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次。”威利斯陶德，这个有着黑色凌乱短发，长相略有些痞坏的男人此刻正半蹲在地上，他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妻子的神色，那双浅浅的蓝灰色眼眸里带了些祈求：“我向你保证，凯瑟琳。”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眼睛里，他的动作之间都在透露出他脆弱的一面，凯瑟琳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在她眼里，威利斯从没被困难打倒过——即使他长得并不高大，你会觉得那肩膀甚至不够宽阔，也不够厚实。
但一个人体型并不代表什么，这个有着肌肉却依旧身形单薄的男人在凯瑟琳眼里无所不能。
但现在。
威利斯在向她祈求一般的道：“我向你保证，凯瑟琳，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杰森陶德，威利斯和凯瑟琳的长子，这个身高才堪堪到腰际的男孩此刻正从那条细细的门缝里看着这一幕，没人发现他就站在门外面，也不知道他们对话被他全程听了去。
“我不明白，威利斯。”凯瑟琳轻轻抚摸着男人的面庞，她这会还怀着身孕，肚子已经很大很大，就快要生了，“我们住在这不也很好吗？”
她将他的手覆在了她肚子上，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小生命。
他们又为此付出了多少？
“你答应过我的，不再插手那些事情了。”她指的是那些□□，威利斯之前帮他们做事，但在家里的情况好些后便慢慢金盆洗手了，至少不再干那些要命的活计。
威利斯缓缓摇头。
“这次不一样。”
“我爱这里，凯瑟琳。”威利斯将自己的侧脸贴在女人的肚皮上，“没有哪个城市像这样混乱又那么美丽，更何况我还在这遇见了你，它将你带来，让我们相遇。”
威利斯曾经是个街头的贩毒混混，他将那些伤疤视为荣耀，是男人的勋章，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这是座冷酷的城市，冷酷的城市适合冷硬的人。
对他而言，混乱和死亡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自认为能够平衡这两者，在时间的打磨下，她的妻子凯瑟琳适应了他身上那些残酷的特质，他的儿子杰森也在他的教导下开始学会怎么在这个残忍的世界活下去。
——别管好的坏的，这起码是门“手艺”不是？
但那个曾经天生追逐危险的男人在妻子和孩子的陪伴下开始学会了害怕，他害怕失去，他退却了。
这个从小到大都长在这的人第一次这么强烈的生出要离“家”的冲动，威利斯低低道：“可我更爱你，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你，比得上你们……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吗？”
“比起哥谭，我更在乎你们……我不希望有一天危险会降临到你们身上，这儿的疯子越来越多了……”
“天晓得这群疯子能做些什么？他们可不在乎把谁扯进他们的致命玩笑里……”男人的喉咙滚了滚，他害怕真的看到那样的未来：“到那时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承受失去你们的代价？我发誓要保护好你们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凯瑟琳，我没法想象没有你的未来，这是次机会，就算为此付出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他的手指微微拂过女人垂下来的长发，漂亮的红发被他拢在手心里，最后又全部滑落下去。
“不会太久的……”他抿了抿唇。
“到那时我们可以搬到别的地方去，我们可以拥有一座农场，养些动物又或者是种些什么，而且杰森的成绩很好，他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不是吗？还有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只要拿到这笔钱，凯瑟琳，我们就能搬到别的去住。”
威利斯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祈求，他看起就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着他，令他如此感到急迫，他不本该是这样的，凯瑟琳了解他，了解这个枕边人，知道他所有的过去，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
“你这样让我感到心碎，威利斯。”凯瑟琳顿了顿，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想从这张熟悉的眉眼里找出些蛛丝马迹：“如果只是你说的那样，你大可以不必跟我说这些，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
凯瑟琳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她也从来拒绝不了威利斯陶德任何要求，从她放弃她的身份那刻起，凯瑟琳和威利斯这个名字就紧紧绑在了一起。
“但现在你在征求我的同意，威利斯，你在征求我的同意，你甚至在告诉我你可能回不来这个消息，这令我开始感到不安……亲爱的，告诉我，你究竟要去干些什么？”
威利斯哑然，他的喉咙有些干涩：“我……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有些躲闪着看着女人，他抗拒着回答这个问题。
凯瑟琳知道她问不出这个答案了，她沉默了一会，她整个人靠着沙发，扶着额头，像是被这件事有些气到了，她语气加重了一些：“你必须要去？”
威利斯有些狼狈的偏过头，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神，不愿看那张会露出失望面色的脸。
他害怕他会退缩。
但唯独这次，他不想对凯瑟琳妥协。
他有必须得去做的理由。
他知道他在赌。
“对不起……”
他有些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将凯瑟琳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男人低声道：
“如果……我没回来。”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显得如此清晰。
“带着这笔钱……离开这。”
“别回来。”
……
“发生什么了？”
凯瑟琳睡着了，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威利斯正准备在沙发坐会，他按了按太阳穴，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什么？”
杰森也跟着坐在了沙发旁边，他整个人抱膝坐在那，正对着他的电视剧一片漆黑：“你要去哪？“
威利斯沉默了一会：“……你听见了多少？”
杰森不语。
男人叹了口气。
他也不强求他说点什么，只是按下遥控器，将声音放了一些出来却又不会过响，至少不会吵到在房间里睡觉的凯瑟琳。
杰森看向他，威利斯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然后就见他胳膊一伸，一勾一带就将男孩搂了过来，被他搂的靠在怀里。
此刻男孩的身形还很单薄，就像他小时候一样，不过比他有肌肉些，也许他以后会长得又高又壮，威利斯有些出神的想着，甚至为此感到了一丝自豪。
他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又被后者躲了下，可惜反抗无效，杰森的头发被揉的乱七八糟的，他忍不住笑了笑。
但他很快收敛了这笑意，他小声道：“你妈妈有时候比我还认死理，杰森，我知道你听的懂我在说些什么，你是个聪明的男孩。”
杰森有着一双和他很像的蓝灰色眸子，颜色还要更浅一些，就像一个小狼崽子，他低头看着他：“棕色小熊，你六岁生日我送你的那个，还记得吗？你将他摆在你的柜子里，和那些书放在一起。”
“还有这个，现在是空的。”他从腰侧掏出来一把手米仓，他把它塞进杰森的手里，让他紧紧握着它：“东西都在第二个抽屉，你知道怎么用。”
他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以至于最后需要重重的喘口气。
就见男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让他感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威利斯抹了把脸，他的双手掰正杰森的肩膀，强迫他对视着他，“杰森陶德，你都记住了吗？”
过了一会。
男孩沉默的点点头。
威利斯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他亲了亲他的额头，作出的举动就好像在向他道别。
“照顾好你妈妈，杰森，你是一个好孩子。”
他眼神柔和许多。
“带她离开这。”
“离开哥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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