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对李芸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依恋，非要说的话，甚至胜过了对他父亲，也就是敖广的依恋感。
杨戬虽然意识到了这点，但是也只是垂眸沉思着。
杨戬叹了口气：“你不想上封神榜，可是封神榜……已经既定了。”
说来也是，封神榜这个东西，向来是先有了排位，然后才开的封神大战。封神大战的人，死前死后，都知道自己之后会上榜，会在什么地方。
每个人争取的，莫过是下次再排榜的时候，自己会处在什么位置。
哪怕封建朝代已经结束了四十年，人间也依旧战争不断。杨戬其实很清楚地知道，天上人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人间的问题天上也有，天上的矛盾，人间也许要面对。
“既定又如何，若是单单既定了就能决定一切，”敖丙将脑袋放在了李芸的怀里，语气不太好，“那么为什么还需要抢夺所谓封神榜的排位呢。”
杨戬叹了一口气。
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那个名单上。
其实这个名单并非毫无规律，每个人的行迹都是从四大龙王的公司出现的，然后到另外有西方教背景的公司里消失。
那么去查有西方教相关背景的公司与团体即可。
杨戬的手指在桌子上轻点，好半晌没有话说。方向是有了，但是现在的实践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才离开华山没多久，刚来到东海市，王听雨就同时醒过来了。
随之而来的孙悟空、李逸墨，以及敖丙。
杨戬虽然觉得自己的身边并没有被渗透成筛子，但是周围好歹这么多人盯着他。
说是举步维艰也不为过。
“你身边那个小姑娘，就是你给起名字的那个小姑娘。”敖丙微微垂眸，骤然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静。
杨戬不明所以：“……听雨，怎么了？”
“你当初带着他的残魂离开登仙台后，登仙台又打了一架。”
敖丙说得轻松，但是杨戬想，当时恐怕没那么容易。
好不容易阐截西方教，三教的人都齐聚在此，个中利益纠缠不清，甚至这帮子神仙一个人好几个立场的也不是不可能。
“打了一架？”杨戬依旧是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勾得敖丙继续说下去。
敖丙点头：“我父亲说的，但是未在榜单上的人也出现了……申公豹，也出现了。”
“申公豹，怎么会出现的？”杨戬猛地开口，身体不自觉前倾，想要继续追问。
只是在看见敖丙又往李芸的怀里缩了几分，随后收敛了自己的神态。
敖丙倒是不理解：“为什么不出现，因为现在，封神榜要重排了啊。”
***
所谓封神榜重排。
说白了就是之前排名改了，那么现在所有人都拉出来遛遛，重新开始排榜。
所谓只有死了的人才能上封神榜，然后成为“神”，那么现在要重排了，怎么处理呢？
活过来，普通人，再死掉。
也难怪敖丙不愿意上封神榜了，他本就被点化，要是成神，必然是成为哪吒的“杀劫”。
若是这次继续让敖丙上榜，而现在，看起来最像是哪吒的人，就得杀了敖丙。
李逸墨。
头疼的事情就来了。
现在光是看着就知道李芸和敖丙的关系不一般，
而李芸和李逸墨，更是比血亲更亲的家人。
杨戬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李芸的身上，看得人家女孩子有些不自在：“杨老板？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杨戬的身体微微后倾，轻笑着摇头。
“我很好奇，二位今天来找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李芸眉眼弯弯，笑得极为好看。
“爽快人，”她扬声道，脸上虚伪的表情被尽数抹干净，“您知道，我是东海学院出来的，我之前关注的一个小姑娘现在陷入了麻烦之中，我知道二郎神神通广大，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他，或者说，他们。”
说着，李芸又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出来。
“他们。”杨戬重新咀嚼着这个词，伸手接过。
里面是两个人的档案。
第一个人，就是李芸所说的，那个陷入了麻烦之中的小姑娘，叫做谢杜若。
但是另一个人，杨戬认识。
——沉香。
杨戬抬头，目光中不自觉多了几分严肃审视与探究。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杨老板，”李芸依旧保持着笑容，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的负面情绪，“这两位，只是碰到了一点小问题而已……别担心，小姑娘现在在安全的地方，至于沉香，您晚上去东海学院就能见到，他也是安全的。”
说道这里，杨戬终于抽出了牛皮纸档案袋里的最后一份文件。
沉香的学校报告。
说是学校报告，实际上算是每个学生每学期的一个自我概述。
沉香和谢杜若两人的都在里面。
这两人写的都是些套路化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值得看的是两个人的字迹。
沉香的那份，虽然在自己上竭尽全力在模仿沉香，但是像是杨戬这样敏锐的人，自然能够分辨出来。
