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山本武发觉到了你的存在。”
狱寺隼人背靠着墙,仰头看着安全屋泛着裂缝的天花板。他从沢田纲吉给他的烟盒里挑出一根米兰烟,打火机冒出的火舌凑上香烟,直直点燃其中包裹的烟草。
他们在这里绝非毫无理由。就在半个小时前,在巴勒莫警察局门口乖乖站着的沢田纲吉等来了一路疾驰而来的狱寺隼人。他们自然地假扮成迷糊实习记者和来接他的专门司机,上车扬长而去。可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沢田纲吉之前所说的《共和国报》巴勒莫分报社,而是一间归在“铃木先生”名下的无名安全屋——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狭窄房间。
“他很敏锐。仅仅是一场记者会,他就看到我了。”沢田纲吉坐在简陋的沙发上,他的手正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未点燃的香烟,而站在他旁边的狱寺隼人猛地抽了一口烟,熟悉地从嘴里吐出浓烈的烟雾。他借着白色烟雾的遮掩仔细打量着沢田纲吉的神情,却发现眼前的棕发男人额头满是冷汗,脸上还残余着一丝恐惧和厌恶。
厌恶?他居然在厌恶什么。是山本武那个混蛋吗?还是我手里的香烟?
狱寺隼人的目光谨慎地移向沢田纲吉捏着香烟的手,他的手上有层层叠叠的陈旧伤疤,有小巧的薄茧,却唯独没有任何烟渍泛黄的痕迹,很明显,沢田纲吉没有抽烟的习惯。
这让狱寺隼人觉得惊奇了。世俗意义上的乖小孩在自己的秘密基地里藏了数量可观的香烟,却从未养成抽烟的习惯。如果排除收集癖的话,就只能说明沢田纲吉在借香烟这个载体怀念着某段令他终生难忘的记忆。
记忆最会杀人,而沢田纲吉的灵魂在回忆中无数次自戕。
“我看你脸色不对。我抽烟熏到你了吗?还是说,你被山本武那个家伙吓到了?”狱寺隼人从来都不是遮遮掩掩的人,他徒手将抽了一半的香烟熄灭,主动开口道。暗红的火光在他的指尖烧尽,一股转瞬即逝的灼热舔舐着他的手指,但他置若罔闻。
“不。事实上……米兰烟的味道让我安心,你可以抽,不用理我。”听到狱寺隼人的话,沢田纲吉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原本放空的双眸恢复神采。他蜜棕色的眼睛认真地望着狱寺隼人,“我也并不害怕山本武,我只是觉得,他是我遇到的最棘手的危险对象之一。”
“直觉敏锐,能力出众,即使伤残也依然受到器重。”狱寺隼人冷哼一声,似是对山本武十分不屑,“但如你所说,他的内里和他所表现出来的假象完全不同。他是只很会伪装自我的狡猾狐狸。”
“是的。”沢田纲吉叹了口气,他扶了扶额,拿起桌上早已放凉许久的白开水,仰头喝了一口,“可现在最关键的不是山本武的为人如何,而是他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因为他,我现在无法再以其他任何假身份踏入警局,这无疑会让我们的监察活动的难度会更上一层楼。”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狱寺隼人岔开腿坐在沢田纲吉对面的沙发上,他看着沢田纲吉轻轻地将水杯放回原位,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通知斯帕纳和入江正一进行线上远程监控?还是说,现在需要换我去实时监控山本武?”
“主动出击其实不是我的偏好,我更喜欢静观其变并等待合适的时机。”沢田纲吉谨慎道,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急于窥探山本武的全部秘密,“而现在正是适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紧盯山本武的时候。”
还没等狱寺隼人开口询问他们该如何在这间破安全屋里远程监控山本武时,沢田纲吉突然站起身,他跛着脚,慢慢地走向不远处的木制柜子,随后蹲下,拉开其中一个较大的抽屉。
他拿出了一台被白布蒙着的机器,这台机器扁平,在外观上来看,它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就当沢田纲吉掀开那层象征神秘的白布时,狱寺隼人满脸不可置信地挑起眉,他开口询问道,“m908监听控制器?你打算监听?”
