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蛾老师。”渡边叫住他：“太好了，在这里遇上，现在交任务书可以吗？”
已经是傍晚的时候，天外红霞散开，偶尔能听见归巢的鸟叫
夜蛾点头，接过文件，顺便问了两句：“这两天都在养伤？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与外伤相比还是内伤更难治一点。总之，去京都呆了两天就回家休息了，顺便帮家里搬家。”
“搬家啊……为什么要搬？我记得你的家庭住址是划在天元结界范围内的。”
“新房子建好了，所以就搬了。”渡边多走两步，与夜蛾并肩返回宿舍：“搬的理由还挺多的，比如家里的孩子要上小学了，或者是房间不够。总之新家附近就有不错的小学，而且房间多了我也可以回去住了，不然老和小孩子挤一起……”
“小孩子？你弟弟吗？”夜蛾回想着班里学生的资料，好像大家都是独生子女什么的，这在鼓励生产的日本很是特别。
渡边泉有弟弟吗？还是亲戚？
“不是啊。”渡边挑眉，奇怪的问：“小孩子嘛谁养不都可以吗？为什么非要有血缘关系。”
“？”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又不是小猫小狗。
夜蛾忍不住再次审视渡边泉：“你……”
渡边：“嗯？”
“算了。”夜蛾叹了口气，咒术师大部分都是怪人，有那么点思想异于常人也算能接受，摆摆手就让他离开了。
是不是应该给他安排一下心理辅导。
渡边没在意老师的想法。
他回到教室，把带走的书本放回桌兜。
一轮满月静静的挂在永夜，洒落遍地光辉，月华被揉碎在湖面的水波之中。响漂浮在水中，感受着水波拍打着身躯。
“天与束缚？”禅院月光站在一旁，声音回荡在空间：“什么样的天与束缚你没见过，还是因为他是禅院家的人。”
因为是禅院家的人，死掉反而太便宜他了。
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不留情面
响闭上眼睛，微微笑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因为他是禅院家的人才留下他，我发现他的身体强度强到离谱，即使受到致命伤也不会昏过去，不如就把他留在这里，今天砍了他的手臂，明天挖了他的内脏，看看人类忍耐疼痛的上限在哪里……”
月光咬咬牙，不再开口怼他。
响看了她一眼，接着说：“有一点你忘记了，天与咒缚是被剔除因果线的人。”
“世上许多事情都是有关联的，比如御三家，有六眼的存在会提升咒灵的上限；只有经历过痛苦和绝望之后才会有所突破的禅院家；家族成员越多，能获得祖传术式的机会就越少的加茂家。”渡边看向身旁的月光：“你应该深有体会。”
“这几者之间相互联系，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就能被破解。但是天与咒缚却能将这些纠缠在一起的因果线斩断”
“有什么是你期望的，即使扰乱因果，未来也不会改变。”
“结果不会变，但过程可以变。”他笑了笑，说：“如果我给甚尔按上术式，让他去灭了禅院家，你说你还会存在吗？”
成功的看到她变了脸色。
“我不知道。”她说。明亮的月光勾勒出他侧颜的轮廓，眼中却一片昏暗。在响的面前，她不再是禅院家主，只是困在此处的诅咒。
“大胆猜测一下吧。”
“不知道。”她咬着牙
渡边叹了口气，受不了她的无趣：“和你说话还真没意思。”
“天与咒缚毕竟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终究是对抗不了命运的安排。追根溯底，我只是希望过程能完美点。你我都是从痛苦的深渊爬上来的人，‘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希望能给别人撑伞’这种想法你也是有吧。所以，别再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所有的决定都是出自我的心愿，而我的心全系在了五条悟的身上。”
禅院月光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他这种共情的话，明明是恐惧的诅咒，却在那里说什么为别人撑伞的鬼话，诅咒所做的一切都出自于本能的**。
他的**明目张胆，被偏爱的对象也有恃无恐，终究和别人是不同的，撑伞的对象自始至终也只有五条悟一个人。
所以禅院才感到恶心。
幽谷响倒是想起以前的往事来，上升天是在地下空间，开荒的时候，有一咒灵曾问过，是不是有了这里就不会淋雨，别人都笑它，说咒灵怕什么风吹雨打。现在想想，是有更深层的含义吧。
明明是人类的私欲带来了诅咒……
上升天是诅咒的地盘，城市漆黑一片，却不影响它们的行动，直到人类出现在城里，点点灯光出现在主干道上。两方的和平相处，总有一方需要让步，响不喜欢阳光，却还是容许人类术士重新构建结界，让阳光照进来。
他对着那大大太阳叹了口气：“真希望可以打碎夕阳，从此时光昼短夜长。”
于是上升天就再也没有日落日升，只有八个小时的白天让黑夜变得格外长。现在想想，两者不可思议的共存，除了利益相关之外，还有彼此的包容
2.
