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细雨楼位于天泉山,天泉山从前又以玉峰塔及塔下的“天下第一泉”闻名于世。相传,此地最早是一片湖泽,湖中心藏着海眼。忽有一日,在此地任职的地方官起了填平海眼的心思,殚精竭虑之下却仍旧徒劳无功,于是发榜榭文,征集天下能人匠士。
不久,七位侠士来到此地揭了榜。他们七人是结义兄弟,驻扎此地后生炉熔铁,日夜不歇地铸冶了一口大铁锅,以锅封眼,又于上方修筑了一座宝塔玉峰塔,镇住海眼。从此以后,水泽就成了一片湖田。
再过了许多年,他的父亲苏遮幕在此建立了金风细雨楼。
金风细雨楼由四楼一塔构成。塔,便是传说中的玉峰塔,四方有白、青、红、黄四色高楼相围,浮云高耸、壮丽宏伟,由此组成了外人眼中的如雷贯耳的金风细雨楼。
含真听着这近似神话的故事,目光在这四色琼楼上一瞟而过,又抬眸远眺,漆黑夜里,月色灯火明耀,倒映在澹澹湖田上,好似一道璀璨星河。如此美景,是雪岭见不到的,不由注目良久。
苏梦枕的声音如金石相击般清冷,在她耳畔响起,“两位公子都已在黄楼落座,由我金风细雨楼总管杨无邪亲自款待。”
含真眸光回拢,侧头在他瘦削的面上轻轻一落,微微一笑道:“苏楼主做事,自然是再稳妥不过的啦。我们这是又要去哪儿?”
苏梦枕简短地答道:“白楼。”
含真与他并肩而行,来到那座白楼前,虽已至后夜,却仍灯火通明,好似矗立于山间的一串白玉流珠,两个身形高大的汉子守卫在门口。
他们听到脚步声登时戒备起来,一望之下却是楼主亲临,当即垂首恭敬行礼:“楼主。”
苏梦枕朝他们点了点头,又领着含真往里走去。
纵使那两个护卫极快地垂下视线,不再直视她,含真还是从他们眼里捕捉到了一丝诧异神色。难道这白楼还有什么奇特之处?她心中怀有疑问,便也直接问出口来,丝毫没有憋在心里的打算。
“白楼是金风细雨楼收藏资料的地方。”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苏梦枕脚下蓦地停滞,明明是上楼,他却仿佛像是下楼梯时踏空了一阶,一双冷眸凝注向含真道,“梅花盗的资料也收藏在此处。”
白楼乃金风细雨楼情报重地,搜集而来的所有资料都汇集于此处,由杨无邪一手掌管,平日里苏梦枕若有什么想要的讯息,都由杨无邪亲自向他汇报,是以连他自己都甚少踏足,遑论他今夜还带着一个陌生的绝色少女进到楼里去。
门口值守的护卫的诧异也是源于此。但他们对苏梦枕向来甚是敬重归服,惊诧一瞬之后便即可掩去。
含真和他一起去到二楼,放眼望去,宽阔的房里重重书阁密布,书阁上更是整整齐齐摆放这一本本厚薄不一的卷帙。
偌大的空间全被卷帙塞满,只有窗牖边摆着一方小桌和两把木椅,像是为着到此地编著资料的人准备的。
含真身前便是一座书阁,细白指尖在摆放着的一本本厚重卷帙上划过,她偏过头去,余光瞥向身后人,开诚布公道:“我本来还有些许怀疑,但在见到你后,就知道那黑衣人定然不是真的梅花盗。只是我们俩明明在打赌,我却不懂你为何要帮我?”
苏梦枕避过她的动人目光,往书阁上望去,变了一种神情,冷声道:“自是为这赌约的公平。”
含真望着这琳琅满目的卷帙兴致昂然,莞尔问道:“那这楼中可有我的资料?”
苏梦枕从书阁上取下一本卷帙递给她,淡淡道:“不算多。”
含真翻开卷帙一看,上面只记录着寥寥几句。不过是她出雪岭之后发生的事情,再往前的,便没有了。她将卷帙一合,又问:“那你这里可我妈妈的资料?”
苏梦枕微微一怔,点头后复又摇头,说来也是奇怪。峨眉方思阮和西夏明昭公主这两人的资料白楼中皆有,只是如今看来这两人其实为一人。但按照记载来看,这两人时间轨迹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又怎么够会是一个人?
关于这一点,他至今难以参透。
含真瞧见他摇头,不免有些得意,原来他也不是样样都知晓的。复又想到,若他只是要给她看“梅花盗”的资料,大可取出“梅花盗”的卷帙给她,何必带着来白楼走一遭。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特意带我到白楼,那这里的资料我都可以看吗?”
