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迪克——”周末的清晨在斯卡蒂拉的尖叫声中开启。
“发生什么了？！”迪克顶着一头乱毛急匆匆地从卧室里跑出来。他的睡衣只穿了一边袖子，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这么顶着一双迷瞪瞪的眼睛冲进了客厅。
多亏了家里的恒温设施，不然他袒露在外的胸腹和直接接触地面的脚心，绝对会让他知道人类的身体是需要保暖的。
斯卡蒂拉指着地上一滩透明的淡黄色液体，担忧又惊恐地说道：“珀尔刚刚吐了……其实晚上也吐了两次，现在是第三次了，它会不会是生病了？”
迪克揉了揉眼睛，蹲到那一滩呕吐物前仔细看着。
里面没有完整的猫粮颗粒，所以排除珀尔修斯吃太着急把自己呛着了的可能。
也没有任何猫毛，所以也不是吐毛。
颜色是淡淡的黄色，是略微粘稠的淡黄色透明液体，所以不是胃酸以及胃内出血……倒是有许多细密的气泡。
迪克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在养猫之后学习的宠物健康知识只能帮助他分析到这里了。
“你说它会不会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斯卡蒂拉一把抓住还在一旁打滚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珀尔修斯，掰开它的嘴试图看看那个黑洞一样的胃里是不是装了不该装的东西，“我得去数一数书架上的眼珠子是不是少了……”
还有其他能够被珀尔修斯吞下去的小物件，她都得一个个数过去。
为了把这间公寓改造成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斯卡蒂拉几乎在各个角落都画满了符文摆满了符石，连地板地下都画上了魔法阵。
书架上那些奇奇怪怪的魔法物品全都是制作符石和魔法阵剩下的道具。
“应该不会吧？”迪克试探地按了按珀尔修斯柔软的肚子，完全摸不到什么小硬块，“珀尔虽然爱吃但也不会什么都吃……”
“是吗？你新买的蓝牙耳机难道是我咬坏的吗？”斯卡蒂拉怒视还坐在地上云淡风轻的迪克，“你能不能对孩子上一点心——”
“……好吧，我去给医生打个电话。”被扣上完全不关心孩子的帽子的迪克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将落到额前的碎发一股脑地抓到脑后，慢慢悠悠地晃进卧室，“希望周末的宠物医院不会过于拥挤。”
这当然不可能。
就算一大早就打电话预约，他们也不得不在候诊厅里等待叫号。
候诊厅的软椅上坐满了等待的家长们，大大小小的猫包，趴在地上的狗，还有提着爬宠箱的，柜台底下还有一只缓慢爬行的大乌龟，它看起来已经进行到了结账付款的环节了。
“……我还不知道布鲁德海文有这么多养宠物的人。”迪克牵着手里的牵引绳说道，牵引绳的另一端是珀尔修斯，它事不关己地坐在地上用后脚挠着耳朵。
是的，牵引绳。
这里我们要感谢达米安，因为他的努力，珀尔修斯现在是一只社会化训练非常完善的小猫，短途出门不需要猫包或是航空箱。
其实也不需要牵引绳，斯卡蒂拉曾经实践过，珀尔修斯完全知道自己该跟着谁。
但是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每次外出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给珀尔修斯戴上牵引绳。
这种搭配哪怕在普遍放养猫咪的美国也不是那么常见，珀尔修斯又不是暹罗猫。
“你说它要是吃了书架上的东西……我们该怎么和史密斯医生解释？”斯卡蒂拉踮起脚，在迪克的耳边悄声问道，“天呐如果是小矿石就算了，可是我在家里放的全是一看就不是地球上的东西……”
什么发光的眼珠子，长着鬼脸的甲壳虫，狼人的指甲……
斯卡蒂拉：“我们说是去年万圣节剩下的道具会有人相信吗？”
“……Maybe？”
“您好？”穿着蓝色护士服的护士向他们走了过来，“是格雷森先生和……哇哦，珀尔修斯？”她低头看向侧卧在地上的大猫小小地惊叹了一下。
她把他们引到了重新消毒完毕的诊间里，墙角的电脑上是珀尔修斯在这里的所有病例和信息。
医生还没有来，他们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等着。
