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音乐夹杂细琐说笑声从林圆电话那头传出，阿尔弗雷德不得不将手机离远了与她讲话。
“……还是不去了，我跟你朋友不熟，相对无言的多尴尬。”
推掉她请自己去KTV的邀请，素白的手轻抚膝头书籍的硬壳封面，客厅陈旧的留声机放着上一世纪的老歌，不大的歌声诺有诺无的透过推门飘至阳台。
总是束起的头发散在了肩后，阿尔弗雷德窝在阳台的吊椅里随它晃动，吊椅旁边的矮桌放了罐开封的可乐，还有块吃了一半的蛋糕。
“那好吧，”林圆回答时声音里尽是难掩的失落感，“那你要在家感觉无聊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把地址发你。”
微信消息弹出，是林圆发来的定位。
一个清亮女声突然介入，她向林圆说了句什么，背景处过大的噪声将她说的话遮盖得支离破碎，电话在林圆和她嬉闹中挂断。
膝上的书是之前逛书店时买的，黑色的硬壳封面唯有几个烫金字体，没有过多花哨的设计，整体肃穆简洁。
书的名字叫做《烟火》。
安舍罗告诉他，这是部以抗战时期为背景的小说，讲的是一对同性的爱人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跨过生与死，突破世俗屏障，最终相伴一生的故事。
精彩且不失民族大义，家国情怀的剧情配上作者优秀的文笔，再加一些适量营销，受到了当代年轻一代喜爱，哪怕小说完结许久，关于它的网上讨论度和线下销量也一直是居高不下。
阿尔弗雷德听林恒提过一嘴，说有投资商相中了这本书，想要改成兄弟情出剧，还是会大投资，大制作的那种。
冷色的白炽灯照得阳台敞亮，他坐着看了会，结果越看越觉得书中剧情发展有些熟悉，但为什么熟悉却又说不上来。阿尔弗雷德连整本书的三分之一都没看完，太过怪异的既视感令他读起来总觉得奇怪，不得不合上书，放置一旁。
站起身伸个懒腰，顺道瞥一眼屋外，发现阳台对面空旷已久的别墅搬进了住户，以往漆黑一片的屋子，此时灯火通明。
随意一看，没再投去太多关注。
阿尔弗雷德喝进饮料，把剩下的半块蛋糕放进冰箱，箱门还没关上，一段轻快的纯音乐兀然响起，那是林圆用阿尔弗雷德的手机为自己设置的独属她的来电铃声。
电话接听后传来的不是林圆的声音，而是之前听到的女声。
“是林圆哥哥吗？我是她朋友，”她语调急促，“林圆和人打架进了派出所，您能来趟吗？”
*
晚上十点多，在家呆了一天的小偶像急匆匆出门，暗处他们对视一眼，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
“……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听到了吗——”
中年警察大声地呵制，也没能让两名打在一起的女孩停手。
晚上正是警情爆发的高峰期，前来报警的人纷来沓至，两位女生在大厅中一言不合起的拉扯使一群人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全站在一边驻足围观。
“别打了！都住手！”张国的一张脸吼得通红，他再次试图分开两人，冲呆在一边手足无措的两人朋友吼道:“呆站那干什么？还不上来帮忙分开她们！”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帮忙。
分开后，叫林圆的女孩双目通红，挣扎着摆脱朋友对自己的桎梏，伸出去的手曲起去抓被她挠得满脸红痕的人，嘴里口不择言地叫嚣:“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被林圆压着打又抓破脸的宋如由警察拉到另一边，她怒火中烧尽挑能伤林圆的话说:“你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野种，小野种！小野种！”
接到电话，匆忙赶至派出所的阿尔弗雷德踏进大厅第一步，刚好听到宋如的辱骂。
林圆的情绪在宋如音落后变得更加激烈，抱着她的女生气不过替林圆怼了句宋如，这一怼的分神却使林圆挣开她。
阿尔弗雷德见状快步上前拦下又出手抓宋如的林圆，见到突然出现的他，林圆微愣，然后咬着唇，扑进他怀中。
身后传来宋如的哭声，应声回望，见一位男子不知何时背对着阿尔弗雷德站到了宋如面前，看到那男子，宋如像找到了主心骨，边哭边跟他告状。
揽着林圆，阿尔弗雷德向松了口气的张国询问卫生间在哪，得知具体位置，他带着林圆拐进卫生间，关上门。
只有两人的空间，林圆抱着阿尔弗雷德再不住地哭了出来，就像小时从学校里受了欺负，咬牙忍下难过和泪水，回家后见到熟悉家人才敢放声发泄自己委屈。
阿尔弗雷德拍着她肩，静静等她哭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讲讲吧，怎么回事？”