宿舍没有渡边的身影，五条悟左找右找，终于在教室找到了他。
他趴在五条的位置上，头埋在怀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干什么，但在暗淡的天色下，他已经好久没有动作了。
五条悟没了脾气，他撑在门框上，等了片刻，便走过去，轻轻和渡边抱在一起，同他一起埋在臂弯里。头发随着他的低头开始散落，与趴下的渡边额发丝丝交融。
脸颊旁是柔软的头发，怀里是他熟悉的气息，半个月没见，真是分外想念。
晚霞笼罩两人，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于是便有了‘只有我们两个人’这种念头。
“你在躲着我吗？”他轻声问
渡边没抬头，只是伸手抚摸他的后发：“Galgame里，这种放课后的教室是男女主感情升华的最好地点，我的眼前已经出现了游戏选项。”
A：假装睡觉，坐等女主亲亲
B：起身解释，祈求女主原谅
不同选择肯定对应不同结局。
根据渡边的经验，如果现在他装睡过去，虽然会被亲亲，但是彼此都以为对方不知道，又是就有了羞涩又胃疼的若即若离。当然第二种的话，虽然看上去是弱势，但是就是这种急切和出人意料，着急解释来体现男女主的心情，后期肯定会出现粉红背景，然后情到深处，两人相互拥吻，迎来HE。
他抬起头自信说到：“眼光长远点，我选B”
然后被五条悟扯着脸蛋说：“还有不能及时回答就会被打一顿的C选项，很抱歉等候时间太长，已经默认选C了。”
哦，好悲伤。
两人握着手，在教室里哈哈大笑。
晚霞褪去色彩，天色变为深深的铅灰，夜幕将临。渡边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中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仍旧亮得明显，仿佛笼着稀薄的一层光晕，又像是夕阳给人间留下的最后光彩。
他眼里闪着光，笑嘻嘻的问：“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躲你？我只是去养伤了，倒是你，那么严重的伤不休息两天吗？即使用反转术式治好，心理还是会感到疲惫吧。”
五条沉默片刻，反倒提起另一件事来，他说：“我去你家找过你，那个时候你不在家，只有你母亲在，她说你去接你弟弟去了。”
本来还想给个惊喜什么的
原来说的同学是他啊，渡边弯了眉眼：“既然都来了我家，为什么不等一会，我好把你介绍给家里人。”
“嘛，倒不是特意去找你……我只是路过，我还有任务。”五条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倒是有些赧然，承认自己去找过他。
只是电话联系的话，很难有一起行动的实感，即使每天会聊天，还是会感到寂寞。他靠坐在桌子上，问：“伤的很严重吗？”
“没问题的，毕竟我也会反转术式。是偷懒休假啦。”渡边笑着回答
休假这么长时间吗？五条悟抬眼，闪过一丝不满，于是气鼓鼓的说：“你不想我吗？”
“想的。”渡边诚实的回答，只是身上的裂纹没有恢复，便老老实实的在家呆了几天：“我一直都很想你，悟。”
昏暗的教室让人分不清周围的环境，但对五条悟来说并不会影响到他的视线，他可以正大光明的盯着渡边，从内到外，细数着这么多天的变化。
就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五条悟还记得他满脸污血的在他面前哭泣，他好像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然而心中翻涌的情感让他忽视掉了这一切，那是最惨烈的一天，也是情绪最激动的一天。直到某天某景触动了记忆碎片，他才想起那无上的喜悦和**都来自何处。
是握住了渡边泉的手，是触及到咒力奥秘。
那个时候，是渡边救了他吧。
时间模糊了记忆，他也不会开口去问渡边都做了什么。
借着昏暗，他弯腰，悄悄凑近渡边，眼神在他脸上流连，像是确认什么一般。
渡边由着他，撑着脑袋，笑着问：“怎么了？”
“嗯……怎么说呢？”五条悟装作为难，自言自语般：“感觉你好爱我，怎么办，我该怎么才能超过你。”
渡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五条悟，不明白这澎湃的情感为什么要说出口，日本人不是最内敛的吗？当初告白的时候也是，就那么来回互换人称，将重担的施予者变成了他。
那责任方是不是也变成了他
黑暗阻止不了渡边的视线，他看见五条悟取下眼镜，湛蓝色的眼眸，满眼的认真，等待他的回答
真的是在问我呀？渡边看着他，转动视线，看向窗外摇曳的树影，又寻找指引，看向门外无人的走廊。
最后，试探的说：“要嫁给我吗？”
“走廊里的灯可真是少，学校都不愿意花钱多装几个吗？”硝子在那里抱怨，看着前面走着的夏油杰，又问：“你说他们会来教室吗？明明连上课都不愿意来这里的问题学生。”
“都是问题学生了，脑回路自然不一样。反正宿舍和食堂都没有他们两人的身影，要是教室都没有，就只能去公共澡堂了。”
谁会去那么远的地方找他们，再找不到就不管了。夏油杰暗想。
突然‘哐嘡’一声从教室里传来，将门口的灯惊醒。
还真在教室？！
夏油杰推门，看到两人都背着身，五条悟对着窗户思过，渡边坐在凳子上靠着后桌，都是一副不愿见人的样子。
门口的灯光隐隐照亮了教室，又被夏油杰的身形堵住了大半，看不清两人的神情。
硝子探头：“你们吵架了？”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没有。”渡边干涩的开口，带着生无可恋：“我只是不想做人了”
3.
