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真瞧着那黑衣中年人冲着自己飞来,勾起唇角冷冷一笑,不仅没有躲避,反而主动飞身迎上。
双掌阖上之际,内力即蕴于掌上,相互博弈。眨眼间已是一个来回,含真心中已是有数,这个黑衣中年人的内力平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袅袅白烟激腾,从两人掌间逸出。
阿飞在远处大声提醒道:“他就是梅花盗。”
含真听后立即向那黑衣中年人脸上望去,只见他一张惨白的面孔顿时涨得赤红,似是已达到极限。
他双唇微微一动,一道沉闷古怪的声音立即在这高楼之上冷冷地响起。
只听他寒声道:“我倒是小瞧你了,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又师从何人,也好叫我败个明白。”
话音刚落,他那一只手掌往右一偏,做出力殆收势之态,同时仰天急声痛呼出口。
寂静的夜,寂静的兴云庄,突地被这一声惨呼打破寂静。风声潇潇,无端端显出一股凄厉之感。
含真双眸紧紧地盯着他。陡然间,险象突生。那黑衣中年人颓然垂首,一蓬黑影猝不及防自口/中射/出,直向她的面门急速旋飞而来。
先前他躲避阿飞追踪时,曾露过这一手,含真早有防备,但此刻还是不免惊讶,与人拼内力,忌讳出声说话,因为一旦说话,聚集的气就卸了一半。
但这黑衣人不仅不忌讳说话,还发射暗器......更况且他又是如何做到说话的同时口中发射暗器的。
这个疑惑如闪电般在脑中一现,含真侧身躲过。
伴随着“铎铎铎”三声,三枚漆黑如墨的钢刺深深地嵌入她身后的木梁之上。木屑飞溅,钢刺触及到的木头迅速**枯烂。
黑衣中年人趁此机会获得一瞬喘息,既知晓对方内力深厚,不愿在内力死拼,便想着在招式上取胜,身形如鬼魅般绕至含真身后。
含真瞄了一眼那木梁,立即意识到那钢刺上喂了毒,这个黑衣中年人的手段实在阴险诡诈,含真不愿再多与他纠缠下去。
几个招式之后,她手下不再留情,积力蓄气,衣袂飘飘,掌风霎时间犹如奔腾爆发的洪水,向着他胸前震去。
黑衣中年人躲避不过,霎时闷哼一声,向后倒去。身躯轰然倒地的同时,身下青砖裂开一道道细缝,如抽丝一般向外蔓延开去,他紧闭的双眸、鼻孔、耳朵都缓缓渗出血来。
月色如银,地面好似凝结了一层霜,霜中躺着一道黑色身影。
含真望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三人面面相觑,这梅花盗捉到得实在是太过容易,含真只一掌就将他拍倒在地。她默默出神,这人真的是梅花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的简单。
就在此时,就听张无忌出声问她:“含真妹妹,这梅花盗已经捉到,冷香小筑我们还去不去?”
含真回过神望向张无忌,就见他蹲在身子翻动了一下黑衣人的身体查看情况,双指掐住他的下颌一用力,牙关一松,一根漆黑的钢管自他嘴中落下。
张无忌恍然大悟道:“听说梅花盗的暗器无人能躲过,原来是这个原因。他以嘴发射暗器,以腹说话。和他对上的人一心防着他的双手,却不想说话间暗器自他嘴里射出。”
含真微微思忖,都说梅花盗会来,但这兴云庄的防守为免太不严谨,一路以来都静寂无人,甚至在这打斗的动静这般大,都无人发现,想是布防都集中在了另一处,于是回道:“去。”又问身边人,“阿飞,你去吗?”
阿飞点了点头。
张无忌利落地背上黑衣人,三人一同往着冷香小筑方向去,果不其然,冷香小筑此刻很是热闹,一群人重重包围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脸色苍白,虽上了年纪,但容貌极为英俊,不住地咳着,眼角布满细纹,但每一条细纹里都流淌出温柔的神色。
含真听别人称呼他为李寻欢。
另一人是个锦衣华服、相貌堂堂的汉子,他正拦在双方中间看似极力劝阻着。
人群里有一衣着华贵的男人冷冷道:“他什么时候不来,偏偏深夜至此,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事。”继而又对李寻欢道,“我们追踪梅花盗来到此处,就只见到你一人。你不是梅花盗,还有谁是?”
又有人符合道:“赵大爷说得有理,梅花盗已有十来年没有犯案了,算算时间正好是李寻欢远走关外的时间。更何况,偏偏李寻欢一回来,梅花盗就又出现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即喧嚷起来,纷纷称有道理。
阿飞持剑的手微微一动。
眼见着阿飞激动着就要冲进去,张无忌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阿飞身体一震,转过头去,就见张无忌朝他轻轻摇头,又冲着含着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其看过去。
“这群人把白说成黑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含真听了许久,轻声嘀咕了一句。
她已经听出了个大概,众人都指李寻欢为梅花盗,他身边之人就是他的义兄龙啸云,龙啸云为他说着好话,却阻止不了群情汹涌,面上显出为难之色。她虽不喜欢李寻欢,但显而易见,他就不是梅花盗。
含真向阿飞暼去一眼问:“你认识他?”
