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瑟还想缠着他问，玉衡糊弄半天，带着她出门。找了家吃饭的地方，她先是给它们拍了遗照，又拿手机出去打电话，回来兴高采烈地跟他说，她暗恋对象马上就来。
玉衡倒是很想见见。
为什么把这孩子迷得神魂颠倒。
没想到一见到就后悔了，玉衡嘴巴可以塞鸡蛋，面前白衬衫，背着包，锅盖头的不是何家浩又是谁。
何家浩也惊讶地看着他，“玉衡哥。”
玉衡站起来和他握手，“好久不见，这么巧，你和锦瑟是好朋友？”和坐的端正的她对视，忍俊不禁。
何家浩拘谨地点头，他和宋锦瑟不过几面之缘，这个活泼的女生很讨人喜欢，前段时间她说趁放假过来参加他们村里的龙舟节，还总是问他哥何家树回来没。
“玉衡哥，你多久回来的，你不是出国了吗。”何家浩摩挲自己胸前背包的带子，宋锦瑟给他道了杯水，“你们认识吗？”
她朝玉衡挤眉弄眼，“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玉衡寻思，你也没给我说，来的是西樵村啊。他简单解释，一个朋友的弟弟。
何家浩听到朋友两个字，眼神微妙地变了变，哥跟他难道闹矛盾了？面前男人头发到脖颈，随便半扎发，眼珠跟琥珀一样，何家浩又觉得像儿时夏天山里流淌的水，透明且冰冷。
尤其他不说话，面无表情时候，像极了橱窗摆放没有生气的精致真人娃娃。
“怎么了？”玉衡注意到他的发愣，轻声问。
何家浩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异样，“没什么。”
等到饭菜上桌，三个人气氛尴尬异常。宋锦瑟非常活跃，玉衡瞥了一眼默默吃饭的何家浩，拿起桌上的饮料抿了一口，试探性地问。
“你哥回来了？”
“嗯。”何家浩抬头，哥是回来了，还在生气。玉衡本来想问问为什么回来，他们之间除了何家树实在没什么别的话题，看他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饭后，玉衡借口有事让他们俩先逛逛，刚回民宿的路上就接到陈龙安的电话，对方非常暴躁，恨不得冲出手机，“玉衡！你不会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吧？没离开西樵村的话赶紧给我滚回来，你这臭小子。”
“我……”他深呼口气，发现电话被挂断了。
走进拳击馆，一个拳套就冲他袭击过来，玉衡接住，陈龙安再次扔给他一只，自己戴着准备和他pk的架势。
玉衡左看右看，没有熟悉的身影，“他不在？”
陈龙安等他戴好拳套，一重拳直扑玉衡面门。他却不慌不忙，身形一侧，轻松躲过。
“何家树？他在，怎么了，想他了？”他趁空隙往后面喊了一声，“家树，玉衡想你了，赶紧过来。”
玉衡无语，“注意措辞好不好。”
他突然左勾拳挥出，直奔陈龙安的下巴。陈龙安眼疾手快，头部微微一偏，嘿嘿笑，“怎么，还闹别扭，玉衡你个小姑娘是不是。”
何家树从里面出来，穿着一身黑T，脸上都是汗，笑着走过来，“你来了。”
玉衡没有什么好脸色，准确来说，始终淡淡地颔首。陈龙安摘下一只拳套，朝他肩膀不轻不重来了一下，“行了啊玉衡，你们打一架就算过去了，再喝点酒，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别扭。”
他走到旁边，对何家树示意，“家树，上。”
事已至此，玉衡只能和他切磋，很久没有接触这个，灵敏度差很多。何家树只防守不进攻，一直关注他的神情，只要有点皱眉，就会故意让自己露出破绽。
陈龙安在旁边喝水都喷了出来。
玉衡来了脾气，“何家树你什么意思。”
何家树好像计谋得逞，终于对他是熟悉的语气，他怀念地看玉衡，笑容是越来越大，“我的错，我的错，这次我保证认真行不行？”
玉衡不说话，这阳光的笑容让他不自觉心情变好，如同隔世般的笑，他把拳套取下，坐在陈龙安旁边的凳子上，“不玩了。”
陈龙安和何家树对视，好歹这一出后，两人奇怪的感觉总算消散了不少，他转头，想借此让两人误会说开，“跟哥说说，你和家树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还是惹你生气了，我帮你教训他，兄弟之间闹了几年也好了吧。”
