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晴明原本的打算是在处理完咒灵后睡个回笼觉。但日本就那么大，东京更是熟人遍地跑。
他的灵力波动太过霸道。
个人特色过于明显。
覆盖了整座东京的金几乎是宣武耀威着霸凌每一个稍微懂点异常学的人。
所以清场了东京大大小小的咒灵之后，他从东京塔落到地面。玛奇玛就带着电次在街对面等着他了。
“喂！大叔！喂！我在这里！”
想装作看不见都做不到的活跃声线，黄头发的小混混样少年高高挥起右手。另一只手举做喇叭状，自视线触及之地就一路小跑。活跃的一只小狗一样极其迅速地跑了过来。
“喂！大叔，是我是我，我是电次。”
黄头发的少年用一根手指指指自己，笑出尖尖的鲨鱼牙。眼睛里亮亮的，嘴角还沾着没吃干净的炸鸡碎。
“大叔你不会忘了我吧！”
“……”
实在很像一只小黄狗。
白石晴明没忍住在他的脑袋拍了拍。
“没忘。”
他轻轻笑了。
“你没怎么变。”
玛奇玛跟他身后，背着手走过来，麻花辫在长外套上摇晃。她微笑，白色巩膜中，虹膜上的橙黄色圆环层层堆叠。脸侧两旁的刘海迎风飘动。
“晴明。”
“好久不见。”
白石晴明朝她点头：“好久不见。”
同样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老怪物，理念不同先摆在一旁，白石晴明很难能够遇见同类。
“等最近忙完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玛奇玛主动提出邀约。
晴明也有这样的打算，掏出手机对比了一下两人的日程表，发现最有希望的日子是在半年之后。
两个人安静地沉默了一会。
“真忙呢。晴明。”
“真也是。”
电次踩过水洼，挤进两个人之间，“喂，喂！大叔！你别无视我啊！我要说的大事可是一箩筐啊！”
“我啊，最近可是有了初吻！而且！还是舌吻！嘛，虽然最后是呕吐味的……呕，真的超恶心。”才激动，黄发的恶魔猎人就快要把自己说吐了。摇着脑袋面色难看。
玛奇玛笑了笑：“电次君真的很喜欢晴明呢。”她微笑，其余的五官却保持原位。橙黄圆环在瞳孔中，似乎在眨眼的瞬间旋转。如同诡谲的漩涡，能够吸入人的灵魂。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超过。”
妈的。
这就有点挑衅了。
能不喜欢吗？
他养了四年的。
就算他妈是狗也知道叫两声。
白石晴明想。
感觉这个坏女人要和他抢狗。
……
白石晴明是在墓地捡到的电次。
那时候电次十一岁，已经在当地Mafia的压迫下卖掉了一只眼睛。紧接着就要卖掉一颗肾。白石刚刚杀完几只鬼，风尘仆仆地要去处理附近的爆炸案。路线顺带过墓地，便想着给认识的故人带去点花吧。
黑发金眸的男人拎着一束白玫瑰，走到墓碑前。他没在墓碑前看见熟悉的字，十字架下的泥土被挖开，一只脏兮兮的人类幼崽，抱着造型奇怪的狗跪在还未腐化的尸首上。
电次当时正偷着一具尸体的手表打算卖。
“小朋友。”
白石晴明这样说。
他对孩子的态度总是比较温和的。
“你把我朋友很重要的东西拿走了，这是不对的。”
“哈？”
脏小孩朝他龇牙。
“瞎管什么闲事啊臭大叔！人都死掉了！谁找到的东西就归谁！”
臭小孩。
白石晴明拿白玫瑰在他脑袋上结结实实地砸下去。那只造型奇怪的狗叫声很凶，看见主人吃痛后也跟着朝他龇牙。
白石晴明不惯着，雨露均沾，在它脑袋上也用力打了一下。
力度控制得很好。
有灵力包裹着，玫瑰花瓣只是乱了，掉落的瓣数只有几片。
“对长辈说敬语。”
狗被打以后态度立马老实得多。眼神都清澈了。白石用玫瑰花的部分点点它脑袋上的造型，扫掉泥土后看清那是一把电锯。
他点起香烟，感到些许头疼：“恶魔啊。”
而后又扫扫小孩上腹部因为营养不良突出的肋骨，默默把烟又掐灭了。
“父母在附近吗？”
电次抱着狗，态度恶劣又烦躁地回答：“都死了。会吃饭的时候家里就只有我爸，后来他还不上钱，留下一屁股债就自杀了。”
