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浑身鲜红的少女只是凝视他。
她感觉灵魂深处在眩晕，她感觉大脑高喊着否决。
她的直觉和命运一同怜悯地向她述说着——
你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
一步步走到了她对面的男人看上去也是极尽的温柔，他像一个慈祥的大家长般张开他的双手，对面无表情的少女展现自己的怀抱。
“我的孩子，你果然是我的奇迹，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那家伙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只可惜，我们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让一切准备齐全呢，不过也很快了。”
他终于注意到了少女的毫无动作。
“怎么了，是我离开太久，你感觉有点陌生了？哈哈，我相信你不会没认出我。”
时雨真明动了动嘴唇，神色是几乎察觉不到的无力：“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应该说我早该猜到的。”
那道缝合线在她眼里是如此狰狞。
“身为我第一次睁开眼就看到的人，我曾经最依赖最认可的家人，我也曾为你的离去第一次感到悲伤的人。”
“我早该猜到，最爱我的、恨不得把我困在怀抱里的你，根本不可能离我而去。”
真明看向他的眼睛，不，是看向它的灵魂。
她用极其肯定的语气陈述着：
“你一直在看着我，看着我的一切。”
羂索欣慰地笑着：“没错，我一直在看着你，我最爱的孩子啊。”
“从你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属于世界、属于我的那个奇迹。”
“看到你真的诞生，我就知道世界赋予我的使命——”
眼前的男人充满自信地扬起双手，像要去接住高天的太阳。
他充满狂热的述说着：
“你会救赎世界，所以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拥护你救赎世界，这就是我的使命！！！”
真明依旧无动于衷。
她远比眼前的人清楚世界赋予了自己什么样的重任，她也知道也许直面过「祂」的羂索早就疯了，可能还在她降生之前。
真明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了。
第一次睁开眼，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在眼前这个人的堪称狂热的控制和洗脑下她也曾真诚地服从于命运。
她真的相信过——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你是命运的安排，是世界的救赎。」
「你是我，我们任何人的奇迹！」
她真的相信过那些话的。
可当其突然消失后，仿佛全世界的恶意都朝她涌来，冰冷的刀刃一把一把的插在她身上，血液被放干，灵魂被切割。
她感觉过痛苦，那些真的是每个人都需要承受的吗……这让她醒悟，世界确实需要救赎。
可是，如果世界需要她去救赎的话，在此之前为什么没有人来给她救赎。
为什么。
也许她也早就疯了。
她疯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灵魂切开，撕烂自己的记忆，把过去的一切都揉成一个破纸团，狠狠地埋在意识的角落。
可就算这样，她也只能模糊这份过去，她认识的、她不认识的人，都还纠缠在她的命运里。
她只能任由缺失的灵魂随着世界漂流。
「如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如果我的全部都是命运的安排，如果我真的可以救赎世界……」
「如果我是奇迹……」
「那就先让我休息一下吧。」
「反正命运最终也会让我拯救世界的，对吧。」
“……”
“早在找回伴随着我一切痛苦而诞生的异能力时，我就该知道的。”
“短暂的逃避已经结束了。”
太累了，她已经不能扯出任何敷衍的微笑，少女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的命运，还是找到我了。”
羂索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颊，少女甚至没有去费任何力气避开，她没空在意那些了。
“我的孩子，事实证明你确实在为拯救世界而努力。”他低声笑道，“就算你把过去扔掉，你也在为世界的一切痛苦感到悲伤怜悯，你也在努力着试图改造世界。”
他再次重复道：
“你会救赎世界。”
真明面无表情。
“……”
“所以，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羂索放下抚摸她面庞的手：“没错，马上我们的使命就要达成了。”
“想必你也很高兴吧，我的「——」。”
真明并不反驳：“这份折磨能解脱也是件好事，但我不觉得你能做出完美的计划。”
“其实今天的安排成功，我的计划就已经完美了。”羂索自信他的方案，“等到下次见面，我们就可以一起为新世界的诞生而庆祝了。”
“那么先告辞了，我最亲爱的孩子。”
真明目送他用隐藏的手段从她的领域里消失，就算真正接触世界后自己再不认可他观念的偏执，她也绝对无法否认这个人隐藏起来的庞大实力和策略。
“我还是会用我的方法。”
她在自己空荡的领域中自言自语，或许是在对什么都听不到的蜡烛们说话呢？
“明明都开始相信别人，开始相信自己，开始相信未来……”
“可是啊……”