【启】简单的读心术，只能实力强的听到实力弱的心声，且是当前的想法。
五条悟自从学会后一直听不到自己同学的心声，他猜测笨蛋想什么说什么，根本没有在心里过一遍的想法。
——直到今天
他的同学睡眼朦胧的从房间里出来，冲他打了声招呼便擦身而过
【早安,今天的悟子依旧很可爱~】
“嗯？”五条悟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他追上渡边，问：“你刚刚说什么？”
“早上好？”渡边不明所以，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吧。”
“……”他不信邪，继续问“你就是这么和我打招呼的吗？”
“那不然呢？”对方一脸冷漠：“难道要磕头叫一声家主大人日安吗？”
【老婆！你想要的什么招呼方式我都可以~啾咪~】
截然不同的两种回答传入他的耳朵。
嗯……有意思。
他摸着下巴，面带微笑，不动神色地打量。昨天发生的事情够让他心跳一阵了，今天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觉得吃惊。
以至于冒出了奇奇怪怪的念头：这难道就是爱的力量？
他继续试探：“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哪里不一样？”
渡边挑眉，这种女生发言让他觉得怪异，可当看到五条悟的时候又觉得理所当然。五条悟嘛，干什么都正常。
于是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不确定地问：“比昨天更强了？”这个回答应该错不了，根据‘五条悟最强’理论来看，每一天的五条悟都要比前一天更强。
【换了洗发水，换了衬衫，最重要的是，比昨天更可爱！想舔pr~pr~】
五条悟忽略掉那奇怪的拟声词，打了个响指，高兴地说：“答对了！”他侧身让开：“请——”
今天的五条悟可真是……过分活泼？明明昨晚还辗转反侧的
一想到昨天，渡边高兴不起来了，他绷着脸，从五条身边离开
【老婆~待会教室见啦~】
桌子上有一封信，是写给五条悟的
真稀奇，这年头还有人写信，他拿起来展开读了起来：
我们还是绝交吧，当你收到这份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了--你这个南墙我撞过了。撞的我很疼很疼，疼的我直掉眼泪我不想在往前走了，真的我不知道什么让我下这个决心我不怪你不理解我，我已经走了九九步，最后一步我不想在走了，我想给我自己留一点尊严，不需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你很棒，你很好，我知道绝交这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只是开不了口而已。多想和从前一样，一起聊着八卦，一起吃着冰淇淋，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似乎已经不是彼此之间最初的样子，一个人孤独，两个人友好，三个人总有一个会退出，这次是我输了，我不挣了，我不抢了，我看透了，我一一退出。你什么样子我都觉得最好你说任何话做任何事我都觉得是对的因为我喜欢你呀所以就算你对我冷言冷语爱理不理我还是觉得你就是个性迷人有脾气的光芒万丈小可爱我大概是没救了我那些没由来的情绪低落闷闷不乐沉默我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什么时候走有时候我就像神经病冷言冷语提不起兴趣，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敏感有点坏脾气总是间你老是爱惹你生气让你很累吧好可惜还是还是没和你走到最后，我以后不在打扰你了。不会在发一些无聊的消息打扰你，我再也不会去关心你了，你一点点的好我都会记的好久好久唯独我在你心里却是这么糟糕。我想和你天长地久好可惜刚开始就变了质，我最大的遗憾你的遗憾与我有关。我不想再求什么，因为信任不能强求。有一天，连你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你，那还有信任可言吗你可以不被理解,甚至可以不被期待，但绝对不可以怀疑你自己。不被爱的人信任，是不表示我做的不够好，有些人、有些事、说变就变没有教会我任何东西，却教会了我不要轻易去相信。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想找借口和你说话，你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累了，我们都累了，隔膜和顾忌，可望而可不即。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都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有些人，只用一眼就可信任，但是我完全不被你信任，随时都有可能被推开的感觉。我坚持了这么久...你只在别人口中了解我，是你不信任自己，还是不信任我?我更想说的是，如果我的一片真诚被不信任，那你为什么要装?对我来说，信任是很难建立起来的，但是一旦建立就很难被打破，除非被信任的人亲手打破。熟悉了不被信任的感觉，麻木的看你们手舞足蹈谩骂我。所有不被信任的解释都是多余的。对不起我没能成为你心中喜欢的样子。也不知道谁写的挺感人就借他信纸一用，现在的天气好热能给我五百日元买杯圣代吗？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把信揉成一团丢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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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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