“相较于监视,监听显然更加隐蔽,耗费的心力也相对更少。”沢田纲吉将盒状的监听器放在桌上,弯下身,把连接监听器的接口插在藏在沙发后面的电源里。监听器猛然发出一声滴声,随即,象征频道和音量的数字在屏幕上亮起,连带着它们旁边的按钮一起闪烁起荧绿色的光芒。
“你什么时候在山本武身上安监听器的?”狱寺隼人撑在沢田纲吉身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笑意的男人。
“我没有合适的时机靠近山本武,所以我无法把监听器安装在他身上。”沢田纲吉调试着手中的设备,他扭动着屏幕下方的按钮,直到频道上的数字跳跃到合适的频道数值。他满意地笑了笑,仰头看向狱寺隼人,像个等待家长夸奖的孩子,“但上帝似乎铁了心要来帮助我,所以我找到了另一个机会——当我还是‘铃木’的时候,一个看守的警察想要查看我的记者证件,于是我就借交予证件的时候,将藏在证件底下的监听器粘在了那名警察的袖口内部。”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出Plan B,这证明沢田纲吉很擅长做两手准备。狱寺隼人的目光在沢田纲吉的身上流连。
监听接收器的屏幕上很快开始跳动代表音量变化的音浪,随即,一个清楚的男声从机器内部传出。
“山本!”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监听的警察高声喊着山本武的名字,他的语气雀跃,像是有什么好事将至,“刚刚说的不错啊。上级不让你说的,你一个字都没提。”
“哈哈,哪里。还不是前辈对我多有教导,我才能在一群记者的面前从容应答。”是山本武的声音,他笑了两声,颇为老道地奉承着他口中的“前辈”。但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一听便知山本武所言并非真心,他只不过是为了搪塞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警察。
“只会说漂亮话的混蛋。”狱寺隼人嘁了一声。
“所以我说过,他肯定具备一定的社交手段来包装自己,要不然他不会在警局如此受欢迎。”沢田纲吉又喝了一口水,他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像只认真饮水的兔子,“而且,适当说一些漂亮话也不乏是一种沟通的好方法,在大多数情况下,语言总比暴力有力量。”
监听器中,山本武和那个警察的谈话还在继续。警察们之间的对话话题通常都枯燥无比,不是有关案情就是有关报告,再不济就是有关酒吧或餐馆的一些小娱乐,他们也不例外。
“山本,下班之后跟不跟我去酒吧里喝酒?我知道一处新开的酒吧哦,离警局又近,便宜新品也超级多。”警察前辈压低声音,对山本武耳语道,“你知道的,意大利人排解忧伤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喝酒。”
“前辈那么极力推荐那间酒吧,是因为那是前辈的老相好开的吧。”山本武讪笑两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前辈的小心思,“我不是意大利人,对于饮酒解愁什么的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我今天就不去打扰前辈和相好之间的温存夜晚了,还请前辈见谅。”
对话尴尬地静止了几秒,警察前辈的声音猛地拔高,语调变得气恼愤懑,“山本!你这小子真的很会倒别人的胃口!早知道就不和你说这些了。”
“前辈,我现在确实没有心情出去喝酒。我的队员在那场任务中几乎全部牺牲了,如果我再去饮酒作乐的话,会显得我对他们很没有敬重之心。”提到逝去的队友,山本武语气突然低沉下来,好似在沉痛哀悼那些英勇的亡魂,“我今晚还要去拘留所加紧审问那两个家族的头目。不从他们的嘴里问出点什么,我是不会罢休的。”
巴勒莫拘留所,今晚,审问头目。
挖到关键信息的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对视一眼,已经磨合得很好的二人自然知道对方眼神中的意思。
“今晚,山本武肯定会和那两个头目说些什么。”狱寺隼人的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
“嗯。说不定从他们的对话中,我们能得知山本武口中的‘交易品’、火拼真相和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是什么。”沢田纲吉第三次拿起水杯,却发现玻璃水杯里的水已所剩无几。他正想起身去重新倒一杯水,可一只白皙的手比他更快地拿起水杯,他惊讶地抬起头,发现是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自然地拿起水壶,往玻璃水杯里倒水,直到水面堪堪停在杯口。他把水杯递给沢田纲吉,“坐着。一直走对你的脚不好。”
沢田纲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个惊喜的、难得的真心笑意在他脸上绽开,他接过狱寺隼人手中的水杯,说了声“谢谢”,接着小口地抿了起来。而狱寺隼人突然被这样的笑撞得找不着北,他肢体僵硬地往旁边挪了几步,耳廓泛起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绯红。
“今晚进行终审吗?真是辛苦你了啊,山本。黑手党也是疯了,火拼居然选在最繁华的港口。你要多加小心,他们那群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知道。谢谢前辈关心。也请前辈要保持一定的警惕心,别无意中被有预谋的旁人利用了。”
最终是山本武结束了这个简短无趣的话题,他笑着向前辈致意,声音距离监听器的位置越来越远。
“狱寺。今晚能不能拜托你去巴勒莫拘留所一趟?现在的我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山本武的面前。”沢田纲吉将监听接收器的按钮调到off的位置,他重新昂起头,认真地看着狱寺隼人。
“我要怎么进去?凭借乔凡尼·马里诺的身份?他是什么职业?”