“可是他的一切急迫，都让我的直觉和命运向我倾诉着……”
“已经没有时间了。”
“已经没有未来了……”
……
涩谷——
“归根到底，这是咒术界搞出来的动乱，那些老家伙该为此负责。”面容空前冷漠的无色之王正翻动着手上兔子们统计出的各项损失报告，“此处抓到的咒灵交由非时院处理，损失的账单到时候会寄给你们废物高层，有异议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宗像，其他的都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得先回御柱塔。”
伏黑惠无视那个跟着无色之王跑了的老爹，皱眉着向急匆匆赶来的宗像礼司询问：“那个，无色之王她要怎么处理五条老师……”
他可没忘记无色之王好像在刻意避开五条悟这回事。要是狱门疆也要交由他们保管的话，五条老师想出来就麻烦了。
“五条悟当然是交给你们，毕竟我们还是外来者，也不太清楚打开这个容器的办法。”
宗像礼司推推眼镜，一边指挥蓝组和兔子的人收拾现场，一边偏头试图分析他的态度。
宗像感觉他的问题另有含义，应该是跟匆匆离去的礼小姐有关。
礼小姐刚才的态度前所未有的生硬，显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他决定从这个孩子这好好试探一下。
另一边，御柱塔——
比水流察觉熟悉的气息回来了，微笑地回过头打招呼道：“真明，还顺利、”
看到垂着头坐在待客的沙发上，连呼吸都不太稳定的真明，比水流惊讶下猛地起身，一下子坐到她身边。
“真明，你怎么了？！”他充满担忧地询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受了伤？”
真明没有说话，只是身体在以极小的幅度颤抖。
“真明……”
比水流不敢说话了，他已经从发丝的缝隙里看到了真明的表情。
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明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样空洞，这样无力，这样破碎，这样苍白。
“我·好·冷·啊，流。”
少女小声地蠕动着嘴唇。
“感觉什么都做不到。”
“感觉血液要流干了。”
“感觉灵魂被扯碎了。”
“感觉，看不到未来。”
比水流一言不发，默默抱住颤抖的少女，握住她的手企图把温暖传递给她。
他想知道少女经历了什么，他想知道谁让她如此痛苦。
这样的表情，让他再次获得的心都要跟着一起枯萎了。
他一言不发地聆听，聆听着少女前言不搭后语的呻吟。
“我以为我可以用自己的努力……明明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让世界一点点变好……”
“就算很多人其实并不好，或者说只有偶尔才好……站在高处大家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是世界的一部分而已……”
“我也不想站那么高，是有人把我端上去的……我曾经最亲近的人，现在看来好像我的痛苦都是被故意放任的……”
“我也接触了很多善意，认识了很多朋友……我也希望他们能过的好，可是那样，我反而更应该遵循命运了……”
“好痛啊，我不想坚持了……可是都做这么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主要是，会让大家失望啊……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我希望所有人都喜欢我……”
“好痛好痛啊，我真的好痛啊……”
“好痛……”
比水流轻柔地把陷入沉睡的少女抱上沙发，又找来一个毯子包裹住她。
他有点恍然地发现那位无色的王，那位冷静的指挥者，那位锋利的决策人，她其实如此瘦小，睡在沙发里都绰绰有余。
他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时雨真明，他只是盲目地看着竹取至礼。
他以为她是完美的肆意的王者，可她从来不是。
或者说本来能是，但被一个人生生折断了双翼，流着血坠落到泥土里。
“是我做错了。”比水流恍然，“你拯救了我，可我甚至没有发现你一直在哭泣。”
他蹲在沉睡的少女身旁，语气坚定。
“那个人，真正伤害到你的、你爱的那个人，你比爱更恨的那个人。”
“如果你因为你的高洁，只是选择独自吞咽痛苦，只是选择把他视作无物。”
“我会为你复仇。”
从心脏燃起的无色之力一瞬间暴涨，却在他的控制下顷刻收束回体内。
他再次微笑，几乎和曾经的谁重合了，源源不断从心中汹涌而出的仇恨便是燃料，助长着体内的力量和脸上的微笑。
他的身躯也颤抖起来，颤抖到只能从磕碰的牙齿间挤出他的誓言。
“我·会·为·你·复·仇。”
“请你往后只用像现在一样安宁，请把过往的痛苦交由我来解决，请你被温暖和幸福拥抱，请你只需要真心微笑。”
“请你永远快乐——”
“我挚爱的真明啊。”
抱歉最近都特别忙QVQ，往后是随缘更新，但是我会一直写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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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初三（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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