这家宠物医院自从他们把珀尔修斯偷到布鲁德海文之后已经来了好几次了，从体检到疫苗然后再到绝育，珀尔修斯最喜欢偷吃史密斯医生放在桌子上用来缓解宠物紧张的小零食。
它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噢——珀尔！”史密斯医生刚推开门就撞在小腿上的巨大冲击力撞得一个趔趄，“看起来你又壮实了不少……虽然我知道这个颜色的猫咪都这样但是未来你们还是需要注意一下它的体重问题。”
每次都试图给珀尔修斯控制食量并且保持运动，但最后都以其中一方不忍它那双可怜巴巴的小眼睛而失败的迪克和斯卡蒂拉只能尴尬地保持微笑。
“好吧，我能理解年轻的家长总是狠不下心。”史密斯医生哈哈一笑，拍了拍迪克的肩膀，“今天是什么问题？噢，怀疑它吞吃了异物？”他看了眼电脑上的预约详情。
“家里有少了什么吗？”他问。
“嗯……没发现少了东西，但是我从今天凌晨开始就看到它在呕吐，到现在一共吐了三次，”斯卡蒂拉说，“都是吐的半透明的液体，没有猫粮和猫毛，就只是液体。”
“有拍照吗？”史密斯医生摸了摸珀尔修斯的肚子。
“……没有，太着急了就忘了。”斯卡蒂拉担忧地抚摸着珀尔修斯的头顶，“是那种淡黄色的，然后里面有小气泡——”
珀尔修斯突然弓起背，张开嘴开始发出像是人的气喘声一样的动静。
“就是这样！然后它一会儿就要吐了——”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一滩有点儿粘稠的半透明液体吐在了看诊台上。
史密斯医生看着这滩呕吐物若有所思，他说：“是今天才开始的吗？我认为它不是因为吞吃异物引起的，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拍个CT才能排除这个可能。”
“拍吧拍吧，我真的很担心。”斯卡蒂拉说。
护士把珀尔修斯牵走之后，史密斯医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盒湿巾开始擦拭珀尔修斯遗留在现场的呕吐物。
CT图像很快就传了过来，珀尔修斯也被送回了诊间。
“……我没在它的胃里或是肠道里看到异物，”史密斯医生用笔帽打着圈示意，“倒是装了不少猫粮。”
“这是什么？”斯卡蒂拉指着在小肠之下的一个气球状的东西问道，“怎么这么鼓……”
“这是膀胱，很鼓是因为它现在想上厕所，或许还想上个大的，你看它的结肠里都是屎。”史密斯医生一本正经地说着让猫咪羞愧的话语。
斯卡蒂拉：“……好的。”
“所以是什么引起它现在这样的症状？”迪克摇摇头甩去莫名其妙笼罩在心底的羞愧感。
“它应该是感冒了。”史密斯医生说，“现在刚刚入春，大部分家庭又关上了暖气，不小心就会引起感冒，买点消炎药就好了，人吃的也可以。”
只是感冒。
斯卡蒂拉和迪克瞬间松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斯卡蒂拉举起手，“早上我把它的嘴掰开的时候闻到它的嘴里有点臭臭的。”
迪克：？
“我们珀尔的嘴怎么会臭？”
哪怕迪克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斯卡蒂拉也已经能从他的微表情里分析出一种不信任的情绪，她翻了个白眼朝着迪克说道：“那是因为你的鼻子彻底坏了！”
“好吧好吧，别生气，我的意思是珀尔很聪明……我们随便说它会伤心的。”迪克投降一样地双手举起，凑近被斯卡蒂拉提在怀里一脸迷茫的橘色半挂卡车的嘴边，“来，让爸爸闻一闻——”
真的有点臭。
但作为成熟稳重的靠谱家长，迪克忍住了想皱鼻子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抱着双臂站在旁边观赏育儿矛盾的史密斯医生。
“让我看看。”史密斯医生掰开珀尔修斯的嘴巴，眯起眼睛检查着它的牙龈和后牙，“你们没有给它刷牙吗？”
“刷不了……”迪克挠挠头，“它一直都不喜欢这种事情，我们换了好几种牙刷都没用。”
“它的牙结石很厚，牙龈也很红。”史密斯医生扯开珀尔修斯的嘴角示意他们凑近看，“你们可以买洁牙粉……直接撒进猫粮里就好，但是当然还是刷牙会更好一点。”
“但是刷牙解决不了牙结石的问题了吧？”迪克问，宠物的大部分问题其实和人类差不了多少。
史密斯医生看着最严重的一颗后槽牙思索了半晌，说道：“洗个牙，看看这颗牙烂了没有。”
“但是今天不能洗。”他好像知道面前这对年轻家长想说什么，“宠物洗牙可不是往牙椅上一躺就可以了，它们需要打麻醉，得禁食禁水6个小时以上。”
