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政府与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战线拉得很长，像是一眼望不全的地平线，从这端延到够不到的远方，藏在山林屋舍的身后。
……
神乐绸疲惫架起身体。
这是不知道多少次的沉睡，也数不清多少回清醒。精神上的颓靡无可挽回，唤醒她的人也从甲壹到藤原樱，现在已经不知道是谁了。
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需要刻意才回想起的名字。过去是一抔黄土，从指缝溜走而无可挽留。
她有永远也数不尽的“一抔黄土”，也清楚他们的寿命就是手中的一点细沙。于是那点因故人而起的愁绪，也轻易留不住，散入无名之处。
“……如今，是谁叫醒我。”
这就是历史吗？看起来和家里的短刀们差不多。
面前人分神想到。
幸而历史化身也不需回答。清醒后，沉睡期间的各项大事便会自己流入脑海。
好多，好多的事情，推搡着老旧的记忆往更深处挤挤挨挨地堆叠。
你是来杀死我的。
兀的，她就报出了正确答案。
面前人一惊，骇得后退几步。
他本没这个念头。
可一眼望不到头的交战，最叫人煎熬。
可怜人明显做过激烈的思想。
眼眶凹陷，骨瘦如柴，外袍也斜斜挂身上，左手紧紧藏在袖子下。
手里握着哪把刀。
她问。
他哆哆嗦嗦好一阵，才露出手里的折叠水果刀。
那黑发的人偶愣了一下，旋即接过。
就只有这个？
她抬眼。
刀尖圆润，刀锋钝。
这东西甚至割不开皮肤，更别提杀死祂。
他哆嗦着点头。
……
绸将他赶回去。
既是唤醒，他本意上或许没想杀死她。
循着阶梯回旋向上，一旁苍白的墙壁投影着旧人面孔。
数不清年岁月的某一战，甲壹失去联系；好多次沉眠前，佐藤樱寿终正寝；她留给樱的刀剑各自折断，流浪至无名处……
抚过冰冷的墙面，也看见反射出的自我。
眼神无光，面上无笑。
不肖活物，不肖人。
所有的联系都被时光冲刷多次，留不下半点痕迹。
“——哦，你醒了。”
……或许还留下一点。
“怎么，看见我还能不高兴？”
付丧神挑眉。
很难得，山姥切长义在这里等她。
你得出答案了吗？
她提不起兴致。
第一次沉睡，山姥切长义就赌誓，他绝对要挖出神乐绸的正体。
“——”
“你不太对劲。”
和疲惫不同，那是一种源自长生不死的冷漠。
得了一句淡淡的嗯。
山姥切长义皱眉，无名心火骤起。
不得已按捺着突如其来的情绪，继续分析面前自称历史化身的正体。
“你正体藏的深，迄今我尚无定论，”自恃原作的付丧神鲜有承认不如人的时候，“可我却也未必一无所知！”
“高天原怕是有不少你的关系者，上至天照大神，下至末流。”佐藤樱幼时的祭典，一舞有光辉加身。
“本体尽管不是历史，多半也活了和历史相差无几的年岁，偏偏不是神。”甲壹尚且叫先驱者的那段时间，就“初遇巫女”一事作最高保密级全文字书面报告。长义能翻阅，也是最近几十年才得了密钥。
“你多半，最开始就不是个人。”
这话听起来像骂人。
神乐绸，或者叫阿系终于抬眼，扫过了再沉下去。
话不好听，然而还有一套完整的逻辑。算是一份能评良好的作业。
“你从来很少主动做些什么——就跟药研藤四郎坐诊一样，等病患伤号主动找上门，之后才有活动反应。”她自己的本丸住了海量刀剑，里面竟没有一振自己锻的。
“情感相比平安时期的那几振还浅薄得令人发指！公务无论有没有，找你都是一个模样，甚至出外勤你都不急不缓。”灵力转移装置启动的确果断，解决过程甚至不瞒着源赖光本人。
现在更是情感消退，怎么看都是具提线木偶，顶多会动。
“——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或者事情，能让你强烈抗拒？”
那对玻璃珠一般的眼睛轻轻移到他眼前，几乎和他的蓝色虹膜贴在一起。只要眨眼，就能感知到彼此的距离突破常理的亲近。
【奇怪的问题……】
