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和陆小凤是在接近傍晚时到达兴云庄的。
凌三没和他们一起,离兴云庄还有十几里时,他和江晚商量过后,便决独自先去找自己出了点问题的马甲躯壳之一,对陆小凤只说是去接应主家派来照顾小姐的人。
他后来也给江晚发了消息,说回收时遇到了点小麻烦,要些时间处理完才能回去,不过问题不大,只是遗憾要晚点才能看见传说中“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
——事实上,江晚和凌三在路上就听陆小凤说了许多关于兴云庄的事。
据说兴云庄原本名李庄,后因李寻欢为成全表妹林诗音与恩人龙啸云,被赠予林诗音做了嫁妆,李寻欢自己则隐居关外,此处便由他义兄龙啸云改名为兴云庄。
如今,自当初已有十年,兴云庄格外热闹,李寻欢重回故乡,金丝甲和梅花盗两案扑朔迷离,武林高手齐聚,容色倾城的美人林仙儿更是放话若谁抓住梅花盗便以身相许……
而无论江湖纷争如何,从始至终沉默见证着的兴云庄在昏黄夕阳里显出两分静谧,却又很快被打破。
马车慢悠悠停在大门前,江晚掀起车帘,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门楣之上“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显眼字样,毫无疑问,那是极显赫极令人惊叹的荣耀,女人却只略一扫过便收回视线,抿唇整理了下照常戴着的帷帽,而后与陆小凤一齐由下人恭恭敬敬引进大门,而后厅堂落座。
介于陆小凤那有名的解决麻烦事的体质,和正待处理的梅花盗,因而听人通传陆小凤陆大侠和朋友上门拜会,龙啸云和李寻欢都来会面,至少表面上都极为高兴陆小凤的到来。
江晚无疑是谁也不认识的,却也能与陆小凤的描述对上号。
只见并肩走来的两个男人,一个长相英俊,却难掩憔悴之色,看起来病弱不堪,想来定是李寻欢,一个相貌堂堂,锦衣华服,颔下留着微须,大抵是龙啸云。*
被下人称作龙四爷的男人一见陆小凤便哈哈大笑,他长相端正,眉目正气,笑起来似乎与陆小凤极为熟稔的爽朗模样。
“陆大侠前来,有失远迎——这位是?”
他问的是江晚,并未武断将这带着帷帽,衣着低调却华贵的女人认作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已,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人间并无男女亲昵之意。
“妾身江晚,本与家仆四处游玩,途中幸与陆公子结识,同路前来拜访,早有听闻兴云庄多行义举,今日一见,龙庄主和李大侠果真名不虚传。”
女人起身微微福礼,姿态柔美,帷帽后的声线温和又动听,身后小厮也适时端着锦盒上前一步。
“只是家仆有事耽搁,需得晚些拜会,微薄之礼,还望莫要嫌弃。”
“江小姐哪里的话,幸会幸会。”
江晚虽未摘帷帽,行为举止却尽显大家风范,更何况她是陆小凤的朋友,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带着厚礼,龙啸云命人收下礼物,作为主家,笑着请二人挪步膳厅。
“今天定为二位好好接风洗尘,美酒管够,陆大侠可要和我痛饮几杯。”
“龙兄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能辜负好酒。”
李寻欢同二人问好后便微笑着极少插话,这段时日他到底有所察觉,而说到底龙啸云才是如今兴云庄的主人,他是个极重视友情的人,尽管无比信任龙啸云,却也不想喧宾夺主叫义兄心留芥蒂。
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李寻欢无疑有些病态的憔悴,却并不损害俊美,反而更添几分魅力,他碧色的瞳孔极漂亮,叫江晚莫名想起弟弟江余曾养过的一只猫,它有双极讨人喜欢的碧眼,却生性胆小怕人,哈气抓挠更是不敢,唯有一次。
江晚蓦然顿步回首,正对上走廊拐角婀娜美人一双勾人的眼,她朝着江晚微微一笑,似乎温柔而亲切。
“听闻林仙儿姑娘也在此?”