这真是要了珀尔修斯的小命了。
“那明天？明天下午我们再过来……”迪克算了算时间，从现在回家让珀尔修斯吃一顿饭，然后开始禁食禁水一直到明天中午，“我是不是得去外面和前台预约？”
医生从来不管患者预约的事情。
哪怕史密斯医生帮他们省下了感冒药的钱，宠物的CT一次的价格也是人类的两倍。
结账的时候斯卡蒂拉轻轻地点了点珀尔修斯湿漉漉的鼻尖：“多来几次爸爸微薄的工资可供不起你这只吞金兽。”
“说什么呢？”迪克轻斥道，“我就算多打几份工也不会亏待我们的宝贝。”
真有意思。
珀尔修斯像是通人性似的撇开了头，看起来对这对莫名其妙生出了表演欲的父母异常嫌弃。
回到家的他们刚解开珀尔修斯的牵引绳，就看到橘色的肉弹径直冲向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四仰八叉地敞着肚皮躺在窗台上。
他们算是知道为什么珀尔修斯在家里这种恒温环境下还能感冒了。
“珀尔！”斯卡蒂拉“嘭”地一声关上了窗户，“你再这样我要给你穿衣服了！”初春的风对着敞开的肚皮吹就算是她自己也受不了好吗？
“我知道家里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点热了……”斯卡蒂拉摸了一把它为了过冬而换上的厚实毛发，语重心长地劝道，“但是现在这个天气你不能仰着肚皮吹风，外面还只有几度呢，你肚皮上的脂肪再厚也没办法呀。”
“咪呜。”珀尔修斯委屈地抬起胖乎乎的脸。
“先给它把药吃了，明天还得去洗牙。”迪克举着一小粒白色的药片碎片走了过来，“真是折磨人，你会给它喂药吗？”
斯卡蒂拉摇摇头，她只给人类幼崽喂过药……给动物喂药完全是她的知识盲区。
坏消息，迪克也不会。
或许达米安会，但是他不想把达米安喊过来，也不想打电话问他，因为今天他不想听到“愚蠢的格雷森”这句话。
“早知道应该先问问史密斯医生怎么喂了。”迪克嘟嘟囔囔地掏出手机，开始搜索着给猫喂药的教程。
“这么暴力吗！？”斯卡蒂拉瞪大了眼睛，视频里的人就这么掰开猫的嘴巴然后把小药片塞进喉咙口，接着捏紧嘴巴防止它把药片吐出来。
“……是的。”迪克把视频拉到了后半段，“它们还会骗人。”
后半段是拍摄视频的人的忠告，他表示这些小东西是会骗人的，它们会假装吞实际上把药片藏在舌头底下，然后等你把它放开之后就靠着甩头的惯性把药片甩走。
“所以我们在把药片塞进去之后要这样——”他捏着他的猫的嘴，然后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开始疯狂地轻戳猫咪的喉咙，一直到它真的吞下去。
“好吧，让我们来试试。”斯卡蒂拉撸起袖子，从迪克的手里接过切好的药片，趁着珀尔修斯不注意一把捏开它的嘴巴然后把药片捅了进去。
……
珀尔修斯开始挣扎起来。
斯卡蒂拉一个没抓住就被它给跑开了，一颗白色的小药片被它甩在了地上。
“再试一次。”斯卡蒂拉再接再厉，她示意迪克把珀尔修斯抱在怀里。
但在被莫名其妙捅了喉咙之后，珀尔修斯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被他们抓到。迪克追着珀尔修斯从客厅跑到卧室，最后差了一步被珀尔修斯率先钻进了床底。
“……你这样能抓到什么罪犯？”斯卡蒂拉开始质疑起迪克的专业性，“你甚至抓不到一只小猫！”
“你知道吗蒂拉，”迪克走到装着珀尔修斯的零食罐头的柜子前，“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和计谋。”
“哦？”斯卡蒂拉不屑，“你以为我们珀尔是傻子吗？”
迪克冷哼一声：“等着瞧吧。”
他拿出一个罐头，轻轻地弹了一下罐头上的铁环。
咕噜咕噜咕噜。
是珀尔修斯从床底下连滚带爬跑过来的声音。
斯卡蒂拉：……哈哈！
“怎么样？”迪克的怀里抓着珀尔修斯，洋洋得意地看着斯卡蒂拉。
“什么怎么样？算你厉害呗。”
斯卡蒂拉再一次掰开珀尔修斯的嘴，同样的流程但是珀尔修斯这一次挣扎得更加厉害。
消炎药是上一次迪克感冒时剩下的，成人的感冒药没有花里胡哨的糖衣，在外面薄薄的一层包衣融化后就是一股苦味。
迪克不得不按住珀尔修斯拼命挣扎的身体。
“死嘴快吞啊？！”斯卡蒂拉着急地轻轻摇晃着珀尔修斯倔强的脑袋，“又不是我要你感冒的！”
咕咚。
好像吞下去了。
斯卡蒂拉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在看到珀尔修斯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呕——”她闻了闻自己沾了珀尔修斯口水的指尖，“好臭啊！”闻嘴巴还没有那么臭，为什么口水沾到自己手上就那么臭了？
