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不到两天，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让送走周平后的阿尔弗雷德感到精疲力尽，他返回卧室，一头倒在床上想就此一睡不起。
可一团未解决的疑问和麻烦，促使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翻出手机给某人打电话。
手机拨通，阿尔弗雷德开了免提扔到一旁，接着躺回床上，盯起头顶的天花板看，“你家出大事了。”
“……嗯？”
刚睡下没多久被吵起，猛然醒来的大脑有些发懵，王耀一时没跟上阿尔弗雷德的思绪。
听出他声音中含带的困倦，阿尔弗雷德将枕头捂在自己脸上，有些懊恼：“抱歉，忘了你应该还在补觉。”
揉着神经跳动的太阳穴，王耀撑起身靠在床头，打开房间里的灯，“没事，你继续说，出什么事了？”
他下意识摸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想点燃，可当阿尔弗雷德回答他的声音响起，摸上床柜火机的手又收了回来。
“九十年代前，你听说过长生会吗？”
“长生会？”取下刚叼进嘴里的烟，王辉思索着回忆。
过了片刻，他给出结论，“没听过，听名字……新兴宗教？”
“准确说，是邪教。”
随后，阿尔弗雷德将周平来找他时，讲得全部都亳无保留地陈述给王耀，包括答应协助周平杀一个人，换取他对自己的保护。
将一切说完，电话那头陷入一阵安静。
此时，外面的天也都暗下，阿尔弗雷德摸索着拉开床头台灯，为昏暗的室内增添一抹光亮。
“为什么答应他？”
“啊？”
一瞬的分神，阿尔弗雷德没听清。
“我说，”王耀一字一顿给阿尔弗雷德重复一遍，刚才还温和的嗓音突变冷厉，“为什么要答应他？”
“明知有危险，还把自己往危险上推……”似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王耀停顿一下，稍微放缓后接着道:“你明天立刻回美国，这件事我会和他们说，你不用管了。”
“我不能回去，我答应了他，不能言而无信。”
“你就不该答应。”
抱紧枕头，阿尔弗雷德凝望头顶天花板，脑海浮现周平望向他时的眼神——那像在绝望中沉沦许久后，终见到一丝希望，透过他空洞的双眼，阿尔弗雷德窥见了他内心的声音。
“他在乞求我。”
他向王耀轻声叙说:“虽然未曾说出过一句恳求我的话……事情结束后，我会自行离开中国，在此前，我必须留下弄清一些事，不然我不会走。”
他意已决，阿尔弗雷德一旦下定决心，会有多执拗王耀再清楚不过，再多劝说也是多费口舌。
叹息一声，揉搓手中不小心握断的烟，王耀的嗓音蕴含无奈:“你真是太乱来了……阿尔弗雷德，每次与你重逢，总能给我一个‘大惊喜’。”
“关于长生会的详细资料，我尽量在明天发给你。”
“那个周平，在弄清他要杀谁之前不能毫无保留信任，你自己独处时要小心，随时电话联系。”
王耀不放心地对阿尔弗雷德仔细叮嘱。
“嗯，我知道，我还不至于安逸到没丝毫警惕心。”
两人又互相简述了下最近的情况，直到王耀那边传来敲门声，聊了近一小时的电话才算结束。
收起手机，阿尔弗雷德把自己裹进被褥里，疲惫的神经让他提不起丝毫做晚饭的动力，想着今晚就不吃了，胡思乱想间盯起床头柔和的灯亮出神。
这次的通话，无形中冲散了之前的距离感。
次日，阿尔弗雷德刚热好昨天剩的饭菜，手机中放着的音乐被突然响起的来电震动打断。
将撕下的一小块馒头塞进嘴里，阿尔弗雷德接听电话，“您好。”
“是我，”黄建行浑厚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这么早打扰您，是想给您说声，我们今天要走了。”
突如其来的告别，令阿尔弗雷德措手不及，“今天就走吗？”
“对，早上赵警官给我打电话说事情已经确认，不用我们再留下演戏了，最重要的，是秀秀已经安全了。”说到最后，黄建行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就好，既然没事了怎么不多待几天？我还想带秀秀去游乐园呢。”
替父女两人感到高兴，但不解怎么走得如此突然。
“我也不想走这么急，何况还没请您和老赵喝酒。”
对一直没能请到两人吃饭，黄建行是非常宛措。
“今早赵警官说因为那什么长生会，现在这里对秀秀不安全，怕带着她从这多待后又被那群疯子盯上，所以才想让我尽早离开，等一切结束后，没一丝后顾之忧了再来请他和您吃酒。”
“赵警官的顾虑没错，现在这确实不安全，”阿尔弗雷德应声附和一句，“邪教组织向来是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谁知他们会不会突然爆炸……早些离开是明智之举。”
黄建行：“是啊，我这次打电话除了和您告别，就想走之前提醒您今后一段时日出门多小心，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可千万要报警。”
阿尔弗雷德：“您们也是，回去的路上开车注意些。”
“好，之后见啦！”
结束电话，手机自动继续放起之前被打断的音乐，阿尔弗雷德咬着手中的白面馒头，心想今天带秀秀去游乐园玩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10:00MP，专案组办公室。
昨天才成立没多久的专案组，又迎来一位新的成员。
组内不大的会议桌的周边此时坐满了人，今日大驾光临的钟副局坐在了最上首，坐他左手边的是随同他一起来的年轻人。
“他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的帮手，咱们专案组成立前，小京就在各地调查长生会了，这次是上面特意调来协助我们。”钟副局如此介绍说。
