地上看书，他抿了口茶，似乎有些意外，“孩子，你读的是《圣经》？”
“嗯。”
夏目先生的表情很意外，“我记得，令尊与令堂，都不信基督教。”
“难道只有信仰才有阅读圣经的理由吗？”
“当然不，只是它很难读，不是有信仰的人，很难读下去。”老先生露出感慨的神色，“我当初便是对它望而却步，束之高阁的人。”
“这个年纪的孩子，除了父母熏陶，大概是绝无可能去认真读这样的大部头的，”他好奇地看着我，露出了近乎少年人的神采，“我能问问你读它的理由吗？”
夏目漱石看到面前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终于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苦恼神色，似乎在罗织自己的语言，“我只是好奇——”
“好奇那些规定谁应该被爱、如何被爱，以及得到多少爱的律法，那些使祖母成为祖母、舅舅成为舅舅、母亲成为母亲、表姐成为表姐、果酱成为果酱、果冻成为果冻的律法?……”
“我明白了。”
老先生掐了掐胡子，沉吟片刻，这样说。
他明白什么了我还尚未可知，但老先生确实帮了大忙，每次我想要看什么书，只要说出要求，过几天他就会帮忙找到合适的，然后交给我。就连“各个方面的科普读物，比较浅显，词汇量不大，还要不太枯燥”这样模糊的要求也能满足。还会时不时过问一下我的读后感和阅读进度，推荐几本书，比父亲靠谱多了，更像是我的老师。
父亲还有个朋友，不过他们最近似乎打算退休了，上次还讨论着定居在哪里，是回老家的乡下，还是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但据说家里的老人身体不太好，最后还是去乡下了。
父亲还说有机会带我们去拜访他。
怎么可能！
除了上幼稚园，我还要上母亲给我报的各种补习班。一提到这个我就崩溃，你上什么不好！
看看她要给我报的都是什么！
茶道，花道，书道，礼仪，烹饪……
“……母亲，我应该不是什么古老刻板的大家族里培养出用来联姻的大小姐吧。”
“这些都是人人必会的课程，你这样也太不像样子了。”母亲呵斥我，“谁家孩子像你这样，这么大了还没规矩，和父母顶嘴。”
“……我想我们之间仅有血缘联系，一个人死去后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并不会因此消逝，”我这样说，尽量让语调平和，“母亲，虽然您是我血缘意义上的生母，但您并没有随意塑造我的权利。”
父亲一边头皮发麻地看着我们，一边插科打诨，“哎呀，侑子，孩子还小呢，学这么多东西干嘛……”
他讪讪地握着母亲的肩，把她推进卧室里，在背后悄悄冲我打手势。
怒气的回音绕过这个屏障，就像皮肤无法不反馈触觉，耳朵也无法拒绝声音，“她说的那是什么话，真是个白眼狼，是我十月怀胎把她生下来的，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我跪坐在垫子上，安静地收拾着茶几的残局。
居然有一天，幼稚园也能成为我的避风港。
饭搭子到的比我早，我基本每天都踩点到，今天早早到了，却发现他仍然早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是到的多早啊。
他窝在上次的地方，看见我，愣了愣，冲我笑起来。谢谢，被治愈了。
果然情绪稳定到哪里都有市场。
“换书了。”他歪歪头。
“嗯，感觉可能会需要。”我注视着书籍上“日本文化与礼仪”七个字，仿佛成为一颗露珠，慢慢顺着草叶中间的深纹落下，坠入尘土。
父亲与母亲的争执以母亲“都已经交完钱了”为结束语，于是我未来一年的命运就这样滑向天平的另一头。
钱就是重力。
钱就是意志。
在我六岁那年，在模糊的前世记忆，和父母的争执下，懵懂又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些道理。
爱是头骨中的一枚钉子。
早早地凿进脑袋，就这样奇迹般地成长，长大后发现畸形，却已经进退不得。
放着不管，金属的材质会生出苦涩的铁锈，不断地影响着大脑，而冒险做手术取出来，且不说开颅手术的风险……头上的窟窿要怎么堵呢？
爱就是这样的东西。
大脑里的一枚钉子，注定要被思考取出，要在世间真理——毕竟大脑里有一根钉子，怎么都不算是“正常”的情况吧，这种“正常”就是真理。
这种真理也是金钱。
一种，钉子必须要为之让步的东西。
本来想换第三人称的，后来思考了一下大纲，还是换成了第一人称。
没错，我又入新坑了，终于赶上一次热圈了，还有点感动。
文中带角标的是引用的语句，要问为什么，因为爱一直在看书，她是个心思细腻的文学少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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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头骨，钉子，与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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