“……快去洗手吧。”迪克也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第一次对斯卡蒂拉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你嫌弃我！”斯卡蒂拉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噔噔噔地跑去了洗手间，“我不高兴，我要吃猪排饭——”
从洗手间传出来的声音还带着点混响和回音。
“昨天不是说吃披萨吗？”
“你管我？”斯卡蒂拉生气地探出头怒视着迪克，“我现在都要吃了。”
好吧，迪克任劳任怨地走进厨房穿上挂在墙上的卡通猫咪围裙，希望冰箱里还有裹好面包糠的炸猪排半成品……
“还想吃其他的什么吗？”迪克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冰箱问道，“牛腩？烤翅？还是说想吃沙拉？”
“绝对不要吃沙拉。”斯卡蒂拉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不管从种族还是个人口味来讲，她都不是一个会欣赏素食的人，“烤翅吧，多刷点蜂蜜！”
在远离蝙蝠洞各种昂贵的玩具之后，斯卡蒂拉的口腹之欲越来越重了，毕竟不用再担心自己不小心打个嗝就烧坏一个蝙蝠侠的个人财产。
原本的小餐桌已经被斯卡蒂拉的魔法永久扩大成了一个六人圆桌，至于餐厅的空间问题……斯卡蒂拉表示没关系，她有万能的空间魔法，专门应对各种小户型。
所以迪克的公寓现在的实际面积已经越来越大了。夸张一点说，要不是担心一些送货上门的人员起疑，他们可能会扩出一个蝙蝠洞来。
但是有个武器库已经领先很多人了。
迪克不止一次就这一点嘲笑另一个独居在外的兄弟，并以收获一个中指为乐。
斯卡蒂拉有的时候觉得迪克没有被杰森打死真的很神奇。
“说什么呢？”迪克又敏感了，“杰森哪有你以为的那么好？他对着我这张脸都能打得下手。”
“……如果你还是这么说话。”斯卡蒂拉忍了又忍，“马上一个拳头就要落在你这张英俊的脸上了，并且你顶着淤青的照片会被我发给芭芭拉给所有人传阅，包括布鲁斯。”
绝杀。
丢脸的照片可以在兄弟姐妹之间传阅，甚至也可以给阿福，但是不能给布鲁斯看到。蝙蝠崽子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达成这样奇怪的共识。
“快去做饭——”斯卡蒂拉推开试图黏在她身上的人形挂件，“你一点都不饿吗？中午我着急得都吃不下饭！”
“现在难道抱也不能抱了吗？”迪克委屈巴巴地蹭着斯卡蒂拉的颈边，“今天从早上起来开始我都没有抱过了。”
他一早上被斯卡蒂拉喊醒，然后研究珀尔修斯的呕吐物，又和紧张的斯卡蒂拉观察了一早上珀尔修斯，午饭随随便便地吃了点意面就紧赶慢赶地出门了。
今天连斯卡蒂拉的手都没好好地摸过。
“……那就抱一会儿。”斯卡蒂拉说，“我真的好饿——亲爱的——”她用比迪克更加可怜的语气说道。
迪克受不了这种语气，只能遗憾地松开搂住她的腰的手，指尖在离开前还流连忘返，然后被斯卡蒂拉一巴掌拍开。
“我现在只是一个用来做饭的佣人。”迪克控诉。
斯卡蒂拉真想撬开眼前这颗黑色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只装着水：“不是，你还系着围裙，而我穿着今天刚换的衣服！”
迪克：“噢，那你是觉得我不干净。”
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斯卡蒂拉眯起眼睛威胁似的挥了挥自己捏紧的拳头，警告迪克要是再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自己这一拳真的会落在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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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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