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半夜，我在漆黑的夜色中爬起身，摸索着爬下床铺。
床下是两个人的鞋子，我找不到自己乱丢的那双——但薇娅的那双就整整齐齐的码在床边，我干脆把脚伸到她的鞋窠里，往餐桌旁走去。
嘶——这好像是凳子。我赶快把被撞到的凳子扶好，它在黑夜中发出了一点声响——我竖起耳朵听爸爸和薇娅有没有醒——等爸爸的呼噜声传进耳朵才镇定下来。
虽然看不见爸爸的身影，但我已经想像到他的模样——上半个身子瘫在单人沙发里，两只脚搭在木板凳上——他一直是这么睡觉，说是柔软的床铺会让他脊背酸痛。
薇娅肯定还在熟睡呢。
我摸到桌子——那是一张破旧的木桌，桌子上有着深深的沟壑那样的纹理，摸上去很是斑驳，就像老头沧桑的面容。它的四条腿不一边长，每只脚都被土地面磨的十分圆滑——所以它站不住，总是往一边倾斜。薇娅拿了几块砖头固定才让它能继续工作。
我在桌子上摸索着，记得薇娅就是把胆汁放在这里啊……我摸到了一只碗，便用手捧着它往窗边走，要把那些讨厌的浆液从窗户倒出去。
“——维可，干什么呢？”薇娅地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惊了一瞬，碗直接从手上滑落掉到草丛里——不过并没有传来碎裂声，可能是柔软的草皮救下了它一命。
“什么都没干。”我把手指头含在嘴里，刚刚指尖沾染了些液体。呕——又臭又苦，我皱着脸吐着舌头，把手指头往衣襟上蹭了蹭。
薇娅移到我面前，我这才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她那张苍白瘦削的面孔。她抓起我的手指头嗅了嗅，声音里忍着笑意说：“胆汁苦吗？”
我心虚地躲闪她的眼神：“……苦死了。”
“傻瓜，明天我发现没有胆汁会再去要一只的，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啊……。”她拉着我走回床铺，我这才发现她没有穿鞋，光着脚板在地上走，怪不得刚刚没有声音。
我们躺在床上，薇娅拿着脚在床尾的墙上踩出两只完整的脏脚印，我借着幽暗的月光仔细端详，觉得她的脚印完美又可爱，就像真的有小精灵站在那里。
薇娅把脚继续往上踩，将铺着一层灰的墙面涂上更深沉的颜色，那位看不见的精灵沿着墙面慢慢向上走，一直到脚印淡到无法找寻她的踪迹。
我躺在枕头上，它还有一点潮湿——昨晚薇娅哭湿的地方还没有干。我想象着那个漆黑的精灵——她一定是黑色的皮肤，就像夜晚的天空，皮肤上闪烁的光点就是天上的星河……她的头发由月光构成，像薄纱那样轻柔飘渺……她只能踩在墙上行走，而不是在地面上……
我把额头抵在薇娅身边沉沉睡去，梦中有个黑夜般的女神。
薇娅果然还是聪明的薇娅，她还是没忘记胆汁的事儿，又把我按在板凳上滴药。
我哼哼着从板凳上爬起来，缠着薇娅给我继续读哈利的故事。我们趴在柔软的草地上，薇娅把外套铺在地面，防止草丛的绿色汁水染上书籍。我也学着她脱下外套垫在我们身下，防止汁水染上薇娅。
她摊开书，声音像娟娟流水那样美妙：“九月他就要上中学了，这将是他平生第一次跟达力分开。达力获准在弗农姨父的母校上学。皮尔也要上这所学校。哈利则要去当地的一所本地公立中学……”
“什么是上学？”
“就是去学校里学习科学文化知识。”
“可是哈利是巫师啊，为什么要学习这些呢？饭馆的阿婆说巫婆只要熬药水和诅咒人就好了。”
“放心……他以后会去学习巫师的东西。”
果然没一会儿，哈利就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上边有一块蜡封、一个盾牌纹章，大写H字母的周围圈着一头狮子、一只鹰、一只獾和一条蛇……”
“为什么是狮子，鹰，獾和蛇呢？为什么不是青蛙，蚯蚓，兔子和鹦鹉或者鸡，狗，猴和小孩？”
“……你刚刚的话里好像混进去了奇怪的东西……这些动物象征着四个学院，是建立学院的四位伟人的标志。”
［为了躲避信件，德思礼夫妇带着两个孩子来到荒岛。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他们。］
“哇——是杀人魔吗？”小镇上有过杀人魔的传闻。
“不，是一名巨人。”
“巨人？”
薇娅开始描述巨人的样貌：“……他的脸几乎完全被蓬乱的长发和纠结的浓密胡须掩盖了，但你仍能看见他那对像黑甲虫似的眼睛在头发下面闪闪发光……”
“他好酷，比杀人魔还要酷。”我兴奋的眼睛闪闪发光，恨不得钻到书里去看巨人真实的样貌。
巨人送给了哈利生日蛋糕，并祝他生日快乐。他们一起穿过酒吧的墙壁，来到巫师的集市购买学习用品，哈利还买到了他的魔杖……
我认真的听着，忍不住问道：“我们会上学吗？薇娅。”
“也许会，也许不会。”薇娅说：“不过我也可以教你读书，你可以不去上学。”
“没错，薇娅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我坚信地点头。
她便笑起来，淡淡的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
晚上回家，我折下一只笔直的树枝，和薇娅说以后这就是我的魔杖。
薇娅也折下一根，我们握着树枝就像握着锋利的宝剑，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还战胜了草丛里的蟋蟀先生，把它吓到不敢发出悠长舒缓的鸣叫。有猫头鹰在树上发出咕咕声，我指着它对薇娅说：“它会不会是来给我们送信那只？”
“也许吧。”
“……那我今天晚上不睡觉了，要等着海格带我上学！”
“噗——得等到十一岁才会送来信。”
“那可太久了。”我拉着薇娅的手，把手里的树枝毫无目的地乱挥：“但我们没有钱买文具啊？”
“有些学校会招工读生，我们可以在学校做劳动弥补学费。”
夜里我毫无睡意，瞪着眼躺在床上，仔细听着门外的声响，期待着有一个高个满脸胡茬的巨人敲门，带我们走进魔法世界。
凯拉婆婆的面包店有时候会剩下没人买的面包边，她看见薇娅时总一种复杂的神情，见到我们路过就会把面包边送给薇娅。
“这些都是我不要才给你们的——”凯拉婆婆这么说，哼着鼻息走进面包店不再理会我们，但薇娅知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拉着我去和凯拉婆婆道谢。
我很畏惧凯拉婆婆，就把脸缩在薇娅身后怯生生地瞅她，又馋蛋糕浓郁地香气，咕嘟咕嘟的咽口水。
凯拉婆婆嗤笑一声，说我像只小馋猪。
——那我岂不是要被海格变出猪尾巴？我对婆婆更加畏惧，躲在薇娅身后一点都不敢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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