“正是如此。”
入席落座,说是接风洗尘,众人齐聚,共讨梅花盗的案子,却也各怀心思,暗流涌动,颇有些微妙意味。
江晚本就不爱和人打交道,也没什么出头心思,便称舟车劳顿要早些休息后离席,为首的赵正义等人知道她是陆小凤朋友,却也只将她当做哪家出门游玩的小姐,见她戴着帷帽一言不发,离席也并未多在意。
简短几天相处,再加上凌三时不时偶尔交谈提起,陆小凤也算是弄明白江晚的脾性,知道这是位特别不喜欢热闹地方的主,更何况兴云庄内高手比比皆是,便也并不担心江晚的人身安全。
离了膳厅,江晚由侍女带着前往客房,顺着狭长走廊所见,兴云庄内建筑轩昂大气,庭院里亦随处可见林木葱茏,长势喜人。
江晚本就是喜欢花草的人,便留神多瞧了两眼,却不想恰巧看见不远处湖边凉亭里坐着个美人,眉眼如画,清丽动人,在月光下更显清冷,尤其是眼眸里萦绕不散的悲哀与忧愁,叫人只一眼便难忘。
“那是何人?”
“是夫人。”
到了客房,江晚先是翻着种植手册摆弄了一会子兰花,又看了看寻人进度,而后便无事可做。
凌三那边并未发新消息,想来还是在修马甲,江晚闲来无事翻起空空如也的工作安排,对比起先前满满当当,颇有些不大习惯。
鬼无需睡眠,不用吃喝,主神是最满意他们这种特性的,因为祂给玩家和BOSS排班,恨不得24小时都有人不间断在副本里待着。
江晚早就习惯那种忙碌日子,虽然偶尔会有种疲惫的错觉,但不必思考过往和未来,麻木会尽可能模糊时间和寂寞,消磨掉很多东西。
比如痛苦,比如绝望,比如思考对错。
烛火燃烧明灭,江晚垂眸无声端坐,遥远处似乎逐渐归于寂静,袖口钻出阴气悄无声息熄灭蜡烛,白烟袅袅,消弭于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百花楼,花满楼收到了一封信。
准确的说,是一个包裹和一封信。
他本闲来无事,正喝茶,便听见振翅声自窗外传来,而后是窗棂被连续轻啄的声响,以及略带凝涩的声线。
“花满楼,你的信,花满楼,你的信。”
花满楼幼年时母亲曾养过鹦鹉,因而听得出,只是一时失笑不知是何人如此寄信。
他起身打开窗子,掌心便顺势钻进来一个毛茸茸圆滚滚的东西,想来是那只鹦鹉,小家伙身边似乎还跟着另一只大鸟,就羽毛触感而言应该是鹰,衔着个包裹似的东西直往他另只手里送,花满楼接过来,指腹隔着柔软布料一捏,便觉出是几包种子,却猜不出是谁所送。
突然,像是想起正事,他察觉到本来一个劲往他掌心钻的鹦鹉张合鸟喙,屋内便响起女子柔和的声线。
“花公子敬启,展信佳……”
花满楼偏头安静听着,和记忆里有**分像,他记得那位姑娘,虽然只简短交谈过几句,却令他印象深刻。
——平静,死寂,感受不到生机,仿佛正在死去,使花满楼想起曾养过的一株植物,明明内里濒临枯萎,却极力维持着供人欣赏的外表,而后无声走向死亡。
花满楼本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却也说不清赠花那刻是怎样心思,或是由物及人的叹息,或是对生命渐淡的不忍,他自知不是名医,也难解陌生人的心疾,只是希望稍提供些慰籍,哪怕只有少许。
未曾想对方回礼,花满楼是很高兴的,却并不为那些名贵花种,而是对方愿意养一株花,这或许代表着至少她有些想活的念头。
“妾身近来偶遇陆小凤陆公子……”
花满楼听着江晚提起与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偶遇,虽只寥寥几笔描述误会,却生动形象,叫他也不禁跟着露出笑意。
念完信件,见这人没有反应只是笑,鹦鹉便使劲挨蹭撒娇,花满楼失笑拿了些瓜子给它,也找了些生肉端给另外那只鹰,而后在咔擦咔擦声里思考起该如何回信。
虽看不见字迹,花满楼却也能从字里行间的遣词用句察觉对方是个极拘谨守礼的人,只是有些地方与他感受到的性情矛盾,像是受过两种截然不同的教导,却又无法分割任何一种,以至于只好生硬磨合,泾渭分明的相融。
“这是为何呢……”他喃喃自语,指腹轻磨挲鹦鹉手感极好的羽毛,却听得那鸟儿倏地开口。
“江晚大人,收藏品。”
兴云庄,夜色浓重而沉寂,昏暗房间里,似有所察觉,垂眸端坐的女人抬睫,恰巧听见极尖厉欣喜的一声叫喊。
“梅花盗被抓住了!!!”
*引用《多情剑客无情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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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梅花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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