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沉静昏暗的卧室里，一道道金黄细腻的光束悄悄探过半掩的厚重窗帘，落在鼓起的微微起伏的深蓝色被子上。被窝里藏着还在深睡的两人，浅金色和黑色的发丝相互交缠。
昨晚迪克仗着自己不用早起上班，夜巡回来之后硬是拉着斯卡蒂拉窝在被子里看电影看到了清晨。等窗外的麻雀和黑鸫开始在树梢和灌木丛中鸣唱时，他们才注意到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
已经逐渐养成每天睡觉的好习惯之后，熬夜之后的补觉也不知不觉地刻进了DNA里。
通宵熬夜的过程是快乐的，但在补眠时被一阵悦耳的北欧童谣吵醒之后，所有的快乐都在此刻转换成了怨气和怒火。
就算这首童谣是斯卡蒂拉为远在基律纳的家人设置的专属铃声也一样。
原本轻柔的歌声在她的耳中变得尖锐刺耳，利剑一般划破了沉滞的卧室空间。
斯卡蒂拉猛地从床上坐起，金色的眼睛还带着倦意和水色，藏在被子里的尾巴绷得直挺挺的，看起来收到了不小的惊吓。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死定了，阿德拉。”斯卡蒂拉恶狠狠地冲着电话的另一头说道。
被突然吼了一声的阿德拉莫名地挠了挠头，听着电话里还带着鼻音的声音他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蒂拉，你在睡午觉吗？”
“需要我提醒你一遍吗？”她安抚地摸了摸还没完全清醒，只是迷迷糊糊地蹭到她的腰上的黑色脑袋，压低了音量，“有一种东西叫做‘时差’，以你现在的位置来讲，和使用纽约时间的布鲁德海文有六个小时的时差，也就是说，阿德拉。”
“布鲁德海文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怪不得自己兴冲冲地说要打电话给斯卡蒂拉的时候家里每个人都用一种诡异又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阿德拉心酸地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偌大的家族根本容不下小小的一个他。
“好吧，很抱歉打扰了你的懒觉，但是……”阿德拉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想去上大学吗？”
“……？”斯卡蒂拉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不然她怎么会从阿德拉的嘴里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话？“我想去做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阿德拉，支支吾吾地：“……嗯……上大学。”
“你的脑子被打坏了吗？”斯卡蒂拉感到匪夷所思，“我连幼儿园都没上过，除了魔法书以外和学习最沾得上边的还是几百年前偷的家庭作业！你现在让我去上大学吗？你老实告诉我，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她最近看的小说里就有什么家族被人陷害破产，在家破人亡之前用出国读书之类的理由把子女转移到国外之类的。
“少看点小说，多关注生活。”阿德拉对斯卡蒂拉种种不着边际的怪想法有点无语，“妈妈和外公怕你在家里呆着无聊，哎呀你别担心你的文盲学历，反正弯弯绕绕的我们能给你搞定，就看你想不想去上个学看看，就当体验生活了。”
“……我考虑考虑吧。”斯卡蒂拉说，她倒是知道有不少长生的种族会隐藏在人类社会里体验不同的生活，但是说实话她没什么兴趣，“别抱太大希望就是了。”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躺在窗户下面晒太阳更美好的事情了
把脸埋在斯卡蒂拉腰间又睡了个回笼觉的迪克终于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刚刚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斯卡蒂拉在说什么上学的事情……
“萨拉已经开始上学了吗？”他问，他真喜欢这个一看到他就会笑的卷头发小女孩，“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不是萨拉，萨拉得明年才能去幼儿园呢。”斯卡蒂拉把手机丢到一旁，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阿德拉突然打电话问我想不想找个大学上一上……说得晚上想不想吃冰淇淋似的简单。”
