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枝不和狐之助沟通,自然不是因为那些解释,就算是木枝,以时之政府和狐之助目前的表现,也认为像是对待曾经的合作对象一般对待他们,有些小题大做——
并非是说时之政府不够格,而是他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已经和当初不一样,如今的他,就算是面对曾经的那些合作对象,也能多一份筹码。
不过他已经被自己的世界驱逐,在自己原本的世界的人眼里,应该也是已死亡的状态,所以这些也只能想想了。
而这份地位的来源是那个世界赠予的灵力。至今木枝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世界会给自己这些东西。
这不像是歉礼或者赔礼,他对自己世界的天还算了解。与其说是补偿,这更像是一种奖励,像是木枝为天做出了某种贡献,而给的奖励。
这种猜测让木枝觉得很不妙——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他正用着天赐予的灵力和骰子,那也是因为——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木枝望着自己的手心,克制住种种思绪,青铜制作的骰子再次从手心处浮现,这次是十面骰。
每当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高天之上的骰子会帮他做决定,这种决定并非强迫性的,只是让他在几个看不出结果的,一样糟的选项中,下定决心选择一个推进。
这次也一样吧,虽然还没有到糟糕的时候。
他只是有些纠结,任务还没到走不下去的地步,又没有什么进展,按照他的习惯,他不会这种时候就找委托方。
他曾经也不总是单打独斗的,任务过程中,他也时常求助于陛下的人提供帮助。但是,最后一段时间的时候,他曾尝试要不要找一下当时的上司,绣衣指挥使,然后发现自己居然一直被自认为的友军绣衣监视着,自己准备信任的属下也怀有其他心思,于是便不了了之。
而且,暗堕的宗三左文字,会被时之政府如何对待呢。
五及五以下就去找狐之助,他想。
骰子转动,发出熟悉的骨碌声,随后停下。
【陆】。
木枝握拳,骰子也消失在手心。他找了个椅子,坐在宗三左文字对面,将宗三左文字的本体放平横在腿上,腰背挺直,抬头看着宗三左文字:“那么,能够和我详细说说你的事情吗,宗三先生。”
水烧的差不多,加州清光洗了一下杯子,为木枝和宗三左文字都倒了水,见木枝要和宗三左文字长谈的样子,没有打扰。
加州清光又打了一份温水,拿着巾帕一点点给五虎退还有它的几只小虎清理着血迹。
宗三左文字的视线在自己的本体上停了片刻,随后开口:“我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您居然不相信时之政府吗?”
木枝诚实的点头,并没有隐瞒自己对时之政府的不信任。不过在解释前,他拿起宗三面前的水杯:“要我喂你喝水吗?”
似乎是习惯了木枝的不按常理出牌,宗三左文字只是厌倦的歪了下头:“不了,先谈正事吧。”
木枝抿了口水润了润喉,继续着正事:“和那些有着世家的审神者不一样,我没有后台,也没有去处,面对时之政府这样的存在示好,突然从一无所有变成了被追着喊大人的审神者,果然在受宠若惊时,还有些惶恐。”
“有实力的人,在哪里都有去处的。和你一样经历的审神者并不在少数。”
宗三左文字并不知晓木枝其他世界的古人这层身份,木枝也早就学会了现代用语,没有被发现不对。所以经历一样的审神者,自然是本来为学生、社畜这样芸芸众生的一员,变成了吃公家饭,还会召唤付丧神的审神者,被恭敬的喊着“大人”和“主人”。
“或许我并不够有实力。”木枝理所当然的说道。
宗三左文字勾了勾嘴角,望向木枝那两振正在彼此清理的刀剑:“要是被你的刀剑听到,他们肯定会第一个不赞同吧。”
“刀剑都有护主的本能。”这是狐之助当时为了让木枝放心刀剑不会背叛时说的,经过相处,他也相信了这个说法。
宗三左文字抬眼看向木枝:“你知道暗堕是怎么产生的吗?”
木枝摇了摇头:“你愿意为我解释吗?”
宗三左文字垂下眼睛,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显得有些阴森的开口:“最简单的造成暗堕的,就是当刀剑男士产生背叛自己的主人的想法时。”
他抬起头,散发着幽光的兽瞳看着木枝,身上的秽气更加浓郁:“我可是,会弑主的刀。”
放下梳子,加州清光抚摸着光滑的头发,又忧愁的看着自己的红色指甲:“果然,接下来还是去寻找镇子,除了吃的,还有梳子和发绳。真是的,指甲只能回去后再补了。退有什么想买的?”
“我想,给老虎买些肉干。”五虎退回答着。抱着一只老虎,头上也顶着一只,其他老虎似乎也累了,围在五虎退所坐的椅子周围休息。
五虎退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自然也注意到了木枝和宗三左文字的对话:“主人那边,没事吧?”