“成年——啊，算了。”白石晴明捏捏鼻梁，他拎起电次的后颈，像提起一只小狗，“你没人要啊，小朋友。”
“干什么，臭大叔！快放我下来！”
电次在半空中徒劳蹬腿，胳膊里夹着他养的小狗拼命挣扎。
白石晴明轻飘飘地说。
“吃饭。”
两个字让挣扎的脏小孩瞬间老实起来。
恶魔啊。
白石晴明又想，掂了掂小孩在手里的重量。
“……”
好轻。
凝结成刀的灵力消散成雾。
杀意平淡地从他眼底划过。
“喂，大叔，你其实想要杀了我吧。”
这个过得不怎么好的小孩对杀意来得异常敏感。抱着他的狗和白石塞过去的玫瑰花束不客气地就拆穿。
“还骗我说要请我吃饭。”
白石晴明不回避真相。
“嗯。”
“你的狗是恶魔，这会威胁人类。”
“它叫波奇塔！”
“什么？”
“我的狗！有名字！它叫波奇塔！是我的朋友！”
“……”
白石晴明把小孩和狗拎到眼前对视，两双眼睛里透露着如出一辙的固执。
白石晴明问。
“你叫什么？”
“电次。”
“电次，波奇塔，我们现在要去吃的是汉堡。”
白石晴明恹恹地耷拉眼皮，被掐灭的烟叼在嘴角。他揉了揉后脑勺。深深感觉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你的债我会处理的。”
“我现在带你们去吃饭，表现乖点。好好称呼我，好好吃饭。”
“明白的话就给我一个回复。”
只是听到汉堡两个字后电次的眼神就变了。这完全没有商讨的处理方式在他的世界观里接受良好，他立刻就闭上嘴巴。
白石晴明倒不是想领养小孩。
这算得上救世主在外界释放的一丁点善意。白石晴明这个名字已经被他杀出名气。只要是有点消息路子的团体都知道他的名号，就近打个招呼，拿着他给人的手表，这臭小孩以后就能混了。
他咬着烟尾巴，因为点不了烟，就将烟尾在牙齿间碾压，磨转。咬成扁扁的一条。
但要是他不乐意。
那就帮到这里——
——“好的，主人！”
电次立刻就答应下来。
白石晴明：“……”
他险些把烟吞下去。
“……”
白石晴明把咬烂掉的烟尾巴折了折放回口袋：“换个叫法。”
“什么啊？大叔你好挑剔，不就是想这么干，不然叫你爸爸吗？有点恶心。”
……两个称呼都没好到哪里去。
算了。
也就一面之缘。
“就叫大叔吧。”
虽然他才二十岁。
白石晴明把小孩放进座位，端给他两大盘儿童套餐，除了标准配套的汉堡炸鸡薯条，还有两只配送的玩偶。
“波奇塔和你一人一个。”
白石晴明拿起玩具。拧了拧狐狸下的旋钮，黑色小狐狸屁股下的茶杯慢悠悠转圈，响起音乐。他低头，拍拍两个小东西的脑袋。
“会了吗？”
波奇塔满嘴番茄酱：“汪！”
嗯，这个是会了。
白石晴明金色的眼睛和电次对视。
这个呢？
电次很认真地举起狐狸玩具。
“哦，大叔，”他的脸也不太干净，“这个，眼睛如果是金色的话不就和大叔一模一样吗？”
这个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石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握着杯子，热度隔着黑色手套，从杯壁温暖起掌心。
【每日任务：爆炸案处理（6小时）】
【刀之恶魔（使用时间4小时）】
啊。
任务倒计时。
骨节分明的指节在桌面轻轻敲击。
白石拿纸擦掉两只小狗脸上的番茄酱，然后从电次身上拿起手表，把表面擦干净，绑在小孩的手腕上。
“别拿去卖了。”
“有人来找事，就举起这个。”
他最后在小孩的脑袋上一拍。留下往返的车费，推开门往这地方最大的暴力团伙据点走。
处理完，晚上也吃汉堡吧。
他边走边点起一支新的烟。
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电次和波奇塔跑得噔啪噔啪噔，踩着拖鞋追上来。
“喂！大叔！你把我忘掉了！”
烟在口腔过了一圈，吐在空气里。白雾化了眼前的景色，白石脚步没停。
“回去。”
他只是冷淡地说。
“跟上我会死。”
拖鞋和爪子拍在地面的声音停住。
两秒后又重新响起。
一只小手抓住他黑色大衣的衣角。小狗的牙咬住他的裤腿。电次狠狠地抱住他停下的腰：“不要！”