“如果你想的话，哥谭大学或许可以加入你们的选择名单？”迪克倒是对此接受良好，完全没觉得一名几百岁的文盲突然被知名大学录取是一件多么充满阶级特权恶臭的事情，“你知道的，哥谭几乎每一所学校都受到韦恩的资助。”
虽然哥谭大学近几年致力于为哥谭市输送高质量罪犯，但也无法磨灭它优异的教育水准。
斯卡蒂拉抱着屈起的膝盖，眼睛跟着迪克在卧室里来回转动：“你说的好像我已经同意去上学，现在只差选一所我喜欢的学校了似的。”
迪克弯下腰捡起丢在地上的睡衣，小麦色的腰腹连同上面错乱的红痕一起被藏在了深灰色的面料之下，“反正我觉得他们的提议不错，这么长的时间你完全可以体验各种不同的生活，说不定几十年之后我们还会一起开一间小咖啡馆。”
*
“幸好还没开学只是截止申请了，要是开学了就有点麻烦了……所以你选好要学什么专业了吗？”穿着昂贵西装的韦恩少总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哥谭大学的专业介绍，“除了一些需要你本身专业技能的专业之外你都可以选。”
“……历史吧？”斯卡蒂拉犹犹豫豫地说，“毕竟我还算比较了解这几百年的欧洲历史吧？”毕竟亲身经历过的，应该不会拖大家的后腿吧？
确实，提姆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更适合斯卡蒂拉的专业了，“那就这么决定了，卡尔德先生已经把你的简历完善好了。”
最后他还是被迫地出了不少力，实在是他们家里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黑客，要不是他帮忙说不定他们在入侵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触发警报了。
“天呐我真的要去上学吗……”回到家之后斯卡蒂拉颓废地倒在床上，不敢相信一个月之后她就不能在下午的时候和珀尔一起窝在窗户底下了，“你说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先试试呗，要是实在不喜欢就再说。”迪克戳了戳斯卡蒂拉鼓起的脸颊，突然离开舒适区确实会让人感到焦虑，“而且哥谭大学的课程安排没有那么紧张，你看斯蒂芬妮当年还有时间跟布鲁斯训练呢。”
“……请不要拿你们这些义警的精力和普通人比，和龙也不行。”斯卡蒂拉幽怨地拍开迪克的手，她可没有精力白天晚上都在外活动。
排满行程的半天就足以清空她的电量了。
“不过我听说哥谭大学有人研究过巫术……你们考虑开放这个专业吗？”斯卡蒂拉说，她觉得巫术和魔法才是她的擅长领域，“我说不定还能拿个奖学金什么的呢。”
“……对哥谭好一点吧。”迪克真的不想在未来某一天听到哥谭大学魔术系或是巫术系的教授还是学生成为哥谭冉冉升起的黑暗新星。
哼。
离正式开学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斯卡蒂拉不得不在家里临时恶补一下以人类角度来记载的历史，她知道会有一些出入，比如说删掉了魔法侧的存在之类的，但是……
“也不能差这么多吧？！”斯卡蒂拉一头砸进了砖头一样的书里，她哭哭啼啼地抬头望着端坐一旁的迪克，“这和我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你知道的那种或许是在民俗史里……”迪克摸着下巴说，“但是应该大差不差吧？比如文艺复兴和各种宗教？”
“……可是这里，”斯卡蒂拉示意迪克低头看着她手指着的那行字，“‘从查理五世背景和崛起，探讨他如何成为欧洲史上最显赫的王室之一’”
“首先在他出生之际，就有一名占星师预言过他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征服者，名为‘乔尔格纳特’的圣剑承载着神秘的力量伴随他的一生。在抵御奥斯曼海军时，海洋女神也为这位骁勇善战的帝王献上了祝福……神秘的智者也为他献上治国良策。”
“这是我知道的事情……但是你要我讨论他是不是鼓励商业发展，促进城市化，还有他的一系列外交手段，天呐，我真的想不到。”斯卡蒂拉欲哭无泪，她要怎么才能在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里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
这真是个大问题。
