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西罗的喧嚣在身后渐次坍缩成模糊的嗡鸣，桑蒂诺踩着石板路上的斜阳碎影，任黑色羊绒大衣的下摆扫过科莫大街的橱窗。
德比战后的米兰街头正上演着另类狂欢，红黑条纹的球迷与蓝黑围巾的拥趸在露天咖啡馆两侧泾渭分明，宛如提香调色刀下割裂的画布。
电车轨道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车顶集电弓擦出的蓝色火花惊飞了啄食面包屑的鸽子，那些扑簌簌的振翅声让他想起看台上翻涌人浪时，因扎吉球衣掀起的红黑潮汐。
穿过蒙提拿破仑街时，空气里浮动着皮革与咖啡豆焦香。橱窗里的普拉达秋季新款呢子裙被霓虹镀上幻影，桑蒂诺的影子短暂地与模特假人重叠。
玻璃幕墙倒映着青年被晚风揉乱的卷发，像极了阿玛尔菲海岸被月光揉碎的浪沫，几缕发丝挣脱围巾的桎梏，奔向自由的风流，唯有一端还留恋在冷白如卡拉拉大理石的额侧。
桑蒂诺的目光掠过Gucci橱窗里的拼色羊绒围巾，又转向街角举着Gelato嬉笑的情侣——女孩唇上的樱桃红与冰激凌车顶的遮阳棚是整条灰调街道唯一的艳色。
哦，当然，暗暗聚焦在身上的目光提醒青年可别忘了他自己。
圣巴比拉教堂的尖顶还在三个街区之外，桑蒂诺却突然驻足。
左前方无愧于精灵王庭之名的"翡冷翠"花店门口，穿驼色格纹马甲的老先生正将一束红玫瑰递给银发妻子，动作像在递送四十年前的婚戒。
老妇人的珍珠耳坠随着笑声轻颤，好似两滴托斯卡纳葡萄园凝固的晨露。"你这老家伙，七十岁还要学罗密欧..."她佯怒拍打丈夫手背的力道，比波提切利笔下天使抚触圣母袍角的笔触更轻柔。
桑蒂诺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大衣纽扣。花店玻璃映出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轮廓，肩线尚未被岁月锻出棱角，脖颈却已呈现米开朗基罗《大卫》石膏像般的修长弧度。当老夫妇相携转入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拱廊时，他摸出秋季最新上市的索尼手机，却在拍照前垂下手。
一些本以为忘却了的画面开始在脑海中闪现：几天前被关在教堂后院踢球时，几个举着相机自称是教徒的男人撞翻了过道上随意摆放的早期天使塑像——只为跑得更快，最终却被门前闪着厚重银光的铁链阻拦在外。
"先生，需要帮你拍张相片吗？"
举着哈苏相机的游客刚开口便有点后悔了。青年转身时带起的风里有周围杜松子酒的冷冽，那些缠绕在他全身各处的目光已经从四面八方坦然聚拢。
街对面咖啡馆的西装男士调整了领带，画廊门口抽烟的女人碾灭了烟蒂，甚至卖栗子的小贩都停下了翻炒的动作，他们如蛛网般粘附在他被暮色镀金的睫毛上。
"Grazie（谢谢），不必了…但如果是您的渴望，这张相纸也许能够紧贴心脏？"桑蒂诺懒洋洋地倚上文艺复兴银行的门柱，略微上扬的尾音在游客耳尖溃散。
略显腼腆的大男孩注视着他却陷入了莫名的痴狂，那双眼睛流转的波动代表着最为原始的忄生欲动力，推动众生演变的厄洛斯趴在他的眼睑上无聊的看着这出反复上演的戏码。
快门对准青年，连续响起的声音在几分钟之后才彻底停歇，发现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游客只好选择依依不舍的离开。
巴洛克风格的科林斯石柱投下的阴影在桑蒂诺身后交错成墨色溪流。闭上眼睛，他太熟悉这种暗潮涌动的节奏，就像熟悉圣西罗南看台每次进球前的那股澎湃的死寂。
果然三十秒后，穿阿玛尼定制西装的男人整了整袖扣走来，却在五步外被同伴拽住："那是保罗·马尔蒂尼的车！"
深蓝色阿尔法·罗密欧156的引擎声碾碎了众人的窥视。
车窗降下时，马尔蒂尼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无名指银戒微闪，这枚见证过三座欧冠奖杯和许多其他东西的戒指，此刻正与中控台上那一张《米兰体育报》错位重合，头版照片里他飞铲国际米兰前锋的瞬间，背景隐约可见对面南看台飘动的红围巾。