苏梦枕凝视着她,微微颔首。
楼内座座书阁,嫌着里头光线暗,含真从桌上端起一盏烛台往里走去。
这盏烛台以雁为柱,大雁展翅立于龟背,曲颈垂首,莹莹烛光辉映下,盘底金光流动。
苏梦枕望着含真的背影,一阵熟悉的剧咳,牵动肺腑,他垂下眼眸,视线当中终于不再有她,只有裙摆微微曳动,愈离愈远,像是徐徐展开的一副画卷,上面是一位淡墨色的仕女,落笔之时水添多了一些,她的身影渐渐被晕染淡了,直至消失不见……
他在窗边椅子上坐了下来,默默等候着。
含真执着烛台穿梭在书阁之间,不由心中赞叹此方主管的心思细致,一本本卷帙编排齐整有序,纵使是个陌生人来到此地寻找起来也不费事不费力。
倒数第二座书阁上都是摆放的都是江湖人士的资料。群雄按门派归类,编纂成集,无门无派的游侠则以姓氏归类。
不光是一些有底蕴的名门正宗,少林武当等,连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也悉数在其中,足可见金风细雨楼这些年在江湖中的,所图甚大。
心突地一跳,含真的手落在其中一本封皮上写着“峨眉”二字的卷帙上,抽出翻阅,心道:苏梦枕虽曾说他们不知妈妈的资料,但妈妈是峨眉弟子,不知这本卷帙会不会间接透露出些许信息?
依照目录,头几页为峨眉师祖郭襄,风陵师太、孤鸿子、灭绝师太的资料,再往后便是四代弟子的信息。
含真目光一扫,找到了妈妈的名字,翻至那页。
「方思阮,灭绝师太俗家兄长、开封金瓜锤方评之女。
八岁时,方府满门遭屠,仅其侥幸留下一命,后被灭绝师太收为弟子,带回峨眉,此后一直留在峨眉学武。
十八岁,奉师命与丁敏君、纪晓芙和贝锦仪四人一同前往武当为张三丰贺寿。路至十堰镇,失踪,至此音讯全无。」
短短几行字,便是所有的信息。
含真越看心中越是糊涂,妈妈难道不是西夏公主吗,又怎么会是金瓜锤方评之女?难道丁师伯和卫慕叔叔其中有一人在骗她?
微微蹙起眉,但多思无用,只得暂时按捺下疑问,专心致志地徜徉在卷帙中,不知不觉时光飞逝,含真已将封皮上写着“武当”、“峨眉”、“西夏”、“梅花盗”的四本卷帙悉数看完,一一记在心中。白楼所藏资料千千万,又岂是她一时能够看完的?
她并不贪多,只将自己想要知道的讯息看了便好。
抬足离开之际,视线里又出现了“阿飞”两字,含真步伐一停,她心里其实对那孤狼般的少年很是好奇,心思一动,又骤然止歇。
他们之间是朋友,若他想告诉她,自然会告诉她,若是他不愿告知她,她自当尊重他。
这般想着,含真重新迈开步伐往外走去,去找苏梦枕。
窗牖敞着一条小缝,莽莽寒风攥入,苏梦枕支手撑首,阖眸假寐,一只臂膀隐于黑沉沉的夜色里。
含真不想打搅他,轻轻走过去靠近他。
苏梦枕依旧没有动,些许面容笼在阴影之下。
含真执着烛台凑上前看。她对他有些好奇,她实在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一言两语实在形容。那日在岛上,她虽已通过对弈知晓了他的性情。但她总觉得那不过是他的一部分,并不是完整的他。
就如今夜,他带着她来到白楼,如此机密的地方,他与她先前不过只是一面之缘,他为何如此地信任她,任她翻阅?
呼吸轻轻拂动烛台,火苗跃跃而动,他面上那一轮阴影好似在微微颤抖,睡着时倒显得没有醒着时那般冷峻难以接近。
漆黑的发,白皙的肌肤,许是被风吹的,右侧脸颊微微泛红。冷冰冰的一个人原来也有如此的生动颜色。
只是,他睡梦中紧皱的双眉斜刺里进入含真的视线。
她有些看不惯,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将他眉心那道褶皱抚平。又想摸摸看他的脸,也不知他左右两侧脸颊会不会是两种温度?
指尖即将触及他眉间之际,手掌便被紧紧地攥住。苏梦枕倏然睁开了眼,那双冷寂的眼眸好似依然在梦中,朦胧一瞬之后,寒焰在重新在他的眼里燃烧起来,滚滚地,沿着两人相握的手掌直向她烧来。
待看清是她,他微微一怔之后双眉舒展,神色渐渐归于松弛,只是却是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他还握着她的手。
含真只觉心漏跳了半拍,这种感觉在她的前十六年来是从未有过的,如此新奇,又是如此地令人惊惧。
她惶惶地想,她莫不是害上什么病。若是什么不治之症,那她定要赶回雪岭陪在妈妈身边。她出生在妈妈的怀中,死也要死在妈妈怀里。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二十多章了,终于要开始写感情戏了,太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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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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