迪克严肃地想，虽然上了大学之后你会发现周围的人其实良萎不齐，并不是考进了高等学府就等于拥有了正常的思维……
但是在课堂上回答出“查理五世的成功不得不归功于海洋女神和那位神秘的智者”这种话，确实也有点太不像话了。
其实教授们也没有那么喜欢提问，斯卡蒂拉只要用些让教授忽视自己的小把戏就行了。
“真的能行吗？”斯卡蒂拉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紧张，“布鲁斯不会在教室里装魔法屏蔽仪吧？”她焦虑得在家里练习了一整个星期的混淆魔咒。
“放心吧，就算有我也会让提姆帮你关上的。”迪克说。
*
上学的体验没有斯卡蒂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宽敞的教室坐着一大群人，只要你坐得足够隐蔽，教授根本就不会想到要朝你提问。
只需要开着电脑埋头苦记就行了，有提姆的关照也没有人会发现斯卡蒂拉的键盘是自己在动。
没办法，你不能非要一只古董小龙在打字速度上有什么突破，不是二指禅已经是她苦心练习的成果了，但是她依然跟不上教授机关枪一样的语速。
同学也很热情。
可能是因为阿福给她准备的甜点够美味，也可能是因为韦恩和格里斯沃尔德的名头摆在那，总之没有人会来找她的麻烦。
课程安排也如迪克所说的那样，一点也不紧张，偶尔还会出现一周只上了三节课的奇景。
一切的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她也几乎快要习惯了上学的生活。
除了——
“该死的电脑，快写啊！”斯卡蒂拉焦急地坐在电脑前，键盘噼里啪啦地发出急促的敲击声，“天呐为什么不能交纸质作业？这样我就能三份作业一起写了！！”
这段时间她下了课就去找芭芭拉玩，哥谭的商场都快被她们逛了个遍，她甚至还带芭芭拉在哥谭上空飞了一圈，然后停在布鲁斯专属的滴水兽上俯视整个哥谭……
总的来说就是，教授布置下来的作业全都被她抛之脑后了，一直到星期天的晚上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整整三篇论文没有写。
是指连文件都还没有新建的那种没有写！
而且明天十点之前就要把作业发到教授的邮箱里，过时不候。
这可是整整三篇论文呐！
斯卡蒂拉从晚饭时间就一直坐在电脑前面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字数以缓慢的速度在增加，距离完成规定的字数还遥遥无期。
等迪克夜巡回来之后，电脑的屏幕还在黑暗中发着幽蓝的光，斯卡蒂拉像个暴躁的地缚灵一样坐在电脑前面愤怒地敲击键盘。
“……”真的好诡异，这种画面，迪克有些汗流浃背了，“你还好吗？”斯卡蒂拉身上的怨气好像快要具象化了，整个书房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一点也不好……”虚弱颤抖的声音让气氛更加恐怖了，“我才完成了第一篇的三分之一……该死的电脑它难道不会自己写吗？现在科技还没发展到这种程度吗？”
“我听说钢铁侠有个人工智能，蝙蝠洞里没有吗？！布鲁斯到底能不能行？”斯卡蒂拉恨不得撞死在电脑前，“天呐你说我现在去敲斯塔克先生的窗户请他让他的人工智能帮我写三篇论文可以吗？”
虽然不太礼貌但是她会准备好丰厚的谢礼感谢好心的斯塔克先生的。
“如果你不怕被掌心炮轰出去的话……他的疑心病比起布鲁斯可是不相上下。”迪克默默地把斯卡蒂拉拉踩布鲁斯的话录了下来，并且上传到了蝙蝠洞的某个除了布鲁斯以外都有权限的文件夹里。
就算是达米安，也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拉踩布鲁斯的笑话。虽然他肯定是一边骂一边看，口是心非这点来说和布鲁斯可真像。
“那你说！你说！我怎么办？！”斯卡蒂拉愤怒地拍着桌子，“现在时间又过了半小时——而我，一个字都没有动。”
哪怕是魔法生物也逃不过被ddl绑架的生活。
恐怖的不是ddl，是ddl逼近但依旧毫无思绪的自己。
“嗯……或许……”迪克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是斯卡蒂拉都炸毛了……“我小时候让克拉克帮我写过作业，你知道的，超人的超级速度。”
斯卡蒂拉：“……”
一阵哐当作响，迪克就看着斯卡蒂拉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然后丝毫不管路上遇到的障碍物，一路小跑到窗户边，双手围在嘴边像喇叭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喊：“超人超人超人超人超人超人——”