“是的。”沢田纲吉看起来胸有成竹,“斯帕纳和正一的假身份筹备永远是最充分的。乔凡尼·马里诺先生刚好就是一名就职于巴勒莫拘留所的看守警察,只不过他只是挂名其中,其它信息均未录入。”
“你的意思是……”
“稍后我会通知斯帕纳和正一将你的全部生理特征信息录入巴勒莫警局的系统中,这样你便能在拘留所里畅通无阻。”沢田纲吉转过身,真诚地向狱寺隼人拜托道,“监视山本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马里诺先生。”
称谓的突然变化让狱寺隼人怔神了一会,过了半晌,他才发现是沢田纲吉在坏心眼地调侃他。但他的肢体动作要比大脑的运转速度快很多,他很快点头答应。
他不会拒绝的心也是。
-
巴勒莫的夜晚通常很冷,这种冷意混着地中海咸湿的气味遍布整座城市,犹如用镰刀夺取他人生命的死神。
狱寺隼人穿着巴勒莫拘留所的警察服制,跟着山本武走入拘留所的大门。他不耐地低着头,试图不去看山本武的背影。
长久以来,狱寺隼人都坚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不会出错,这次也不例外。山本武确实是一个怎么看都会让人生厌的家伙,从笑面虎的性格到那个象征残缺的铁块手臂,这些似乎都在印证着山本武与常人的不一样。
明明都是曾经受过伤的人,山本武和沢田纲吉身上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后者像午后被阳光晒暖的天空,而前者的身上混着被滂沱大雨冲刷过千万遍的雨腥味,心里的良知早已被黏稠的雨水冲走。
“我等一下要到牢房进行单独审问。麻烦你们在外面等候。”山本武转过头来,向跟在后面的狱寺隼人和另一名警察微笑道,只不过这个微笑背后的含义让人不寒而栗。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笑意,有的只是探究的冰冷,“马里诺先生,你初来乍到,就先跟着你旁边的约纳斯先生办事吧。”
狱寺隼人偏头看向旁边矮小的警察,那个警察低着头,严肃地抿着唇,让人瞧不真切他的容颜。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无喜无悲。
两个怪胎。
狱寺隼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跟着两个人的步伐来到巴勒莫拘留所的内部。这里如同狱寺隼人想象中的那般肃杀,一间间狭小黑暗的羁押室逼仄地挤在一起,被惨白的白炽灯照射着,黑色与白色交织成的阴影照射在山本武一行人的身上,显得晦暗不明。
两个黑手党家族的头目的牢房在拘留所的最里面,他们不得不花了点时间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上留下自己的足迹。狱寺隼人借着警帽的遮蔽,目光往四周的环境打量过去,很快,一幅简易的逃生路线图浮现在他的心头上,这向来是他的习惯,这些准备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在一间庞大的牢房门口停下。被山本武称为“约纳斯”的警察上前一步,用腰间挂着的钥匙打开了紧锁着的牢房铁门。
“进去之后,你们先帮我按住那两个人,随后到监控室等候我的指令。”山本武率先抬脚走入牢房,他打开牢房灯光的开光。霎时间,苍白的灯光倾泻而下,照亮了缩在角落的两个人。
说是“人”反倒还让他人怀疑。狱寺隼人皱起眉头,紧盯着眼前毫无生机的两具身躯。暴力逼供这种老土的做法应该早就被条子们淘汰了,怎么山本武还停留在过去的时代。
狱寺隼人曾经也经历过不同家族甚至警察的暴力逼供,他深知痴迷于暴力逼供的人会对下位者使多少惨绝人寰的手段,也知道被迫承受暴力的人要忍受多少剧烈的疼痛,眼前的活死人让他不禁回忆起了那些被黑暗和血色糊住的时光,他偏过头,试图不再去看。
那两个人一见到山本武的身影向他们逼近,便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约纳斯向狱寺隼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一个箭步冲上前,强硬地扳过两个人的手臂,用手铐扣住。但狱寺隼人明显有自己的心思,他趁着约纳斯和两个犯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将一个小型的监听器粘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做完这一切,他跟着约纳斯来到监控室内,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看着山本武对峙两个穷凶极恶的囚犯。
“山本武,就算你再怎么逼供,我们也不会说的。”其中一个矮胖的男人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鄙夷地瞪着施施然坐在审讯椅上的山本武。
山本武并不气恼于犯人的气急败坏,他将双手搭在审讯桌上,气定神闲地开口道,“今天又换了一个戏码吗?上演兄弟情深?可我记得,你们两个家族火拼的时候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你他妈还敢提那次火拼。如果不是半路杀出来一个你,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交易早就已经完成了!”另外一个瘦高的男人目眦欲裂,他奋力挣扎着,原本血肉模糊的手腕被手铐刮出几道新的血痕,“你又有什么资格提‘情深’,表面上和大众说着队伍里的大部分警员全部因火拼而牺牲,实际上他们全都是被你和另外两个黑警杀死的!我们家族内都从不杀忠心耿耿的家族成员,你这个条子连一只忠诚的狗都不留下!”