何家树也拿了两瓶水坐过来，他拧开盖，递给擦汗的玉衡，“我跟他没有什么别扭。”
没有别扭，多么希望。玉衡接过水，木然地应和几声。几年前那天晚上的吻总是出现在他脑海里，在何家树每次望向自己的眼神里。
他平心而论，对任何感情都是持尊重，甚至也不反感，当时无法接受的点就是他把何家树放在亲情一栏。
陈龙安啧啧，这两人表情太过有意思，一个避之不及，一个小心翼翼，鬼都不信没事。
“这么久了，你们俩在外面谈过恋爱没？有女朋友了吧？”他笑问，想拉近点关系，“特别是你玉衡，有了带回来给好兄弟我见见？”
何家树把水握紧，心好像被一句话提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轻而易举会因为旁边人的话摔得粉身碎骨。
应该没有吧。
不然，为什么这两年……
所有散发出去的思维在玉衡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停止，对方脸上笑意很浅，声音磁性，“有，我有女朋友。”他在说给自己听。
啪叽。
某个东西碎掉的声音混沌地出现在他耳边，有瞬间，甚至看不清面前那张思念很久的脸，熟悉而残忍。手中也失力，水瓶重重砸在地上，半拧紧的瓶盖打翻，水咕噜咕噜往外流。
他早该知道的，玉衡长得好看，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他肯定对自己失望了，当初没有及时解释和那个女生的关系。在这之前他们太过要好，好到对玉衡的突然离开猝不及防，表白信后，也只能找到这个借口。
陈龙安被吓到，赶紧捡起瓶子，抬眼，何家树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另一个祖宗则垂着眸，玩手中水瓶。
这死嘴，好端端问这个干嘛。
陈龙安找拖把拖地，玉衡咳嗽几声，何家树的目光终于忍不住有所波动，黑黝黝地专注地，令他一下哑口无言。
刚刚还理好的思绪突然就不见了，他脑子里只剩空白，以及瞳孔中的何家树。
何家树嘴角翘了下，眼神里温和而不安，睫毛眨动下阴影一片，解释，“刚才手滑。”看着倒是平常样，可玉衡总觉得他脸色不太好。
鼓起勇气，轻轻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如果有，那就是好了，没有的话……会不会还喜欢自己？玉衡倒吸气。何家树安静地再度看过来，玉衡管理好表情，僵硬地侧头，假装看风景。
那道目光一点一点，毫不避讳地带着思念端详他，良久，玉衡忍受不了般抿唇，随即听见何家树发出很低地笑，似乎觉得好笑。
他的声音并不高兴，隐约有些闷气，“没有。”
玉衡用余光看他，“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何家树微微歪了歪头，默认。
玉衡终于舍得呼吸，两人中空气再度凝住，门口脚步由远及近，定睛一看，是宋锦瑟和何家浩。
两人只是坐在一起，何家浩轻轻颦眉，如临大敌，胸前的书包带都攥皱了。
宋锦瑟眼神放在何家树身上时一喜，这就是□□记里的好兄弟吗，长得比想象中还要好看。她小跑过去，主动伸出手，“你好。”
玉衡：？
宋锦瑟意识到玉衡的困惑，惊觉自己冒冒失失，对何家树说，“你是玉衡的朋友吗？”
何家树从何家浩踏进门的瞬间脸色就沉下，一双白皙的手在面前，他抬眸，朋友？玉衡？叫得这么亲密，半晌礼貌地握住。
陈龙安听见动静，从里面出来，咦，一下没注意，这么热闹。
宋锦瑟乖巧地朝他弯腰，“你好，你是玉衡的好兄弟吗，我经常听他说起你。”
玉衡：？我啥时候跟她说过？
“我说？”
“哦！是叔叔说的。”她眼睛圆圆，“对对对，是叔叔经常说。”
玉衡打消疑惑，是他爸那就没错了，以前经常带何家树回家，也跟他说过陈龙安。
何家树搭着眼皮，偶尔在玉衡和女孩脸上看，俊男美女，明明养眼非常，却看得他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是在吃醋
“是的是的。”陈龙安有点无措，招呼两人坐下。瞅见有些无奈的玉衡，顿时知道什么，主动开口，“玉衡，这是你女朋友啊？”