清隽的年轻人在钟副局说话间起身冲众人点头示意，等副局说完，他才面带笑意说:“我叫王京，可以叫我小京，今后的一段时间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接着，他又向坐自己对面，脸色从一开始就不知为何阴沉的俞谷伸出手，满脸仰慕，“想必你就是俞谷队长吧，久仰大名。”
俞谷顿了几秒，才伸手和王京相握，和他客套了几句后，再难掩情绪，有些面露愠色的直逼钟副局，冷冷问：“为什么要撤掉对黄建行父女的保护？让他们如此贸易离开，知不知道对他们有多危险？！”
与俞谷相隔一人的钟晓玉吓了一跳，她悄悄挪远身下凳子，离明显在气头上的组长远了些，新来的王京也被俞谷的突然发火弄懵，他在钟副局和俞谷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回自己位置，和其他人共同充当起背景板。
钟副局吹胡子瞪眼，诉斥道：“俞谷，注意你的语气！人又不是我让撤，上面下的指示，你冲我撒什么火。”
俞谷轻啧一声烦躁地揉着头，对无端受他火气牵连的钟副局低声道歉，“抱歉，我实在太心急了。”
钟副局从座椅上起身，背对众人望着写满字的白板罢罢手，示意俞谷不必在意，他语重心长地说:“俞谷啊，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上面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他们自己的思量……你要知道，此次针对长生会的行动，不仅仅是专案组一个小组的事。”
走到俞谷身旁，钟副局拍拍他肩，“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俞谷嘴角微抿，默不作声。
钟副局走后，专案组内部再次召开会议，由新来的王京主持，决定重新梳理一下所有资料。
穆木不知从哪又找了块白板，供此次开会用，好在专案组办公室足够大，两个大板子立在室内还不至于显得拥堵。
“……昨天，上面也是通过一些特殊的消息渠道才确认了长生会的目标。”
王京用笔将一个长长的人名圈起，另一边的投影仪也同时放出一张照片，“阿尔弗雷德?琼斯，美国人，六年前来中国定居，然后意外被星探挖掘到，成为了一名偶像。”
“除了出道时因为过于出色的外貌小火了一把，之后到现在都是处于不温不火，甚至在娱乐圈有些边缘化的状态，经调查，他背景干净，没有案底，作风良好。”
“哇哦，”享受屏幕上照片放大后展现的美颜暴击，不管看多少次，钟晓玉都忍不住感叹，“他长得真好看。”
坐钟晓玉身后的穆木面色古怪，他眼神到处漂移，就是不敢看屏幕上的照片。
从召集到办公室，就没有出过声的周淮继续吃着来时买的巧克力棒，好似对周围一切视若无睹。
杨博山翻着王京统一发放的资料，对俞谷说：“这个人，简直完全符合长生会对祭品的要求，看来你之前的疑惑是对的。”
“不过，”抬眸看向白板，杨博山抛出一个新的疑问，“长生会的目标既然是他，为什么还要再从人贩子手中购买秀秀？”
“有没有可能他们一开始选的是秀秀，后来见了这个琼斯后才转而盯上的他。”一直保持沉默的周淮说道。
“不可能，长生会对挑选祭品，绝不会如此轻易更换。”
俞谷矢口否认周淮提出的说法。
王京推推镜框，脸上笑容的很是温和，嘴里吐出的话音却极为冷冽，“俞谷队长说得没错，长生会一但选定祭品就绝不会轻易替换，所以，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阿尔弗雷德?琼斯，而不是秀秀。”
屏幕跳动，投出的相片换成人贩子一伙人和黄建行父女。
“根据吕立香的交代，是长生会的成员找到上她，然后指引她去往的集市——一个长生会选中的祭品也刚好在买菜的集市。”
王京从白板刷刷写下几个重点，“吕立香拎着秀秀在约定的地点，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一时心烦意乱地分神，让秀秀挣脱她找到了人求救，这个人又刚好是阿尔弗雷德。”
“一位我们现在所知的假祭品和一位所知的真祭品，在有着长生会的参与中相遇了，”他意有所指，轻声反问众人一句，“诸位不觉得这实在太过巧合吗？”
杨博山:“你怀疑阿尔弗雷德救下秀秀这件事，是某些人有意为之？”
王京轻轻摇头，说:“不是我怀疑，是上面根据所得的另外一个消息，假设推断。”
穆木:“另一个消息？”
“上面还得知长生会盯上阿尔弗雷德已久，”王京侧身，看着屏幕上的几张照片，“以此为前提，他们是很难相信阿弗雷德和秀秀的相遇是个意外。”
“他们的相遇不是意外的话，长生会为何要策划这出戏？这不明摆的暴露自己吗？咱们专案组，不就是因为这次的拐卖事件扯出的长生会成立的吗。”
脑子不大够用的穆木是一肚子疑惑。
“要这样说，引起警方的注意，他们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钟晓玉问。
穆木默默吐槽:“那如此看来，他们好蠢。”
咬断最后一根巧克力棒，周淮慢悠悠开口插入穆木和钟晓玉七嘴八舌地讨论里，“或者，策划这场拐卖事件的不是长生会，而是第三方势力。”
“周法医一针见血。”王京拍了几掌赞许。
又推推镜框，王京接着说:“阿尔弗雷德和秀秀相遇是个引子，一个想要引出长生会，引起警方注意，由我们谁也不清楚的第三方设计的一个引子。”
“最后，上面想表达给诸位的意思很简单，保护好阿尔弗雷德，他将是我们一举扫除盘踞势力的关键。”
散会前的总结，又由俞谷简单说了几句，才算结束。
收拾完桌上遗留的文件，王京来到之前的旧白板前，他取下上面贴着的阿尔弗雷德的照片，乌黑的双眼看不出太多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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