在监控室里的狱寺隼人听到这个重磅消息后,眼睛猛地瞪大。首领的这番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划开了山本武披在凶恶外的人皮,现在,他和沢田纲吉终于可以窥见山本武阴冷黑暗的一面。
他的联络耳机里传来沢田纲吉的吸气声,他知道沢田纲吉也被山本武的血腥屠杀行径震惊到了。
“毕竟那些人都是上级硬塞给我的,我不得不带他们一起前往你们的火拼现场,哪里谈得上什么‘兄弟情深’呢。”山本武的半个身体隐没在昏暗之中,只剩琥珀色的双眼和那只由钢铁组成的假肢在惨白的灯光里闪着寒光,“事后处理掉他们当然是最为妥当的啦,没有人会把罪行怪在我们头上,所有人都只会怪你们黑手党的凶恶,怪你们夺去了伟大的英雄的性命。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替我们洗刷罪名,你们到了地狱之后,我也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哦。”
“但单凭这点,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来证明山本武接下来还会继续杀戮他人。”沢田纲吉很快镇定下来,顺着山本武和两个首领之间的对话逻辑推理下去,“他今晚来找他们,肯定是为了什么——会是交易品吗?”
“好啦,要回归正题了。”山本武拉开椅子,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他逐渐走近其中一个男人的身边,语气轻柔,却带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冷酷,“今晚,我问你们最后一遍,你们的交易品去哪里了?如果我仍然得不到满意的答复的话,我和我的上司都不能保准你们的性命会安全无虞哦。”
果然。
狱寺隼人心下了然,他迅速地在心里把事情原委梳理了一遍。
山本武之所以接下上级交给他的阻止黑手党家族火拼的任务,是因为他和他背后的势力看上了火拼的焦点,也就是一件尚未有人知晓的交易品。可在混乱的火拼过程中,交易品被其中一个家族的内部成员及时转移,山本武他们并没有抢到交易品,只能先将不知情的同队队员以及部分家族成员灭口,再将两个家族的首领以合法逮捕的名义抓回来,意在暴力逼供出交易品的下落。
现在要解决的无疑是两个问题。狱寺隼人的双手抱在胸前,其一,交易品到底是什么,它的价值到底有多高,才会被山本武他们盯上?它现在又在何处何人手上?