红蓝配色的记者侠在话音刚落下就出现在了擦得锃亮的落地窗前，天神一般俊美的脸庞带着迷惑看看站在窗前的斯卡蒂拉，又看看站在一片狼藉里的迪克，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吵架了？”
天呐，是毫不知情的甚至愿意在半夜调解蝙蝠崽子的情感问题的克拉克。
真是好人呐！
“你会写历史论文吗？”斯卡蒂拉看着好人的那双天空一样蔚蓝的双眼，双手合十。
克拉克：？
“什么？”他像是没听清斯卡蒂拉说的话，不可置信但温和地询问，“我刚刚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说——”斯卡蒂拉加大音量，以防超人再次使用听不见来逃避现实，“你会写历史论文吗——”
她好像用了什么声波魔法，克拉克觉得斯卡蒂拉的声音甚至没有穿过他的耳膜，就这么透过颅骨来到了他的大脑。
“……所以你是来喊我帮你写作业的？”克拉克不知怎么就坐到了电脑前，屏幕上是斯卡蒂拉憋了一个晚上的完全词不达意牵强附会的论文开头。
“嗯嗯！”斯卡蒂拉摇着尾巴，“迪克说你写作业很快——唔！”
小麦色的大手已经迅速出击，但很遗憾还是斯卡蒂拉的嘴快，在被捂住之前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出卖了为她出谋划策的好心夜翼。
但是……嗯，作为布鲁斯的第一个养子，克拉克其实也很偏爱迪克。
所以在凌晨时分被从被窝里喊起来，火急火燎地赶来布鲁德海文只是为了帮韦恩大少的女朋友写作业这种事，在超人看来还没有卢瑟随地乱丢垃圾来得严重。
只是，“你确定我写的没有问题吗？”克拉克问，“我担心我的业余水准会让教授不满意。”
“当然没有问题，谁敢说你有问题？”斯卡蒂拉拍拍胸脯保证道，“不管怎么说都比我交上三份胡编乱造的论文要好得多吧？”
而且她才不相信星球日报的记者，正义联盟的主席兼发言人写出来的会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事实也像她想的那样。
朴实的小镇男孩在学习上从来都是认真严谨并且全力以赴的，更遑论他作为文字工作者这么多年下来积攒的文笔。
在斯卡蒂拉殷切期盼的眼神里，闪烁的光标前出现了属于结尾的符号。
第一篇论文在刹那之间就已经完成了。
“你先看看？”克拉克从电脑前起身，把位置让给斯卡蒂拉，“你确定不需要修改了再写下一篇。”
斯卡蒂拉感动得快哭了，克拉克竟然不止是准备帮她写完就算了，居然还准备修改到她满意的吗？莱克斯·卢瑟在这一瞬间被斯卡蒂拉放到了暗杀名单的最上面。
“从这里往下一段好像有点偏离主题了……”白底黑字的文档飞速地滚动着，“然后这里，有点太激进了，主要是我们教授不喜欢太激进的表达方式，其他都没有问题。”
克拉克比了个ok的手势，又重新坐下开始修改。
等迪克洗完澡头上搭着毛巾走出来时，这场酣畅淋漓的论文代写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斯卡蒂拉也已经完全化身克拉克的疯狂粉丝——暂时。
高大的身影局促地坐在对他来说略小一号的单人沙发上，身边漂浮着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和冰块儿正丁零当啷地撞击着玻璃杯的果汁，斯卡蒂拉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克拉克有些无法消受。
好在迪克上来解救了手足无措的克拉克，他在杯沿上轻轻一弹，盛着咖啡和果汁的杯子们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厨房。
在水龙头稀稀拉拉的水声中，迪克说道：“快放克拉克回去吧，布鲁斯可不会因为他帮你写了作业就不扣他迟到的薪水。”
真是可恶。
难得热情好客的斯卡蒂拉只能依依不舍地挥别她的救命恩人，并且下定决心星期一上完课要去给阿福吹吹耳旁风让布鲁斯喝上一天的黄瓜汁。
布鲁斯好几次受伤都没有和阿福说！哼哼，可是血腥味根本逃不过斯卡蒂拉灵敏的鼻子。
超人：我只是用来写作业的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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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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