“……”
被缠上了。
白石晴明后知后觉开始头疼。
他已经决定不杀这孩子，所以肯定不会再动手。那这两个听不懂恐吓的小东西要怎么处理？
“我要去的地方会有枪。”
他才点起的第二根烟又掐灭了。
“枪。”
“电次，知道吗？”
“咻一声，从这里穿过去，你就死了。”
伸出手指在小孩的脑门上点了点。黑手套带来冰冷的触感，冻得电次不自觉眨了眨眼。他吸吸鼻子，说话很大声：“你不带我走我也会迟早饿死的！”
“我那个人渣老爹从来没给我吃饱过，你是第一个给我吃了汉堡的人。有肉有酱料，我不会走的！”“汪！汪！”
“带上我们！你能杀的我也能帮忙！”
“波奇塔很能干的！”
金眸向下，掉入深色瞳孔中央。
白石晴明和电次对视良久。
他瞧见极其旺盛的生命力，在这双眼睛中炸裂。如铁器爆鸣炸开的白色火星，夺目地，执拗到可怕地宣布——“我要活！”“我要抓住一切好好活！”
夺目到疲惫的救世主短暂地噤声了。
半响，在风又吹动他的衣角时。白石晴明轻轻地叹口气。
“现在开始，你们跟着我姓。”
“白石电次，白石波奇塔。”
“明白的话就点点头。”
“好的！大叔！”“汪！”
“……”
“大叔！我们要去杀谁啊？”
“……”
“安静点。”
白石晴明觉得养狗可能不是好主意了。
他带着小孩和一只恶魔剿灭了这场爆炸案幕后的策划组织，同时在那天养了两只小狗。
……
白石晴明从短暂的回忆里抽身。把发散的思路拽回和玛奇玛的对话里，正好听清楚女人说的最后一句。
“…最近东京的枪击案数量上升得很快。”
白石晴明开始烦躁：“枪之恶魔不是在美国吗？”
玛奇玛双手交叉，将下巴放在手背：“嗯，这是最后发现它踪迹的地方。但最近，有目击者称，瞧见过它出现在其他国家的契约者。”
白石晴明思考了一阵。
“我知道了。”
“我会注意的，有消息再联系。”
几分钟前三个人聊了聊，到了附近唯一还开着的24H便利店坐着。白石晴明用零花钱打发走了电次，叫他给自己买点喜欢的吃的。
他养的小狗不在，白石就把烟又点起来。
“波奇塔最近怎么样？”
“嗯……和电次融合的很好哦。最近他们两个都很努力呢。”
“怎么了？晴明是在担心吗？”
“……当时我应该多注意一下的——”他止住话头。克制住所有不良的自毁情绪是维持现状的第一要领。便转换了话题。
“麻烦你了，真。”
叼着烟，取下手套。
指尖一抖，在掌心划破道口，鲜血如果酱流出。被男人提前用杯子接好。浓郁的红在玻璃杯中轻晃，在要溢出之前，白石把杯子推至红发女人的身前。
这样的灵力供给不是第一次了。
白石已经做得很熟练。
他将两指并拢，示意玛奇玛把手伸过来让他也划一道。
和往常不一样，这次玛奇玛没有伸出手掌。她单手撑脸。
“晴明可以靠接吻的不是吗？”
她笑，忽然一鼓作气喝光杯子里的血液。
什么？
白石晴明一瞬没反应。
女人的手已经拽住他的领带，将他整个人扯到身前。唇瓣在疼痛，他在迷惑不解的同时喝下了自己的血液。
而玛奇玛，真纪真吻着他，慢慢抬起眼。在白石晴明无法看见的角落，橙黄圆环中央映出电次的身影。
黄发少年面无表情，冰冷的眼神和红发的麻花辫女人对视。
狗一旦有了主人就养不熟了。
真糟糕呢。
玛奇玛目不斜视，将少年的反应全然收进眼底。伸手将刘海勾过耳根，更加深入了这个吻。
嗯。
真糟糕呢。
她愉悦地用舌尖触碰晴明。
就像品尝美食。
领养后的第一件事，白石晴明带着白石电次和白石波奇塔把挖开的坟墓埋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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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掌 舌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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