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崽低下头,揪着自己的小腰带一拉。
唰——
衣带蹦开,他又扯着领子,要把衣服脱下来。
凌沄潇见花花崽那利落的动作,不似作伪,便从灵府掏出一双没有鞋跟的软底绸布鞋,随便套脚上趿着。
“我有鞋,只是不爱穿。”
她讨厌一切束缚。
已经把小胸膛露出来吹风的花花崽,一脸不懂:“?”
他看着凌沄潇没有波动的眼睛,认真对她说:“不穿鞋子容易受伤、着凉,会不舒服。如果姐姐喜欢赤脚,可以在房间里赤脚,这样就不会受伤了。”
小崽崽自己重新把衣服拢好,系上腰带,还不忘多叮嘱一句。
“姐姐一定要记得穿鞋出门。”
凌沄潇没答应。
做不到的事情她不会应。
花夫人身无武力,体格也并不健壮。她费神一整晚,又走了两三个时辰的山路,抱着小家伙的身形有些摇晃,瞧着很是吃力。
凌沄潇主动伸出手来:“我抱。”
花花崽向来不怕生,但还是先温馨提醒:“我很重。”
他已经是五岁的小孩子了,不比团团那么轻。
抱着他,会很累。
凌沄潇见两人都不反对,懒得多说,直接将小家伙接过来。
“姐姐累了的话,记得叫醒我。”花花崽打了个哈欠,抬手想要揉揉眼睛,看见自己涂了药的手,又放下,只眨了两下,将视线清明。
“其实楼儿还可以自己走,我不累。”
凌沄潇只拍拍他的头,吐出来一个字:“睡。”
豆丁小的娃娃,这么贴心作甚。
贴心小豆丁,刚说完不累能自己走,没几个呼吸的功夫,却在凌沄潇怀里沉沉睡去。他一双有些肉乎的小手,松松圈在她脖子上,呼吸声绵长、和缓,在耳边轻柔响起。
凌沄潇觉得自己像是抱住一只软乎乎的乖巧小猫崽。
——还挺舒服。
她脚步不疾不徐,走得稳稳当当。
睡梦之中的花花崽,半点儿颠簸都没感受到。
花夫人给了花老爷一肘子,示意他去处理叶二娘的事情。她则带着凌沄潇,回到位于苏州城内的花家老宅,让对方先在客院屈居一晚。
留守在家的四童媳妇,匆匆赶来。
她开口想要问情况,却被花夫人凝注着,轻摇头。
——这是让她不要说话的意思。
四童媳妇不明所以,但基于对婆婆的信任,还是沉默不出声,默默等在旁边,安静看向一脸冷淡的凌沄潇。
花夫人重新笑看床边那红白宽袍的身影:“待到明日,我遣人将宅子洒扫好,凌姑娘直接住进去就行。”
客院厅堂,落地的十二桑枝铜灯,在夜色中撕开一片橙色明光。
明光给客院价值不菲的摆件,镀上一层暖色。
凌沄潇礼貌“嗯”一声,神色冷淡不变,只将怀中的花花崽放到床铺上,重新拿出一瓶药来,给小家伙解开衣服,抹治疗淤肿的药。
小孩子皮肉薄,抹过一次药的地方,撞出来的淤肿痕迹微微扩散开,青青紫紫一大片,再配上一道道石头划破的创伤,显得格外吓人。
花夫人看得很是心疼。
她伸手想要接过药瓶,给自家幺儿上药,却被凌沄潇抬手拦住。
“我来。”
抹药的时候,她用几分灵气,可以加速淤血快速扩散。
花夫人并不阻拦,她看凌沄潇手指抚过的地方,淤肿更快扩散,心里一松。
有凌姑娘在,他们家幺儿可以少吃一点苦头。
凌沄潇给小崽崽涂完药,帮他换一身舒服、柔软、干净的新衣裳穿回去。她并不习惯照顾人,动作很是生疏,力度却控制得还算可以。
花花崽也是真累着了,无论她怎么弄,小家伙都睡得很沉,没有半点儿要醒来的迹象。
除去孩子身上的伤以外,清洁的事情凌沄潇交给花夫人动手。
她不会帮人做这些琐碎事情。
等花夫人将花花崽打理得干干净净,她看向对方:“你们回去吧,明日再来。”
伤势她们都看到了,不致命,没必要再多担心。
她们留在这里,除了挨一晚上的困顿以外,也没别的用处。
小豆丁的伤,有她看着就行。
跟着自家娘亲背后递东西的四童媳妇,看看花花崽,看看凌沄潇,再看看花夫人,欲言又止。
这不太好吧?
花夫人却莞尔一笑,说了句“那就劳烦凌姑娘了”,便带着四童媳妇和一群侍女,退出客院。
刚走到花园回廊,四童媳妇就忍不住开口。
“娘……”她担忧道,“我们就这样把七弟放在客院,交给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时辰的人,真的安全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仿佛怕被人听见。
其实,就这么一点距离,对凌沄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远距离。她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就像在耳边说话一样。
她只是并不在意罢了。
“你多虑了。”花夫人轻轻摇头,“这位前辈的武功,对付叶二娘也不过举手之间,如果她对楼儿有恶意,就算我们守在那里,又有什么用。”
再说了,对方从救人到回花府这一路上,对楼儿照顾得无比妥帖。
即便只是顺手而为,也表明她绝无任何恶意。
“前辈?”四童媳妇疑惑,“她瞧着……好像不过十**岁而已。”
何来“前辈”一说。
花夫人用食指轻轻点着她的额角:“你啊,该要学学怎么看人了。那姑娘身上的气度,比武林盟主都要大。若是太年轻的人,举手投足之间,不会有这份镇定,眼神也不该是看破世事以后的空明。”
况且……她总觉得,对方愿意来花家,只是给楼儿一个薄面罢了。
要不是楼儿在,那姑娘说不定顺手救完人就走。
一眼都懒得看他们。
四童媳妇吐了吐舌头,挽着花夫人胳膊撒娇:“娘……你再多教教我才行。”
两人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
凌沄潇听完,也并无半分情绪起伏。
她捞了个软枕垫着,靠坐床头,垂眸看慢慢皱起小眉头,似乎有些梦魇的花花崽。
小崽崽嘴巴嘟着,开合好几次都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倔强的小家伙。”凌沄潇伸手,捏了一把花花崽的嘴巴。
月色似乎也对小崽崽格外照拂,柔柔落在他身侧蜷缩,并不叨扰,不如爬上凌沄潇膝盖的嚣张。
花花崽还是不发出声音,只是伸出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拉住那捏他嘴巴的手,用脸蹭上去,嘟囔一句。
“楼儿不害怕,娘亲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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