包括之前给王听雨的那份字帖，替沉香做作业的人，也是写这个报告的人。
既然李芸今日同时将这些东西给了杨戬，那么说明李芸也心知肚明。
“李小姐的本事，比我想的更厉害。”杨戬不置可否，只是重新将这些东西都放回到了档案袋之中。
李芸嘴角更是勾着，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替敖丙顺着头发：“杨老板说笑了，不过都是沾了三公子的光而已。”
敖丙像是被李芸的动作安抚下来，半眯着眼，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不等杨戬继续说下去，倒是李芸收敛了神态：“杜若就在东海市公安局里，杨老板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相信我，这起案件解决了，杨老板就知道，我究竟想要说什么了。”
杨戬揉了揉脑袋。
有点头疼。
***
说真的，杨戬其实一点也不怀念当初在天界当赏金猎人的日子。
四处游荡，虽然有二郎神府邸，也能随时回到梅山，但是那种被天界的人裹挟着卷进无穷无尽的事件的感觉，如同连绵不绝的阴雨，潮湿蚀骨。
李芸和敖丙来得莫名，走得也莫名。
大清早的，杨戬倒是觉得梅山集团的早饭倒是没有好吃到能够把向来享受够的敖丙和李芸给吸引过来。
杨戬抱着搪瓷杯泡了茶叶，整个人摇头叹气。
还是准备前往公安局看看。
然而走出来的时候，杨戬就看见王听雨嘴里叼着半个包子，站在门口，似乎是等了他一会儿了。
杨戬的语气肯定：“你看见刚刚的那两人了。”
王听雨点头：“嗯，橙子姐姐，还有三公子。”
“橙子姐姐？”杨戬挑眉，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新奇，“李芸？”
“小楚儿告诉我的，”王听雨点头，“说姐姐喜欢吃橙子，所以逸墨和小楚儿都叫他橙姐。”
“这名字倒是比‘李芸’更有意思了些。”杨戬随口应和，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噢，”王听雨也跟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橙子姐让我在这里等你，说让我和你一起出门，另一件事是……”
眼见王听雨赶紧将自己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杨戬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些，他站直了身体，正经地听王听雨接下来说下去。
“我发现我还是死不掉。”王听雨说着，朝着杨戬挥了挥手。
两个人的距离明明就这么近。
王听雨的手指摁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用力摁着，连带着她的指尖都发白了：“……我的头，好疼啊，二爷。”
“二爷！”姚公麟和李焕章跑了过来，见到杨戬，松了一口气。
两人手上都拿着各自的武器，千年过去了，这些趁手的武器依旧留在他们的手上，并且保存良好，不像是受到了时间的侵扰。
李焕章先是站在了王听雨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女孩子：“你没事就好。”
杨戬这才看见，王听雨的衣袖上沾染上了不甚起眼的血迹。
四周，散发着不明显的血腥味道。
“让人给跑了，”姚公麟走过来，汇报道，“应该是跟着敖丙来的。”
“敖丙那两人有危险！”杨戬眼神一沉，将杯子放在一旁，赶紧追了出去。
所幸敖丙和李芸还未走远，而那帮子来找麻烦的人，并不敢在梅山集团的范围内找他们的麻烦。
等杨戬下楼，找到敖丙李芸二人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被其他人给护了起来。
敖丙的脑袋上已经有龙角出现，手里捏了一个鳞片形状的冰块，尖锐的一方对准了外侧。而敖丙伸手，护着李芸。
若非现在场合不对，否则杨戬可真要是呼上一句，这两人搁这儿拍写真照片呢。
护着他们的人之中，李逸墨手里拿着双戟合并成的火尖枪，枪尖对准了其他人。
而另外一侧，身形纤细的少年人，手里拿着染了墨绿色妖气的匕首，对准另外一侧，做出防御的姿势。
沉香。
沉香看见杨戬出来，收了自己的动作：“舅舅！”
“没事就好，”杨戬打量了一下四周，其他人已经走了，便招呼着沉香和李逸墨，“收了吧，他们走了。”
沉香眼神深沉，看向敖丙的目光极为不友善：“你引来的。”
然而敖丙只是白了他一眼，不置一词地站在李芸的身后。
“哎呀，这下可走不掉了。”这一群人里，也就李芸看起来毫无战斗力，但是李芸倒像是这群人里最为冷静的一个，微笑着，甚至还有闲心来开玩笑。
“杨老板，今天中午，可就得麻烦梅山的食堂了。”
杨戬摆手：“小事儿。”
“久仰大名，杨……老板。”
而就在两人对话的接续，另外一个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东海学院的校服。，从沉香的身后缓步走了出来。
她大概是从沉香的嘴里听说过杨戬这号人，但是从未见过，自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便只能选了最安全的一则。
杨戬看着她，对上了档案里照片。
谢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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