加州清光叉着腰看过去:“确实让人担心,不过身为刀剑,身为下属,适当的关心和建议是必须的,但对主公的信任也是必须的,我是这样想的。所以这时候,我们不去打扰就好了。”
也正因为如此,刚刚加州清光才没有反驳木枝不去找狐之助,而是自己探索的想法。
主人没有想法的时候需要他们的建议,主人有想法的时候需要他们的鼓励。这样一看,主人还蛮任性的。加州清光眼睛带笑,注视着自己主人的背影。
五虎退抬起头看着加州清光,小幅度晃了晃腿,又把下巴轻轻放在老虎身上,继续警戒着:“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会保护好主人的。”
“嗯,主人就交给你了。”
“清光先生也,路上小心。”
“是,是。”加州清光点数着小判。
小判是时之政府发给审神者的资金,纯金制作,所以在大多数地方,都可以当作通用货币去使用。
在点数小判的过程中,加州清光突然发现,木枝携带的佩囊内又一个小小的红色瓶子。
是加州清光常用的指甲油。
加州清光将其拿出来,有些惊喜。
主人还为我准备了这个......
然后,他又发现了有着五虎退刀纹的金色铃铛,拿出来递给五虎退:“是主人准备的。”
“是,老虎们喜欢玩的铃铛。”五虎退羞涩又惊喜的接过,老虎们看到后,叫了几声,伸出爪子去勾。
五虎退用铃铛和老虎们玩,脸颊微红:“我不知道,主人居然还买了这个。”
“大概是惊喜吧。”加州清光仔细看着手心的指甲油,若不是还有采购的任务,现在就想试用。
另一边的木枝没有立刻对这句话有什么表示,只是转过头:“清光,帮我端来水盆和毛巾。”
“来了——”加州清光欢快的应了一声,收起小判,舀了一盆干净的温水,放在木枝身边。
“我想去看看周围有没有村落或者城镇之类,可以进行交易的地方,主人有什么想要的、或者需要叮嘱的吗?”加州清光把巾帕浸水拧干,双手递给木枝时,趁机提出。
木枝接过巾帕:“我相信清光会准备妥当,至于叮嘱,记得手入的工具就好。宗三先生有什么想要的吗?”
宗三左文字:“....没有。”
木枝:“那么就这样吧,路上小心,清光。”
加州清光:“是——那,我出发了。”
木枝点了点头,目送加州清光离开,随后看向宗三左文字,没有任何停顿般接上了刚刚的聊天内容:“我不是你的主人,自然不会害怕你这振弑主的刀。”
然而宗三左文字被刚刚破坏氛围的对话搞的有些失去了情绪,郁闷的看着木枝,不是很想说话。
木枝也没有很在意,用巾帕擦干净宗三左文字的脸,随后又去擦拭他手脚上的血迹和脏污。宗三左文字中途别过头似乎想阻止木枝的行为,被木枝强硬的按下。
做完这些,木枝继续对话:“为什么会想弑主?”
沉默了片刻,宗三左文字继续开口:“确实,刀剑是无法选择自己的主人呢,它们只能为主人挥动。但是,已经拥有着人类之身的我们,也有选择自己主人的权利吧。”
至少宗三左文字了解的,不同本丸的相处模式是不同的,有的本丸像是公司,有的像是家人,有的像是同伴,当然也有妄图让付丧神强行认主的审神者。
刀剑被人所制,为人所用,又因人而醒,他们因此愿意尊重审神者,愿意喊一声主人,愿意和他们签订对自己来说并不平等的认主的契约。
刀剑确实有护主的本能,对唤醒自己的审神者也有孺慕和忠诚,但他们毕竟是付丧神,他们毕竟拥有了人身。
至于审神者能不能让拥有人类情感和神格的付丧神真心实意的认主,就要看审神者个人的实力和魅力。
不过很多审神者都意识不到这一点,而为了吸引审神者任职,时之政府也不会说。
虽然不知道这些事,但听到宗三左文字的解释,已经让木枝下意识的紧张起来,但很快就又慢慢平静下来:“你说得对。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木枝眉眼间覆盖着郁色。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值得被追随的主,因此自己曾经的部下对自己没有过忠诚,或许他以后的部下也不会。
他已经造成了太多失望,所以,他并不意外自己的刀剑,哪一天遇到更加贤明的主君时,会抛弃自己。
或许现在不会,只是因为他们之前一直和自己在本丸里,没什么机会接触其他人。
上杉谦信、冲田总司。木枝也不认为自己比得上刀剑们的前主。
离开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背叛主会暗堕,看宗三左文字的样子,暗堕似乎并不好受。
之后和他们说,如果想离开,就由他主动解除契约好了。
他不能因为刀剑们喊他主人,就认为自己是合格的主君了。
果然,他不锻刀是最正确的决定。
“若只是将我作为笼中鸟也就算了,我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宗三左文字那只粉色的兽瞳光芒更甚,那只眼睛周围仿佛有猩红的痕迹蛛网般蔓延,身体周围的秽气愈加浓郁,隐隐似乎有了失控的样子:“但是……”
“冷静些。”木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宗三左文字的肩膀:“你要弑的主不在这里,你再发狂一次,我可不确定你会不会碎掉。若是碎掉了,你可就没办法去做想做的事情了。”
虽然不知道宗三发生了什么,但十有**和他的刀剑伙伴有关。
就算是刀剑,也有自己的家人和伙伴,以前狐之助想劝木枝锻刀的时候,有提到过加州清光的好友大和守安定,和五虎退的那些兄弟们,不过木枝觉得总不能让他们一大家子都沦落到变成自己的刀这种地步吧,便没有接受这个锻刀理由。
宗三左文字伸手捂住那只粉色的眼瞳,笑着:“我可不会让自己现在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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