其二,山本武背后的势力究竟是谁,能在警局为非作歹且不被他人察觉,这肯定是一个极为凶恶也极为谨慎的组织。
是老派家族吗?还是新兴□□?狱寺隼人皱着眉思考着。
就在狱寺隼人思索之际,山本武血腥的审问仍在继续。
“老子宁愿下地狱都不会告诉你的!你他妈给我滚远点!”男人不屑地冷笑起来,“我在里世界独自摸爬滚打了至少二十几年,还不至于因为你的严刑逼供就轻易地说出一切。”
可出乎他的意料,山本武的面容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愠色,相反,一个无害爽朗的笑容突然出现在他的脸上。
“哈哈,是这样啊。”他挠了挠头,突然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我早该知道的。”
早该知道什么?登时,狱寺隼人和耳机那端的沢田纲吉内心警铃大作,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发出尖利的警告。
山本武的机械假肢突然逼近男人脆弱的脖颈,那只危险的手臂突然发出机器运转的嗡鸣声,随即,一把极为锋利的日本武士刀刃从机器展开的缺口处延展出来,冒着深蓝色的寒光,带着大雨将至的压迫感。山本武笑着将刀口压在男人脖颈的血肉上,汩汩的鲜血随着刀口划开的伤口淌下,很快男人的气管里便开始倒灌入大量阻塞呼吸的鲜血,他绝望地发出试图呼吸的吸气声,可只有血泡轻微的破裂声在撕碎他的希望。
“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装腔作势,是吧?毕竟你是买方,自然不知道卖方的出尔反尔。”山本武再次在刀刃上施加了点力气,他的笑容突然收敛起来,现在的他仿佛化身成淹没一切的暴雨,势必要将他的眼中钉淹没殆尽,“我这个人不喜欢戏耍我的人哦,所以,你该去另一个地方好好反思你的过错。”
男人绝望的、不带光彩的眼睛突然放大,他先前的嚣张气焰已经在山本武的语气威胁下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随着山本武的假肢毫不犹豫地用力划出,男人破裂的大动脉猛然飞溅出一股鲜红的血液,他甚至连一丝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倒在浓稠的血泊中。
山本武冰冷的眼神瞟向旁边已经抖成筛子的男人,他掀起警服,随意地擦了擦武士刀上的血液,语气颇为冷淡地开口,“现在轮到你了。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不想死的话,就请一五一十地把你知情的事说出口吧。”
男人梗着脖子,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可山本武明显是软硬都不吃的类型,他的刀刃看似轻柔地点在男人拷在手铐里的手指上,像是催促的倒计时。
“我……我不会……”
刀刃很快削下第一根手指,圆柱状的血肉带着被切断的骨骼滚落在地,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不说吗?我们似乎有的是时间,你还有九根手指、十根脚趾和很多其他部位。”山本武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剩下的、完好无缺的部位,“如果不说的话,我‘咻’地一下全部切掉也完全没有问题。”
男人嗫嚅着唇,垂着头,半天,他终于虚弱地吐出一句话。
“交易品,交给了和你一样的两个黑警……一个叫施瓦德·罗西,一个叫里奥·埃斯波西托……我让他们私下把交易品交给一个表世界的掮客……”
“……所以,‘彭格列’不是无故吐出施瓦德和里奥这两个选项的,他们也是犯罪分子之一。”片刻的震惊后,沢田纲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但现在,施瓦德和里奥正由斯帕纳和正一线上监视着。这意味着一旦山本武和他的同僚赶过去后,这两个人的性命会受到威胁。”
“你打算怎么办?”狱寺隼人压着声音问道。
“我现在就要赶过去。”沢田纲吉急切地站起身来,狱寺隼人能听到他着急开门的声音,“现在情况紧急,我不能耽误时间。”
“你在和谁说话?”
可还没等狱寺隼人回应沢田纲吉,约纳斯的声音冷不丁传来,他只能先急忙将耳机的联络切断,右手摸上后腰处的配枪,强装镇定地面对约纳斯。
“我并没有和谁说话。”
“真的吗?那刚刚这个人身上的监听器又是谁安上去的?”处理完两具尸体的山本武突然推开监控室的门,他倚在门框处,手上状似无意地捏着已经彻底报废的监听器,“不过这个东西似乎很熟悉呢。我记得,早上和我讲话的前辈的身上也有一个。是那个实习记者放的,是吗?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糟糕。他知道了。
狱寺隼人见情况不妙,猛然拔枪,想要和两人对峙。可山本武的武士刀的速度明显比他更快,锋利的刀刃将配枪打掉,配枪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远处。约纳斯迅速钳制住狱寺隼人,拿出了他耳中的联络耳机,让他不得动弹。
“妈的……”狱寺隼人瞪着两个人,只见“约纳斯”突然伸手,将那个平平无奇的脸皮撕下,两个倒三角的刺青显现在他的脸上。这个信号很明显——他也是山本武的同伙之一。
骗局。狱寺隼人咬牙。他妈的,他从一开始就被这两个混蛋盯上了。
可他现在更关心沢田纲吉的安危,沢田纲吉对现在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浑然不知,他的联络耳机又被这两个人拿走,他现在该拿什么办法来联络上沢田纲吉。
“玛蒙,这里就麻烦你啦。我现在要去好好会会那两个家伙。”山本武将武士刀搭在自己的肩上,回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不要弄死他了。我之后要好好了解一下,这种浑身都是污垢的脏狗是怎么和那个气质干净的实习记者混在一起的。在此之后,我会让次郎好好填饱它的肚子的。”
他轻轻地带上了门,只留下那个真名为“玛蒙”的人冰冷地看着狱寺隼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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