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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有一个很高的塔楼,上面有一只机械的大钟表,每天到整点就会铛铛铛的敲响,薇娅教我认识上面的时刻。
“现在是几点?”我们坐在一栋楼房的红色瓦顶,从箱子里爬上来可不容易,薇娅拿角落里堆砌的木酒箱搭出了坚固的楼梯,以供我们来回上下。
“呃,两点……五十分?”
“不要看离时针最近的那个数字,要看它上一个是什么数字。”
“那是……一点五十分?”
“没错!”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糖,比以往我们收到的要更大一点。糖果在阳光下带着晶莹的微光,
薇娅把那只糖塞到我的手心,说是答题正确的奖励。我吞了吞口水有点心虚——其实刚刚是我蒙的,我还是不太会认钟表。
“薇娅,我们一起吃吧。”我把糖塞到嘴里用力咬断,吐出一块递到薇娅面前。
她看着沾着口水的糖果难掩嫌弃之色,但还是拿过去塞到了嘴里,我们一起坐在房檐等待钟表敲响。
“噹——噹——”
一群白鸽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起,扇着洁白的翅膀从我们头顶掠过,阳光从它们的空隙中投射到我们的脸颊上。我仰着头眯着眼去看刺目的烈阳,觉得它实在是威风凛凛,应该是天空的君王。
“别直视太阳对眼睛不好。”
“嗯嗯——”我胡乱点着头阖上眼帘,但阳光还是会穿透血肉,让眼前一片血红,是夕阳那样的颜色。
——看,就算闭上眼,阳光也会落进眼睛里的。
我们趴在饭馆的空桌上念书,读到德思礼夫人让哈利准备早餐,我听到他有煎蛋还有熏肉,馋的直吞口水:“——他们对他真好。”
我想,德思礼夫妇真是一对善良的夫妻,不光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哈利,还给他自己的房间(虽然那有一点点小),他还有煎蛋和熏肉可以吃。
达力过生日那天,他收到了三十七件礼物,但是他还是不满足,发脾气让他妈妈给他凑到三十九件。
“噢——”我焦急道:“快给我读一读他都收到了什么礼物——”
薇娅找到那段文字,念道:“一辆赛车、一台摄像机、一架遥控飞机、十六盘新出的电脑游戏光盘和一台磁带录像机……”
“还有呢还有呢?”我对他的礼物好奇不已。薇娅眼珠转了转,手指继续顺着单词数下去:“还有一双舒适的皮鞋,一套柔软的睡衣,一件公主裙,一顿全是肉的大餐,一大堆金币……”
“可是——”我指着书上的句子:“这里没有那么多单词啊。”
薇娅笑得前仰后合:“你怎么不问问达力这个男孩子为什么会收到公主裙哈哈哈哈——”
我生气地环起手臂,摆出恼怒的表情对着薇娅,她咳了两声说了句抱歉,又继续往下读。
“佩妮姨妈硬要哈利穿一件旧的套头毛衣(这件毛衣很难看,是棕色的,缀有橙色的小毛球)。她越是往哈利头上套,毛衣就缩得越小,最后缩得只能给掌上木偶穿……”
“毛衣竟然会缩小成给木偶的衣服吗?”
“那是因为哈利是个巫师,他心里不想穿,导致毛衣变小了。”
“唔——”我拖着下巴沉思:“就像小孩会尿床一样吗?不知不觉的?”
薇娅笑起来:“对,就和尿床一样,就叫——漏魔法。”
“哇哦——”我感慨着,原来小巫师还有这种烦恼。
晚上我和薇娅躺在散发霉味的床铺上,缩着两条腿睡觉(不然脚底板就要贴到冰凉的墙皮了),我睁着眼睛毫无困意,掰着手指头数数。
“薇娅,我们几岁了。”
“八岁。”
“那我欠你八年的生日礼物诶。”
“那你可得好好补偿给我。”
“你想要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
我仔细想,要好吃的就很不错,好看的衣服也很棒,要是有金币就更好了……不,我不能那么贪心,一年一个生日礼物就够了。
“第一个礼物,我想要一个上下铺的双人床,就像军人住宿的那样。”
上下铺是来饭馆吃饭的军人叔叔说过的,我觉得那样的小床非常适合我和薇娅。
“第二个礼物,我想要一双真正的皮鞋——给爸爸穿。”
爸爸的假皮鞋一淋雨就会掉色,等回到家一脱下来就露出两只漆黑的脚丫——两只脚上都染满黑色了。
“第三个礼物,嗯……让我们饱饱的吃一顿饭,吃到每个人都再也吃不下了,我要在肚子里填满鸡肉……鸡肋骨!”
薇娅笑起来,说鸡腿才是最好吃的。
“那就填满鸡腿。”我更正道,继续说:“第四个礼物……”我沉默一会:“我想要妈妈。”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
薇娅转身抱住我,把温热的脸贴在我的脸边,问:“第五个呢?”
“……我想不到了。”我干巴巴的说,贫瘠的想象力根本不支持我许太多愿望,我努力回忆书里的达力都收到了什么礼物,却脑子空空一个都想不起来。于是放弃思考:“剩下的四个愿望分给薇娅。”
薇娅闷闷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那可不够,我有好多好多愿望,四个不够用来许愿。”
我纠结了一小会儿,肉痛的说:“那我把前四个都送给你吧,八个虽然不多,算上自己的八个就有十六个了……奥,你可以许愿说再要一百个,一千个愿望……”
我感觉脸颊边有湿润的触感,伸手摸到了薇娅满脸的湿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的满脸泪水。
也许是双胞胎的感同身受,我也仰着脸流下泪来,温热的泪水没两秒就变得冰凉,直到它们越过脸颊溜到耳朵里,灌满了整整两只耳朵。
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薇娅哭湿了一整个枕头,我哭的耳朵发痛。
薇娅扒拉着我的耳朵仔细看了看:“……有点发炎了。”
这可给我折腾的不得了——薇娅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药方,说是把鸡的胆汁滴进耳朵里可以治疗耳炎,便拉着我去饭馆的后厨要来一只苦胆。她小心翼翼的把它扯开,腥臭味熏的我们都皱起脸。
“忍着点。”薇娅拿着一个麦秆做成的吸管,吸上来一小滴,把我按倒她的腿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有一滴凉飕飕的液体滴进了耳朵里,疼的我忍不住尖叫着挣扎。薇娅用两只手牢牢制住我,又滴了两滴进去,我感觉这股疼痛要钻到脑子里去,扭动着身体想要把它倒出来,无法做到又无法缓解,如隔靴搔痒一般。
薇娅按住我,托着我的背把我翻了个面——我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三滴流进了另一只耳朵。
“啊啊啊——”
我挣扎着,感觉左右两个耳朵里的液体像硫酸一样,要把我的脑子烧穿出一个窟窿来——那我就能把筷子从这头送进去穿到另一头了。
“……乖。”薇娅拍拍我的背,等我缓解过后把胆汁收好:“明后天还有滴两回。”
我欲哭无泪欲言又止,觉得我薄弱的意志力不允许耳朵再经受酷刑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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