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醒来的时候，从模糊到清晰的视野正好撞入另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对方瞳孔中心沉着暗蓝的色块。
……是比天空更深的颜色，比湖泊更奔涌的海。
“哦，艾蒙，你醒了。”
从旁横出的声线打断他像海面一样摇晃的思绪，阿尔把自己压在腿下的尾巴拔到身后，觅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青年黑发蓝眼的配置看上去比这里另一个同配色的人看上去温和的多。
他对上自己的视线，却显得有些尴尬地用手指碰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咳……那个。”
“我刚刚联系到了B，他给了我蝙蝠机的权限。”谈起正事，红罗宾明显回到了自己的拿手区域，整个人放松不少，很快就把那点私人情绪抛在脑后。
“So——他的意思是下一步是要去中东？”
堕种还没说话，金发骗子就先跳出来反对了。他一眼就看穿蝙蝠侠的意图，对着控制中央控制台调动蝙蝠机的红罗宾喋喋不休：“NO，nonononononono——我还有场约会，嘿！你知道让一位寂寞已久的女士独自度过这样漫长的夜晚是多残忍的事吗？”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康斯坦丁愤愤不平，“下午治好这个小子，然后去过美妙的夜生活。而不是这样——和你们这样无聊的！年轻人！坐在这里一直呆到第二天的凌晨。现在你们还要占用我剩下的快乐时光？不不不不，不行。我不想把今晚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时浪费在动作片场上。”
他腾的一下站起，二度向着出口抬脚。只是皮鞋刚刚翘起一个头，颈边就贴上纤薄的凉意。
——细长的武士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拦住了康斯坦丁离开的步伐。
金发男人的头慢慢地侧过去，目光顺着刀尖滑向刀柄，一只苍白的手持着这把凶器，再往旁一边，正正好对上张浓墨重彩的面庞。
非人额前的碎发垂下，他平着眉，眼角自然上挑，还是那副死水般的平静无波，手一点没抖，寒意稳稳地停在康斯坦丁的颈侧。
过于熟悉的五官精准踩中被砍十八次的ptsd，骗子顿时满脸惊悚：“你不是个麻瓜吗？！”
他的探测魔法怎么一点没反应！
“法师。”深紫融金的眼睛斜过来，他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平静，康斯坦丁却莫名听出了一股浓浓的优越味。
身手敏捷的刺客系对身娇体弱的法师系发出了致命打击：“——你太迟钝了。”
“而且，我是不会魔法，不代表你们打过来的魔法，我躲不掉。”
“不许走。”阿尔说。
能把地狱三领主骗得团团转的骗子看上去快碎了，憋屈道：“……好的。”
电子屏上跳出运行中的字样，红罗宾选择性无视聒噪的法师，他扶上自己耳朵里的耳返，像是正在听谁说话：“ B说——”
他突然顿了下：“他让你过来自己听。”
阿尔收回刀，接过红罗宾递过来的新耳返，这只迷你耳返的黑色外壳上也被打上了蝙蝠的标记。
他捏着它塞进耳朵，机器普一入耳，耳畔边便猛地炸开阵电流声，五感过敏的堕种顿时皱起眉头。
经过蝙蝠侠调节的耳返在连接时会产生细微的电流音，声音很小也很短，普通人甚至都会忽略它。
但对阿尔来说，各种声音在他的耳中会被放大数倍，尤其是这么近的距离，听上去就像雷电擦着他的耳朵打下，轰鸣声刺得耳膜生疼。
“**——”蝙蝠侠独有的喉癌音紧接着响起。
默认音量都不行，耳返里的声音简直如雷贯耳，就像一个人扒着他的耳朵，使出全身地力气大喊他的代号一样。
但在阿尔真的把耳返拿下来之前，一只手越过他的肩，在那只耳返表面按了几下，后面再传出来的音量便低了不少，是堕种能接受的范围了。
再后面蝙蝠侠说的几句他没记住，语句在传出耳返的一瞬间就被空耳成模糊的絮语。堕种怔了一下，对上红头罩从后面望过来的眼睛，他没戴红色的面甲，也没戴面甲下的多米诺面具，杰森的脸完整地呈现在阿尔的面前。
红头罩看起来想对自己说什么，但在他开口之前，堕种就冷淡地移开了视线：“谢谢。”
他一句话，就把红头罩剩下的话全堵了回去。
“——他在这里等你。”蝙蝠侠的最后一句将将卡在这句道谢之后，正好传进了堕种的耳中。
对面交代完情况，耳返里就响起轻轻的“滴”声，代表通讯结束。
红头罩看起来不太甘心，伸手去抓堕种的手臂：“你……”
“杰森，”阿尔避开了他的手，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眼脸下压出片阴影，泄出些许疲惫，“不管是什么，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说，好吗？”
“让我先解决这件事情，这是我的责任。”
要让一个神明相信一个谎言，不仅仅要有足够的演技，把它演得像真的一样，还要对受害者有足够的了解，确保自己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语调都戳中他的心弦。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对死亡的了解程度甚至更甚于死亡，他非常清楚这位神明在付出努力却落得一场空之后会什么样。
——他会暴跳如雷，然后将这股怒气尽情宣泄在附近的人身上，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仍然会是强大的存在，自己绝对不会与失败沾上边。
在离开冥域后，这片土地上的消息偶尔会传到堕种的耳中，连带着那些人半真半假的结局也在他的记忆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上一次还是不那么无辜的女神们，她们不成形的尸首被悬吊在宫墙之上。
这一次，死亡又会对谁下手，又会对多少人下手？
思绪中断一刻，堕种的指甲陷入掌心——他实在不喜欢这样。