"需要搭便车吗？"米兰队长用下巴点了点副驾上的红黑围巾，"这个时间电车上挤满了吹喇叭哭嚎的国米小鬼。"他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锁骨处还沾着更衣室淋浴的水汽。
桑蒂诺的视线扫过后视镜上悬挂的圣克里斯托弗勋章（驾驶员守护神的金属牌在意大利几乎每辆车都能见到），忽然倾身靠近车窗。
被教堂浸灌了十七个轮回，少年呼吸间的**混着南看台遗留的硝烟味涌进车厢："马尔蒂尼先生是刚从更衣室演讲现场回来？"他故意用鞋尖蹭过车门镀铬饰条，"听说您训话时，连加图索都不敢让护腿板发出声响。"
不到二十厘米，那浓烈的糜烂、果实即将完全成熟时的蠢蠢欲动让马尔蒂尼的喉结在暮色中滚动了一下。
车载广播正回放皮尔洛的精妙长传，解说员亢奋的声线与桑蒂诺睫毛投下的阴影形成奇妙共振。
"现在我的副驾驶座上没有需要训话的队员，"他旋开暖气旋钮，指节蹭过桑蒂诺垂落的大衣袖口，"只有条把看台栏杆当成树枝攀附的小蛇。"
当桑蒂诺躬身坐进副驾驶时，黑色大衣衣摆扫过马尔蒂尼搭在档位杆上的手背，羊绒面料掠过皮肤的触感让男人无名指轻微抽动。
少年浑然未觉，不被允许剪发从而如弯曲的撒陀河肆无忌惮的蔓延至腰际，低头整理缠绕的围巾时，其中的一缕悄悄勾住男人手腕内侧——那个有几根活跃的肌腱和一层较薄皮肤的位置，此刻已经泛起细微的战栗。
"安全带。"马尔蒂尼的提醒裹着科隆水后调的广藿香，右手越过桑蒂诺胸口去够卡扣。
皮质座椅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发出呻吟，两人手背在金属扣上方一厘米处交叠，一个足够感受到彼此体温的距离，却又在接触前戛然而止。
桑蒂诺突然轻笑出声，气息拂过男人耳后与其他地方相比稍短的鬓角："原来传奇左后卫的预判精准到毫米级。"
他故意后仰让出空间，后脑勺抵着副驾驶座位上冰凉的软质皮革，煽动的睫翼在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青年调侃完后便不再管别人会不会因为他的话掀起涟漪，只是自顾自的蜷在座椅里数窗外掠过的电车——第7辆车的玻璃窗上，某个国际米兰小球迷哭花的脸正与他的倒影重叠。
看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桑蒂诺笑着开口："您刚才在花店对面停了十分三十秒。"
马尔蒂尼刚握上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
他看向右侧，这个小坏蛋已经开始了新的乐趣，"足够看完十九次进攻回放的时间。"桑蒂诺的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雾，他用指甲轻划车窗上凝结的雾气，画出的曲线与皮尔洛今天那脚长传的轨迹惊人相似。
"却不够决定要不要按喇叭。"
当阿尔法的尾灯消失在蒙特拿破仑大街，花店橱窗外摆放的玫瑰齐齐颤动。
某个躲在后面的男人放下长焦相机，询问位置的消息点亮手机屏幕，锁屏照片上**着上半身的桑蒂诺沉入水底，上帝将在圣池里赐予他成年前最后一次爱意，无数新涌入的偷拍照让这场洗礼更加彻底。
“Santino…Santino……dove stai andando?（桑蒂诺啊…桑蒂诺……你又要去哪里呢？）”
引擎轰鸣着载着两个人驶入那对老夫妻早早穿过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拱廊，"这是新的任意球战术？"比以往要稍缓的车速下，马尔蒂尼用手指了指雾面上的图案，转动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微凸，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桑蒂诺的膝盖随着转弯离心力贴上中控台，裤管下露出一截苍白脚踝——那里本该有Privé惊鸿一瞥的银链，此刻却只有血管在皮肤下蜿蜒如亚平宁山脉的溪流。