宋锦瑟啊了声，她哥哪有什么女朋友。玉衡给她使眼色，她含含糊糊点头，背地里不断看何家树的表情。
她哥又搞什么幺蛾子。
待会儿让何家浩误会怎么办。
她正想解决办法，发现何家浩一直看着他哥哥。那眼神实在不像普通弟弟的眼神，或许是她的错觉？她这么安慰自己。
他夸宋锦瑟长得漂亮脾气好。小女孩被哄得飘飘然，玉衡忍不住嗤笑，她对这里很好奇，特别是打拳。
何家树一直没说话，头也不抬，好像丝毫没有兴趣，何家浩则巴巴看着他。“去那边吧。”玉衡把宋锦瑟拉到一旁，留给他们充足的空间。
“哥，咋了。”宋锦瑟还想回头叫何家浩。
玉衡想伸手给她一暴栗，又怕她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示意她看，低声道，“行了，人家要处理家事，你捣乱什么。”
何家树不由站起来，看玉衡和她拉拉扯扯，表情难看又担心，话脱口而出，“你去哪儿？”
玉衡转头，一时没太明白他的话，诚实道，“带她玩玩拳击？”
说完，瞅了一眼双手搭在前面的，跟个乖学生的何家浩，怎么感觉这小子好像瞪了他一眼？不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玉衡半天没想清楚，连教宋锦瑟都魂不守舍。
他又怎么了他？
玉衡惆怅。
今天何家树出乎意料地烦躁，他理也不理会何家浩，说了几句狠话就开始练习打拳。
午饭时间，陈龙安出去买了盒饭，他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唯独没有何家树。何家浩把自己的递过去，何家树非但没有领情，还打翻在地，转身离开。
正在打开包装的玉衡：……
宋锦瑟若有所思，这何家树和他弟弟有什么矛盾？不管怎么样，得先让哥哥和他和好，不然出了西樵村，两人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她把自己的盒饭给玉衡，“哥，你去给何家树吃。”
玉衡：？
他歪头，特么弟弟的都不吃，他的就吃了？！他又不是不了解何家树，脾气跟牛差不多。
“男人一顿不吃又饿不死。”他道，现在跟何家树相处尴尬死了，他才不凑不上去。
宋锦瑟在他耳边威胁，“哥哥，不然你那女朋友我就告诉何家树。”
玉衡老实端着盒饭出去，他怀疑宋锦瑟暗恋的对象根本不是何家浩，是何家树差不多，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她怎么知道那么多他的事情。
或许一开始就是因为何家树才参加西樵村的龙舟节？从爸妈那里知道自己和何家树闹掰了，才会隐瞒？玉衡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何家树前脚出去，玉衡后脚没追上，村里巷子太多，不知道那家伙拐到哪个地方了。
他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
何家树的号码是很久之前的，现在还用吗？他握紧手机，打过去没到半分钟就接了，双方又开始沉默，只剩彼此呼吸声，犹如曾经耳畔的呼吸声。
“在哪。”
何家树告诉地址，玉衡去找还是没找到，他甚至开了导航，巷子四通八达，好像都长一个样子，拐来拐去。
何家树似乎预料到了，再次打过来，让他站在原地别动。
“……”
好像跟小时候一样，他找不到路一打他的电话就来了。手里盒饭温热，那个时候他有个非常不好的喜习惯，无论什么东西每次都会剩下最后一口，强吃下去又会难受半天，不吃又很浪费。
认识何家树后，剩饭也给他吃了。
呸，是何家树自己说还饿才吃的。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生他养他的爸妈都不会吃他剩饭。
何家树来得很快，几乎是小跑。
“怎么了？”他喘气，站在玉衡面前。
高大的人影覆在他身上，玉衡抬眸，仰视他。何家树长相毋庸置疑，非常周正，剑眉星目，此刻背着光，身上出现淡淡光圈。
玉衡只觉得眼前晃了晃。
奇怪，以前不觉得他长得这么出挑。
玉衡慌不择路低眸，把盒饭给他，“别人给你的。”
何家树接过，存疑地看不自在的玉衡，认定是借口，坐下开始大口吃起来。
