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崽的梦话,说得又快又急,声音还特别轻。
要不是凌沄潇耳朵好,还真听不见。
她抬起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用灵力替他驱赶梦魇。
看不见的灵力,犹如一泓温水流淌过,将紧绷过的神经安抚。
小家伙的眉眼重新舒展,露出个有些满足的笑容,沉沉安眠去。她便也闭上眼睛,任由花花崽抓着她的手指,枕在白嫩嫩、软乎乎的脸蛋下。
明月颇为不舍,缓缓远去,换太阳上岗。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雕花窗,被分割成好看的形状,落在床边。
微光稀薄,不足以将室内一切看清楚。
“喔喔喔——”
公鸡站在高高的地方,迎着暖黄的微光,仰着脖子发出鸣叫。
微光处,远山薄雾尚且泛着青灰色。
凌沄潇的时间观念,早在漫长的生命当中,化作飞灰散去。
她常常一闭眼,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
这样的她,早已忘记了寻常人的作息,应当如何才算正常。
花花崽作为一个生活作息,素来健康规律的孩子,比她还要先起床。
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花花崽就开始努力战胜周公的挽留,睁开眼睛。
他侧身想要爬起来。
第一次没能成功,还将自己栽回被子里头,摔个不疼的跟头。
他没有气馁,又重新爬起来坐着,先让迷糊看不清的眼睛清晰起来。
他记得自己手上有药膏,眨了好几次有些迷糊的眼睛,看向靠坐床头的凌沄潇。
“阿嚏——”
夏日晨风也冷,花花崽打了个喷嚏,翻身撅着小屁股,一骨碌爬起来。
他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用力扯起来,盖到凌沄潇身上去。
早在小崽崽翻滚着要起来的时候,凌沄潇就清醒过来,将放散的精神重新汇聚。她不动,不过是想看看小崽崽睡醒以后,会干什么。
如今,她的心态有些像刚抱了小猫咪养着的孩子。
不过她没想到,小崽崽会费力给她拉扯被子。
凌沄潇慢慢睁开眼睛,将小崽崽拖拽过来的被子按住:“不用了,我醒了。”
“姐姐……”花花崽将手中的被子放下,伸手摸摸她的衣服袖子,“你昨晚睡在哪里?”
袖子好冰、好冷。
凌沄潇:“就靠在这里睡。”
花花崽瞪圆大眼睛:“坐着睡觉?”
那岂不是很不舒服吗?!
凌沄潇点头,伸手拉开他的衣服,看他身上的伤口。
花花崽的小脸蛋皱巴一团:“姐姐是为了照顾我,才会坐在这里一整晚吗?”
小崽崽的伤口已经大好,只留下淡淡的淤青和细小的伤痕。
要不是刚踏破虚空,灵力有阻滞,凌沄潇更想直接灭掉这些碍眼的痕迹。
她并不惧让别人清楚她身上的怪异之处。
“诶。”小崽崽被自己身上快速痊愈的伤口惊到,“好了?”
他左右翻着自己的胳膊,有些不敢相信。
上个月,他练武的时候从梅花桩上摔下来,膝盖的淤青小半月才好。
这次怎么这么快?
凌沄潇松开自己的手,淡淡“嗯”一声。
花花崽特别认真地两手抱掌前推,略略弯腰,向她敬礼:“多谢姐姐救我还赠药。”
他作揖完毕,拉开被子,蹲下来拍了拍床铺一侧。
“姐姐辛苦了,睡一会儿。”
“不用。”凌沄潇拒绝,“我睡不睡都行。”
灵力也不是白修练得来的没用东西。
小崽崽一脸不赞同:“娘亲说,不睡觉身体会变差。姐姐守我一夜,现在换我替姐姐守。”
在五岁的花满楼看来,凌沄潇和他那不愿意睡觉,狂找借口的三岁侄子,很是类同。
做人怎么可以不睡觉呢?
年纪小小的花满楼,已经对健康有了一定的执着。
凌沄潇其实无所谓睡不睡。
不过既然小崽崽抱着她的手臂拉她,她就顺势倒下去,把小崽崽也给压着,不让他翻身。
某些时候,人就算活成老妖怪,在逗弄孩子这件事情上,还是有相当幼稚、恶趣味的一面。
花花崽被一只肌肉紧实、纤细的胳膊压住肚皮,乐得咯咯笑。
好痒!
凌沄潇的唇角,也跟着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并不明显,但存在。
笑完,暖心花花崽又担心凌沄潇是不是昨晚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才累得手臂硬邦邦不能动弹。
他瞬间紧张得不行,从凌沄潇胳膊钻出来以后,开始跪坐起来,用肉乎乎的小手给对方按摩。
——力度跟小猫在身上蹦跶一样,还挺舒服。
小猫爪子一直按捏。
凌沄潇能听到对方“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
花花崽不忘问她:“怎么样?姐姐的手,舒服点了吗?”
“嗯。舒服多了。”凌沄潇顺势把小崽崽带倒,卷进被窝里,“你陪我多睡一会儿。”
小崽崽挣扎着冒出毛绒绒的小脑袋。
“不行……”他神色之间,有几分挣扎。
凌沄潇:“为什么?”
花花崽认真道:“我有功课要做。”
“什么功课。”
花花崽掰着手指数起来:“练武、习字帖、读书、种花……”
“好。”凌沄潇装作要起来的样子,“那就起来。”
花花崽将她手臂拉住:“不行。姐姐一晚没睡,要睡觉。”
要是累倒了怎么办?
凌沄潇毫无廉耻心骗小崽崽:“你不懂。我失眠很严重,要是没人陪我睡,我会睡不着。”
她的声音波动不大,反而显得像是在阐述事实。
“啊?”花花崽犹豫了。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好吧,那我陪姐姐睡一会儿,等姐姐睡着了,我再起来练武。”
凌沄潇这才重新躺下。
花花崽拉着被子,给她仔仔细细掖好被角。
小小年纪,操心得像她爹。
也不对,像她娘当年那万事皆紧张的模样才是。
“姐姐快睡。”
小崽崽还拍着棉被,轻声哼着助眠的歌曲。
他将凌沄潇随口扯谎的事情,认真看待起来。
哼着拍着……
花花崽自己反倒打起哈欠,一头栽进松软棉枕里,沉沉睡去。
——他的身体,其实还疲累着。
假装睡着的凌沄潇,睁开眼睛看小崽崽,伸手搓他那肉肉的脸蛋。
“小孩子家家,这么严以律己。”
她轻轻翻身落床。
花夫人的脚步声已在院门外。
恰好。
她也有话要和对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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