如果是天灾**，与自己无关的因素导致生命的终结，他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的死亡，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再加上那具做出来的副躯……早知如此，自己不该为了省时间，没气了就丢在冥土了，却连带着被死亡抓住这个把柄，顺藤摸瓜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次，要彻底把那具身体销毁。
计划在脑海里不断完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阿尔跟着红罗宾迈入离开蝙蝠洞的电梯，临走时还不忘揪起摊在一边的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有心反抗，奈何敌人有的是手段有力气，无情镇压了他的不情愿，他打又打不过，只好张开口，大声诅咒起拖着自己的非人来。
男人的诅咒方式实在幼稚，都是诸如“上厕所没纸”之类的话，阿尔干脆没当回事，和红罗宾穿过一片草坪后，他们来到了韦恩庄园的私人机场，在备好的蝙蝠机边见到了年迈的管家。
因为墓地的事，管家回来的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一点，但也足够他去了解事情的发展。
老人看向几乎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青年，对方不仅高了，头发、眼睛颜色全变了，连不属于人类的骨骼都长了出来，阿福没对此表现出任何惊讶，他像一个和蔼的长辈一样，在问过好后自然地夸奖起了他：“您的角很漂亮。”
“尾巴也是，”阿福笑起来，“看来我为您留着的房间和睡衣该换个样式了。”
“平安回来，少爷们，哦，当然，还有这位先生。”作为合格的管家，他非常体贴地照顾到了康斯坦丁为数不多的自尊心。
蝙蝠机的内里构造其实和客机差不多，红罗宾一进机舱就自觉去了驾驶室，阿尔松开了抓着康斯坦丁衣领的手，这个滑不溜秋的骗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飞机就这么大，在看见康斯坦丁的灵魂仍在飞机上后，阿尔懒得管他钻进了哪个舱间，只要到了地方人还在就行。
只是堕种刚挨着凳子，过分安静的空气让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几近于封闭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我给你准备了花，礼物，还有蛋糕。”
红头罩自顾自地开了口，主动打破了僵局，他扭头对着窗外的浮云，完全不看青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反应。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阿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飞机上的红头罩又戴上了他的面甲，阿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听声音似乎很不满：“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
堕种的沉默还是让红头罩把头拧了回来，他抱起双臂，没有催促，而是用仅存的耐心去等待一个答案。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杰森？”
骨尾卸了力似地趴在地上：“你想要什么，我就可以说什么，但是……”
“你确定那是你想要的吗？”
“这样的事情我对死亡做过，”堕种叹了口气，“你不也看到了吗？用谎言去满足别人的**，这种事情我做多了，就擅长了。”
红头罩反倒像被激怒了，音量陡升：“就不能有一句是你的真心话吗？！”
难言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徘徊，这种气氛像酸涩的柠檬堵在舌尖，堕种抿了抿唇，又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道难题，语气显得格外苍白无力：“那……你再等等我？”
他的过去覆盖了太多阴影，在不同的人面前要是不同的角色，长此以往，这种经历养成了他显得无比割裂的性格，疯癫与冷静，内敛又诱惑，阿尔尤弥亚习惯于用层层谎言包裹住自己，顺着不同人的想法伪装自己，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时间在这种沉闷的环境里一分一秒地向前走着，好不容易熬到了降落的提示音，堕种顿时如释重负，抢先一步打开身上的安全带，匆匆离开了这片让他难以招架的空间。
非人的背影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连着骨尾都悄咪咪地卷起了一截，红头罩压抑一路的心情勉强好了一点，他哼了声，不急不慢地解着安全扣。
前面的阿尔刚走下降落梯，远处的青年已经迫不及待地对他扬起了手。
他个子很高，肌肉匀称地从衣袖下隆起，金色的眼睛一眼就让人联想起破云的初晨，初晨盛着灼热的笑意，像柔和的晨曦一样洒过来。
“艾，好久不见。”
他说着，张开手。
“过来让我看看。”
周日事好多（闭眼）应该周日的更又要凌晨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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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重逢 200【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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