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的时候毯子只有三分之一在身上了。
后背隔着睡衣贴着床单,隐隐出了一层汗。
从窗户缝里渗出来的风像吐息一样把窗帘掀开一段。
桑提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意识到夏天真的来了。
他该换衣服了。
起床的时候衣服下摆粘在身上,他扭过身子扯了扯看了两眼后便放弃继续穿它的打算。
他来这的时候没带夏装,只得先从柜子里叠好的衣服中像模像样的抽出来一件相对来说比较薄的打底衫搭在手臂上。
一旁其实还有一件更薄的,但那件从过往角度来看的话应该算是“纪念品”,于是桑提把它又给重新叠好,和穿不到的厚衣服们一起摞进衣柜下层。
阳台上的植物有几片叶子干枯了,轻轻一捏就被捻碎成叶片渣渣,沙沙的落回土地里。
它们该修剪了,桑提想着。
……
水温调的不高,但是水汽充盈在这里,热的足够让他分不清身上流淌的是热水还是汗水。
他低头借着水流擦洗着指甲,泡沫还没来得及纵身跃进地上因洗头而聚集起来的泡沫群时就已被冲散。
桑提用毛巾快速擦了擦头,放回了架子上。
过季的睡衣搭在洗衣篓边上,走过来就几步路。拖鞋踩上水啪嗒啪嗒的响了几声,下水道终于卷走了残留的水,发出了空洞的回响。
他推开门站了一会,浴室饱满的水汽顺着早晨的热风向外逸去。
真凉快啊。
几乎是立刻能感受到腿上的水分被带走,他套上放在手边的打底衫后挽起袖子走回浴室洗了洗拖布,把地上的水渍简单的打扫了一下。
他站在沙发旁——太阳没照到的那边,思索着。
他需要新的衣服,新的洗衣液,还有其他新的用品。
或许还有当季时蔬之类的。
又该出门了。
———
夏天的风有点太自来熟了,活脱脱一个穿着吉利服在草丛里到处扎猛子的野——孩子。身上沾着一路奔跑时刮带着的气味。
他跑过海边,和海鸥抢了薯条;
又疾驰穿过仓库,带着灰扑扑的金属味钻进城市里大街小巷;
最后一头扎进绿色的公园里,在阳光下打滚。
夏天!
今天没有扫兴的雨,但安静的绿地还是让他收敛了些动作,细微的风拨弄着草丛边的小虫。
桑提穿过街口的时候避开了行人多的一边,恭喜他,他的存款还支持他暂且不去找份工作。
他在脑子里划掉了那些要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过往的经历如一把钝刀般生生割断了他与他人的联系——坐在路边和他人谈笑的日子更像是一场摄影棚里的梦,过曝的灯光把台词都模糊掉了。
他开始在有关于人的踪迹上退缩。
桑提在思考的时候继续向前走着,这条道上花草更多。但也因为是绕远路而不被大多数人选择。
远路、远路而已。
又不是死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泥土上布满了脚印和阴影。
一条道路的被选择要经过上万次的踩踏和测量。
谁在意呢?后来的人不在意。
走就对了。
低头的人先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脚下的路。
路何其漫长,托举着无数的人通往天际,但是再偏一点呢?
再偏一点呢?
为什么没人去哪里?
人总是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即便前面是断崖也要亲自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于是他去了。
人们通常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看到的更多。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视觉错位装置。
站得高、站得远。置身世外,于是可以点评。
那便是下辈子的事了。
我在向上走——我所做的是正义之举。
回报是一个磨损的铁盒和永相随的阴影。
我在向下走——我狼狈的退回了家乡。
回报是阳台绿植抽出的新芽和隐晦的关切。
远处真的有鲜花吗?远处真的有未被发掘的宝藏吗?是陷阱还是奖励?