吃得太急，被饭呛到不停咳嗽。玉衡握紧手里那瓶喝了一半的水，给不给呢，男男也授受不亲啊，他伸手拍了拍何家树的背
“你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何家树终于叫他，“玉衡。”
为什么和其他人都笑嘻嘻，唯独在自己面前客气又疏离，这比冷言冷语还要让他难以接受，那起码代表对他还有不满。
“你听我解释可以吗？”何家树看着他。
玉衡表情终于变化，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会不会太过武断。这一想不要紧，何家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男人，他试图找一个完美借口，那个吻却跟恶魔在他眼前挑衅。
都亲他了，肯定对他有非分之想。
玉衡想，要是这是在外国就好了。
他真的很想和何家树和好如初，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人能找到知己好朋友很难，尤其他已经成年很久，只要何家树不再做那些影响他们兄弟感情的事情，玉衡觉得自己也能接受。
玉衡心软了，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你知道错了吗。”
何家树眼睛都亮了，这是主动给他台阶下，激动地再三保证。两人回去路上，何家树有意问起宋锦瑟的事情，玉衡想了想，好像也没必要瞒着，一开始就是因为怕他继续喜欢自己。
否认解释后，何家树肉眼可见很高兴。
“你？”玉衡盯着他，想看出什么。
何家树控制住自己，靠近玉衡，“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怎么了。”
还是不能吓到他，何家树笑容满脸。
玉衡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何家树不瞒着他，“我们都没有女朋友，那以后可以经常见面，阿龙也不用成天念叨了。”
误会解开后，玉衡说话也自然多了，“也是。”
何家树笑容灿烂，他和玉衡靠在巷子里一处墙壁上，他掏出烟盒，轻轻抖出一根。
玉衡情不自禁再次发呆，带回了很久以前那个夜晚，他和何家树买了包烟，夜晚的街灯昏黄，有时微风拂过脸颊，带来数不清的暧昧。
何家树嘴里叼着烟，掏出打火机，按下开关，一簇蓝色的火苗瞬间跳跃起来，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他微微倾身凑近，将火苗凑近玉衡嘴边的那根烟。
玉衡突然意识到，他的脸在记忆里那样吸目。
“我给你点。”何家树笑。
他把夹在指尖的烟送到玉衡唇边，如蛊似惑，如企图拉下神明的信徒，占有，侵略，还有疯狂。这些藏在眼中最深，稍微搅动便成为不可说。
“现在我也给你点。”从前和现在，青涩和成熟，他们不断重叠，声音不断回放在玉衡耳边。
何家树的动作如出一辙。
玉衡垂眸，轻轻吸了一口气，烟头被点燃，红光闪烁，升起一缕袅袅的青烟。他很久没有抽烟了，辛辣味和想念一齐出现。
何家树松开开关，火苗熄灭，他没有收回口袋，笑着给自己点了一根，在火苗的舔舐下，烟头逐渐泛红，烟雾缭绕。
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开，就这样笑着注视着玉衡。
“还习惯吗，烟没有变。”
一切都没有变，他的心意也是。
玉衡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抬眼看他。烟雾缭绕中，何家树的脸温柔至极，给玉衡一种熟悉的安心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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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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