阿飞道:“他是我的朋友。”
含真瞧着地上的“梅花盗”,转瞬间心里就有了主意。
……
龙啸云揽住李寻欢,嘴里说着调和的话语,另一边赵正义却是配合紧密,好似事前商量过一般纵身一跃,右腿直向李寻欢身上踢去,突地半空中飞来一道黑影,急速撞上他的右腿腘窝。这一撞极重极猛,他痛呼出声,身子从半空中给坠下,右膝重重砸在李寻欢身前的地上。
李寻欢微微一怔。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起单膝跪着的赵正义,扶到一旁,又向那团黑影望去,待看清,才发现竟是一具七窍流血的男人尸体,心间悚然。
尸体飞来处走出三人,其中一少年直接冲向了李寻欢,有人伸手阻拦,那少年避也不避,之身上前,只听砰的一声,上前阻拦的人便飞了出去。
群雄瞬间面如土色,又朝另外两人望去,是一对容貌极为出色的少年男女。少年清俊秀雅,身姿挺拔,而那少女更是从未见过的绝色,月光披身,更是皎洁若仙。
有人朝含真走去:“这位可就是林姑娘......”
含真微微一笑道:“我可不姓林。”
那人为这少女的美貌感到目眩神晕,理智仅存一息,听她否认百般不解。
“三位可是为了梅花盗而来?”赵正义对着地上地尸体视若无睹,眼光瞥向了李寻欢冷冷一笑,“可惜晚了一步,我们已找到了梅花盗。”
阿飞已来到李寻欢面前,他目光锐利地对上赵正义那一眼,而后转过头对着李寻欢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梅花盗。”
李寻欢目光动容,微笑道:“不错。”
龙啸云惊愕过后,松开了:“这位小兄弟说得对,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阿飞看也不看他一眼,立刻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兄弟。”
龙啸云闻言面色青红变幻,极是难看。
张无忌望了他一眼,经历朱武连环庄一事,他早不像从前那般懵懂无知,看出那一揽之中的“蹊跷”,明为调和针锋相对的两方,实为钳制住李寻欢,但也并未揭穿,只是指着地上的黑衣人道:“这人才是梅花盗......”
不待他说完,赵正义就大笑出声,好似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我听过指鹿为马的故事,不想竟在自己身边发生了?你们随意拿来一具尸体便说是梅花盗,有何证明?”
李寻欢微微皱起眉,一双眼眸好似碧湖,泛着温柔又哀愁的涟漪,他叹了一口气:“你们走罢,不用管我。”
他知晓这一场阴谋是针对自己而来,实在不忍看着这三个年轻人因为自己而搭进去。他们还是如此的年轻,而自己却已垂垂老矣。
“那你们又有何证明说他是梅花盗?”含真没有理李寻欢,只是按下张无忌的手,阻止他掏出那枚钢管,给他们看也是无用,冷笑道,“梅花盗犯下数桩大案,自该交由官府审判,又凭什么由你们来定夺?”
此话一出,满场鸦雀无声。自蒙古人夺去宋朝半壁国土后,朝廷愈发式微,早已不复往日风光。官府忙着抵御北方元人,对于江湖事鞭长莫及,颇有些名存实亡的意味。
这些年来,向来都是江湖事江湖了。
含真瞧着缄默不言的众人,冷笑出声:“难道这位赵大爷能代表得了官府?”
不提便罢,提起官府,千百年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观念到底还是根深蒂固。赵正义瞬间冷汗挥之而下。
前厅倏然传来一阵喧嚣,循声望去但见团团火光融融 ,照亮满园,由远及近而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是一群身着盔甲的侍卫,他们手执火把鱼贯而入,瞬间就将着这后院围得水泄不通。
一名华服中年人也随之现身。
只见他身材精壮,神情威严,目光淡淡扫视一圈,在瞧见地上那具七窍流血的尸体后拧眉抚须。
这华府中年人正是此地知府凌退思。
龙啸云看清来人后也是心头一跳,他这些年里苦心经营运筹,在江湖中算是混出了点名堂,众人都称他一句龙大侠。
但他和朝廷中人向来是没有什么交情的。
不是他不愿,而是一直搭不上这条线。
不像李寻欢生来就是官宦子弟,他出身草莽,纵使从李寻欢手里接过李园,本身就站不住情理。
随着李寻欢远走关外,人走茶凉,李家原本掌握着的人情脉络俱断。与李家真心交好的,看不起他;先前攀附李家的,看不上他。
为凌退思及侍卫引路的庄仆此时走至龙啸云身边,遮唇低语几句。
龙啸云瞬间变了脸色,但他是兴云庄的主人,自然该由他出面,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上前作揖道:“凌知府,不知尊驾因何事而来?”