无波澜的声调直达脑海，不觉令人心惊。似乎发出声音的不是声带，而是从某个遥远地方传来的回音，在里世界的山峦间回荡无数遍才传到他这里。
【单凭蛛丝马迹推测出这些，你确实是个优秀的付丧神。】
面对类似“掀马甲”的行为，既不生气也不回避。
一直将她视作潜在威胁防备的山姥切长义，立刻反应自己的初始假设就出了差错。她这个态度，根本不是敌对方该有的。
他镇定更改措辞：“你主动帮助时之政府，所求为何？”
祂越过山姥切长义，踏出长眠之地。
【很重要吗？】
“不重要。
“你都打算自我了解了，就算告诉我也没什么吧。”
他所言不虚。
阿系的确要结束这具躯体了，在那之后，意识回归本体，静待下一次的奇迹寻旅。
那么，将答案作为好学生的正面反馈也算合适。
【我向往为人的生活。】
她奇异地停顿了几息，令山姥切长义下意识以为她已经说完了。然而没有，她似乎是组织了语言，继续说到。
【我向往热烈的感情，渴求人身所能抵达之终局。】
【许多的人接触、摩擦、碰撞，其中最会有人智人力的结晶——】
【我名之其为，奇迹。】
“……”
奇怪的理论。
不待他再度诘问，阿系已经寻不见踪影。
时之政府里没有奇迹。
她得不到的。
正神都不曾眷顾的战争，哪里会有奇迹发生。
——
正神不能也不愿插手人间事。
一为人的历史正在蓬勃生长，半强迫神秘隐去；二为神秘本身性质就不适合大众化。
神秘也作隐秘，因此越少人知晓的知识越能发挥强大的力量。
而神只是单纯不乐意管人间事，只因祂们从概念上，拥有帮助处理人间侧的半身。
因此解体隐秘属于违反神秘侧规定，这对神秘侧是重大过失，会由当地专项负责人处理违反人。
而不论哪一条都没有对神秘本身进行约束。
……
她寻到最熟悉的地点。
毫不意外看见两枚要石，一枚是她的剑，另一枚是她的前一副躯体。
作为蚓厄封印地，此地充斥着密不透风的高浓度灵力，正适合接下来的行动。
袖子里抽出那把水果刀，原是用来杀死她的，现在也算曲线达成了。
割开胸膛，那里流出滚烫的鲜血，很快浸透了衣衫。但很快，那里汩汩流出的不再是红色，而是静静流淌的秘银。
蘸取秘银，就地画法阵。
线段，图案，古文……数不尽的隐秘知识在这里显露。
随着最后一笔收手，法阵渐渐升起光芒。
阿系知道，这是完成了。
“以秘银为血液，以黄金为心脏。”
【……以秘银为血液，以黄金为心脏】
低哑声音重复，慢了一拍。
却如同会爬出认知之外物种的隐秘角落，恐怖能够清空每个生命的脑海，强硬在其中植入远超他们自身极限所能接受的东西。
阿系仿若未闻。
“以此躯为祭礼，将思维与灵魂放逐此地之外。”
【以你躯为祭礼，将思维与灵魂收拢此地之外】
“我为你，你亦然为我。”
【吾等本为一体】
法阵冒起冲天光芒，等到其散去，阵中不见人影。
同时，这里也被带走了“战争”。
是兵解，身体死亡了。
——
笔力有限，只能另外做解释。
1.阿系一开始不是这里的历史化身，是甲壹到来让她联系上时之政府那边，最终和历史牵上线，换身体也有这个考虑。
2.兵解不是冲动的。她本来就是要脱离这里回归本体，这是其一；其二，战线拖太长，时之政府就差临门一脚，即将毁灭；三，前文提到过杀了她就能抹掉这些战争痕迹，人都要毁灭了，就别纠结用兵解逆转了；四，没人能杀了她，每个人看她都像看自己，下不去手，下得去手的凤角翎毛也打不过她。
*
下个篇章我原先说是什么来着？
老头环？哥谭？还是指环王？（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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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审神者与付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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