"不，"桑蒂诺倾身调低车载广播的音量，"是我们和圣巴比拉之间剩余的距离" 体育电台主持人已经从皮尔洛分析到了因扎吉的制胜球，声波震颤中，车速再一次被默默放缓。
黄昏的紫雾漫过斯卡拉歌剧院的金顶，桑蒂诺突然解开红围巾。"暖气太足了。"他抱怨的尾音带着蜂蜜般粘稠的倦意，棉质布料滑落瞬间马尔蒂尼伸出一只手去接坠落的围巾，这个动作几乎让他整个右手背贴在少年的腰侧。
街道晚风的气息开始进入车厢。保罗发现围巾内侧绣着极小一行"Forza Milan"，金线在指尖摩挲出细微凸起。"定制品？"他看着前方，余光却瞥见红围巾掩盖之下那串粼粼的钻石项链。
"战利品。"
桑蒂诺屈起指节敲了敲车窗上未干的水痕图案，"之前在教堂后院踢球，赢了个穿红黑球衣的小修士。"他伸展双腿时，膝盖不经意间蹭过档位杆皮质包裹的边缘。
之后的车程里两个人都不在开口说话，只余清冽的风穿过车窗那被微微打开的缝隙，席卷走了过热的气息。
直至急刹车的瞬间，马尔蒂尼的右手本能地护向副驾。掌心悬停在桑蒂诺胸口两厘米处，隔着大衣感受到年轻心脏的搏动频率——比点球大战更急促，却比加时赛更绵长。
"米兰的电车司机该送去青年队特训。"马尔蒂尼收回手的动作像慢镜头回放，指尖擦过真皮座椅上桑蒂诺散落的发丝，"这种启动速度连皮波都追不上。"
青年正在座位上调整坐姿，米兰队长的这句话让他干脆将半边身子倾向驾驶座。桑蒂诺指着窗外掠过的阿玛尼旗舰店橱窗："那件风衣的剪裁..."温热的耳语裹着教堂里熟悉的**扑向男人的侧脸，"像不像您上周铲断维埃里时的滑轨轨迹？"
马尔蒂尼没有回话，沉默的载着再次安静下来的少年继续向前，圣巴比拉教堂已经快要到了。
停车计时器吐出票据时，桑蒂诺的食指按在男人准备抽取的纸卷上。两人的指纹在热敏纸表面重叠，油墨渐渐显影出23:59的失效时间。
"显影开始了。"少年抽回手的动作带起一阵气流，卷走了马尔蒂尼衬衫领口松开的第二颗纽扣间溢出的体温。
教堂的暮祷钟声恰在此刻响起。米兰队长望着后视镜里逐渐被暮色吞噬的广场，那对把所有磨唧唧的年轻人甩在身后的老夫妇正将另一束玫瑰供奉在圣母像前，花瓣上的水珠折射着最后一缕天光，像极了少年眼角转瞬即逝的微芒。
"十二月八号的主场，对阵罗马，"他把手里的票据塞进口袋，"你知道的，我会在更衣室留个位置。"
桑蒂诺推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夜风卷着枯叶钻进车厢。"那您要先教会内斯塔先生怎么面对摄像机。"
他下了车，转身亲手将缺口堵上，马尔蒂尼锋利的面孔逐渐消失，直到男人突然伸手拽住即将关闭的车门，金属边框残留的体温烫着掌心："你的围巾..."
"暂时寄存。"桑蒂诺用鞋尖抵住车门，俯身时发丝垂落成夜的帘幕，"等新名字出现..."他故意停顿，看着那双许多人称赞的蓝眼睛，"再来取。"
当深蓝色阿尔法最终驶离，副驾座椅上除了褶皱的温度，还残留着少年身上经久不散属于教堂的香气。而在圣巴比拉教堂第七级台阶上，桑蒂诺正用指尖摩挲被暖气烘热的膝盖——那里残留着变速器皮革包裹的纹理，像某种未破译的摩斯密码。
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没写到[狗头]，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桑蒂诺现在的年龄好难划分呀，究竟应该写少年还是青年啊[化了]算了，按感觉来啦，更偏向于别人视角中就写少年，tino自己就写青年[菜狗]
只要我修的够快，就没人发现！修文狂魔竟是我自己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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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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