退出这个游戏打开商店页面看看成就系统吧。
哦草,隐藏成就。
“需要这个吗?”导购小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她的声音很平稳,给桑提从脑海返回现实搭了条快捷通道。
桑提的目光茫然的聚焦回来,在注意到她手里的衣服之前先被对方眉眼之间那点“我记得你”的神情给吸引住了。
他迟疑了一下,顺着她的动作低头看了看,是件浅灰色的亚麻短袖。
桑提撩起衣服的侧边轻轻搓了一下,偏软的料子,不扎人。
“……嗯。”
她笑了笑,轻车熟路地往旁边一拉,又拿出第二件:“这件是偏薄一点,纯棉的,吸汗快,颜色比你身上这件亮点儿。”
“哦,还有个特殊点是,它不招小虫子。”她耸耸肩。
比较温吞的白色短衬衫,下摆放量不大,但穿的时候束进裤子里最好。
桑提动了下眼睛,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了然的从隔壁又翻出一件:“这件我也给别人推荐过,淡绿色,你穿应该——会显得你更,唔,大自然一点?那边有试衣间,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桑提摇了摇头,“我直接拿。”
“行呀。”她没追问,打理好衣服装袋。
“你上次穿的那件怎么样?”她一边扫条码一边说道,“这个天好处是不会更热了,坏处是会一直这么热,真有够恼人的。”
桑提接过袋子,把卡递给她。
导购小姐接过卡,刷卡,嚓的一声撕下收据,和卡一并递回给桑提。
“谢谢你。”桑提停顿了一下后才把收据单包在卡的外面,放了回去。
“不客气,夏天还长着呢。”她说。
……
出来的时候没列购物清单,本来也不是为了吃食而出来的。
空调温度打的很低,像直杠杠的闯入了另一个季节。出入口的结账区有几个年轻人站在一起,说笑声在人群里弹跳着。
桑提简单的挑了些组合在一起不会很难吃的食物放进购物车里,冷藏区的食物也是如此。
推门出去的时候,空气一键回到热浪里。
他眯了眯眼睛,手臂上还残留着的冷气没多久就被阳光烘干了。
夏天还长着呢。
———
比之前要更热。
桑提提了提袋子。
头顶上的阳光给这个地方带来不了多少活力,大家都蔫蔫的行走着。
像比○堡里的居民一样只能生活在海里,新鲜的事物在这里很快的就能被做旧。
灼热的气味从混凝土缝隙里反弹出来,街边的车流声被拉长的像永远合不上的窗户。
叶片在阳光下泛起半透明的光。
之前的阴影大概是碾成灰了吧。
总归是告一段落了。
……
夜晚悄悄的降落下来。
有时候桑提只是坐着,并不是又在向内自省或向外发散注意力什么的。整个人进入了空白的状态,收录着器官们所接收到的一切。
楼下的猫哒哒走过的声音能听到,楼上的鸟扑棱棱扇过翅膀的声音能听到。
还能听到房子的声音,木板噔的一下的声音。
他起身打开厨房的冰箱,里面的颜色花花绿绿的,颜色和谐又统一,一点都不吵人眼睛。
不知道它们未来具体会变成什么菜。
桑提拿着一瓶果汁汽水,用磁吸在冰箱上的起子撬开了瓶盖。
今天已经够多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
城市就是一个大厨,你是帮厨、还是调料?
亦或者是一名食客?
他推开阳台的门,把汽水顺手放在桌子上,用园艺小铲子拨弄着花盆里的土。
上面一层已经干了。他向下挖了两铲子把手伸进去摸摸,底层的根还湿着,于是他没继续浇水。
省的把根沤烂了。
夜已经沉下来了,对面的居民区开始陆陆续续亮起有人在家的信号灯。一旁的玻璃瓶上冒出水珠,沿着瓶身慢慢往下滑,在桌面上给自己圈了个地盘。
“你站在这里是准备当靶子吗?”
一个声音从侧边传来,靴子无声的踩在护栏上。
达米安看着他。
桑提举着小铲子向他摆了摆手打招呼。
“窗户开着,灯没开。你打算让路过的所有人都来猜你在想什么?”
桑提把铲子插回土里,祈祷一下下次想用的时候还能找到它吧。
“没想什么。”
“看得出来。”达米安跳下来,绕过花盆在桌边站定。
“你今天出去过了?”
“嗯。”
“怎么,开始接受阳光暴晒的训练了?”
“……差不多吧。”
“进步。”
桑提看着水珠继续往下滑,在桌面上的小水窝里波动了一下后便毫无踪影。
“…你今天为什么来?”
“今天这边归我。”达米安把手套往上拽了拽,“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变成植物。”
“没有。”
“确实没有,你现在说‘嗯’的频率比风扇还要快点。”
一个“嗯”字卡死桑提所有的对话选项。
达米安发出气音哼的笑了一声。
“它叫什么?”
桑提顺着达米安的视线看向目不转睛盯着夜晚看的陶瓷小羊,它……
之前是有过瑟普长官这样的称呼,但是。
“……sir.”
“sir?好吧。”
三二一跳,跳进染缸~跳进染缸~~
没有准备入v真是对自己最大的放过(摇头)写文初衷是为了让手机更好玩一点真没错,太好玩了我的天呐。写一半我就能窜出去玩各种东西。
单有压力的时候把我的肩膀都能压垮,但是同时上压力的话我就不是高低肩了。
喔!对了,隔壁雨2的文案更新了,有改动,取收随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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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回家的第二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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