凌退思盯着地上的尸体,缓缓开口:“我听闻梅花盗在兴云庄落网,便率领手下来将他缉拿归案。”
龙啸云客气道:“怎敢劳烦凌知府大驾光临,龙某捉到梅花盗之后自会送至官府。”又犹豫道,“只是......”
有人在旁急道:“这具尸体讲不准根本就不是梅花盗……”
他本想说李寻欢才是梅花盗的,但眼前情势陡转而下,不利于他们,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
含真本在一旁静观着这一场好戏,听到此处忽地微微一笑:“谁说这是'尸体'的,他又没死。”
在场之人皆是一怔,就见眼前美貌少女走上前弯腰,一根玉指势如闪电在“尸体”胸前几处要穴疾点几下,地上人立刻“噗”地吐出一口乌血,胸膛恢复起伏。
在场群雄这才反应过来,黑衣人确实并未死去,而只是暂时闭气过去,便听含真又笑道,“你们连人死没死都分不清,更不用说辨别'梅花盗'了。一群乌合之众,说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被这一少女如此戏弄,群雄面上无光,心中皆是大怒,有人按捺不住,就要发作之际,含真将这“烫手山芋”踢给了凌退思,微笑道:“凌知府,你定能审出他的身份,是不是?”
凌退思收回凝聚在含真身上的目光,淡淡一笑回道:“这位姑娘说得对。是或者不是,本府亲自审问后自见分晓。”
含真后退一步:“那我便把这人交给你啦!”
凌知府都如此讲了,在场之人无敢质疑官府,只能任由他带走晕厥的“梅花盗”,眼看着含真三人堂而皇之地走出兴云庄。
一曲唱了一半的戏才到**就骤然而止,场上之人神色莫测,心头翻涌的心绪更是各有不同。
含真离开时又淡淡地瞥了一眼传说当中的李寻欢,只见他手指低唇轻咳几声,正默默望着龙啸云,一双温柔哀愁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龙啸云却是转过身,重新揽着他的肩,激动道:“二弟,太好了,有凌大人做主,这个误会总算能够解开。”
嘁!含真心中一嗤,两个心中对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家伙装什么兄弟情深,明明一个比一个演技差!
……
兴云庄外静静地停着一架马车,青骢马噗嗤一声打了个响鼻,抖了抖前腿,似乎已经停了很久。
马车夫沉默地站立在马车旁,见着凌退思出门走来,立即掀起布帘。
凌退思撩摆而上。
里头的人好似已等候多时,甫一对眼,他便拱手笑道:“凌知府,今日多谢了。”
凌退思亦拱手还礼:“苏公子客气了,缉拿梅花盗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多亏公子您的消息,我才能将这逍遥了二十多年的犯人缉拿归案。”
说罢视线望向马车外,昏迷的“梅花盗”被绳索捆绑住四肢,由几个壮实的侍卫抬着,垂落的头颅往旁一侧,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脸上血渍残留,看不清模样。
那男子亦望了过去。
凌退思回过头来笑道:“这梅花盗奸/淫少女,无恶不作,这段时间以来引得有女儿的人家个个人心惶惶。这下好了,他们总算可以安心了。”
两人又客套几句,凌退思便起身拜别,率领着一众侍卫回官府而去。
男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边堆起的笑容渐渐淡了。一阵寒峭的夜风吹来,嗓子泛起一阵熟悉的干痒,剧烈地咳了起来。掀帘的马车夫想过去替他拍背,他微微摇头,抬手制止,掏出手帕捂住唇。
马车夫又放下布帘,替他遮挡住夜风。
咳息渐止,男人正要收起白帕,倏然抬眼,下一秒就见一只素手探入车厢,掀起帘子。随即,露出了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容,一双秋水盈盈的美眸凝住着他,却是含真。
车厢窒闷的气息被驱散了,含真朝着他璨然一笑:“我就知道那凌知府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兴云庄。”
这一笑瞬间令这简陋不起眼的车厢熠熠生辉。
含真曲膝踏上车架,敏捷地钻了进来,在他旁边坐下。
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宫中见过的一只白色狸奴,是当今官家最心爱的一只,平日里自然也是集千宠万爱于一身。
当时它由着宫人抱在怀中逗弄,懒洋洋的,浑身雪白,探出一只前爪试一下一下地抓着宫人手里的孔雀羽锦旗。
男人又掀眼朝外一望,驾车的马车夫手里紧攥着缰绳,身子微微朝里探来。他就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他瞪着眼,只余眼球可以转动,其中神情似惊恐又似警示。
他心知马车夫只是被含真点了穴,便也不担心,不紧不慢地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动作,收帕入怀,徐徐道:“原来是谢姑娘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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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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