用纸擦干脸上泪水，林圆一抽一抽地说:“今天在KTV是她先绊倒了我朋友，我找她理论，她死不承认，还骂我……再后来，我就和她打了起来。”
听着林圆简述，阿尔弗雷德给她整理了下弄乱的头发，弄明整个大概，他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好好在这洗把脸，我去和警察道个歉，顺便再把事情讲清……其他先不提，在警察局打起架这件事实在不妥。”
林圆抽着鼻子，讷讷应下。
外面的宋如已经停止自己扮可怜的哭诉，她正在自己那还算讲道理的哥哥的训斥下，对被她绊倒的人道歉。
林圆的几位朋友坐在一旁椅子上，见阿尔弗雷德出来立马围着他问林圆的情况。
“没事了，一会出来。”
有了他的答复，几位朋友总算安心。
宋仁拉着不情不愿的宋如走到阿尔弗雷德，一手押着妹妹的头令她弯腰鞠躬，“今日的事实在太抱歉，家妹娇纵惯了口无遮拦，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阿尔弗雷德声音平淡，“希望宋先生能好好管教妹妹，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一定，一定。”宋仁应声。
擦过兄妹二人，阿尔弗雷德为林圆在警局打架的这事向张国致歉。
因为双方未成年，再加上良好的认错态度，等林圆从卫生间出来，对两人进行了口头教育便算结束。
期间，宋仁又押着妹妹向林圆道歉，不过她没搭理。
出派出所，已经近12点，从KTV宋如莫名其妙挑衅开始，到各方家长来后草率的收尾……这无端闹的一出使每人都感到疲惫，见时间不晚，林圆朋友们在门口纷纷与她道别回家。
送别她们，林圆拉着阿尔弗雷德的衣袖，沿着街边人行道往回家的方向走。
“那个宋如，”踩着地上方形砄块，还没褪去鼻音的她出声说，“从开学后我们分到一个班，她就有事没事找我麻烦，也不知道哪招惹她了，总冲我发神经。”
憋了快一学期的委屈，林圆总算在今日有了宣泄口，一股脑将从开学到现在与宋如产生的所有冲突全说予阿尔弗雷德。
他默默听着，是一位无言的倾听者。
踩到一颗小石子，林圆停下将它踢远，“……还有这次老师和我哥说的打架，就是和她打的。”
阿尔弗雷德：“这些事，怎么不对你哥说？”
林圆冷笑一声，嘲讽：“他听吗？从我昨天回来，除了陪我去你家吃了一趟饭，其他时间我连他影都见不到，给他打电话十个能接一个就算好的了。”
“他是公司刚开业，所以才有些忙……”阿尔弗雷德试图挽救林恒在他妹妹心中的形象。
“那我更不敢用这点小事打扰他了。”
越描越黑，阿尔弗雷德闭上嘴。
走了有一会，直到林圆脸上再看不出丝毫哭过痕迹，阿尔弗雷德才到路边叫车。
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到他面前，车窗落下，露出车内人的模样。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记忆里常穿的中山装换成了一身休闲服饰，本就与王耀相似的面容，在他摘下眼镜后更加相像。
阿尔弗雷德唤出车里人的名字，“王京。”
他微微一笑，手指轻点方向盘，“上车吧，我送你。”
能白嫖的车，不坐白不坐。
叫来站街上等候的林圆，两人上车。
一路相对无言。阿尔弗雷德没有对林圆介绍这位故人的意思，王京识趣与他装作陌生人，毫不知情的林圆单纯认为这是阿尔弗雷德不知何时从手机上叫的车，凑近后，借着昏暗灯光看清王京长相，她还暗叹一句，司机师傅真帅。
两人住的地方顺路，阿尔弗雷德先送林圆回家，看她进小区，才告诉王京自己的住址。
到了地方，作为回报王京送自己回来的谢意，阿尔弗雷德请他到家喝饮料。
“我可以换成茶吗？”
“没有茶。”
领他进屋，阿尔弗雷德给王京开了罐可乐。
王京接过，但没喝，他倚在餐桌边，看着厨房里的阿尔弗雷德为自己倒杯热水。
冰凉的手触及盛满热水的玻璃杯后回暖，阿尔弗雷德因为走得匆忙，他去时身上单薄的居家服没换下，外面只套了件随手拿的呢子大衣就出了门，冬季的深夜寒冷刺骨，这一趟下来，他冻得可不轻。
一口未喝的可乐放到桌上，王京说：“你的事大哥跟我说后，我已经告诉了专案组，对你家周围的监控恐怕一时撤不了，之后，他们怕是还要经常来叨扰你。”
“没什么叨不叨扰。”
挨着王京落座，阿尔弗雷德低头抿口手中热水暖身，他散在肩后的金发有几缕随动作间滑落肩前，“反倒你，大晚上不睡觉，还在街上逛？”
看着离近的人，王京挑起他一缕肩前的长发缠绕在指尖，“我加入了专案组。”
认真等待回答的阿尔弗雷德恍若没察觉王京对自己头发的把弄，湛蓝的双眼望着他，柔和的目光像是纵容。
王京：“今日是我和一位同事值班，他见你这么晚出去怕遇到危险，就让我跟在了你后面。”
“怪不得会那么巧的遇见你……”手掌捂上玻璃杯口，感受热气熏上掌心，阿尔弗雷德移开对王京的目光，投向屋内的不知何处。
把他落到胸前的头发拨至肩后，王京收回手，低声问：“你不是嫌长发麻烦吗？怎么又留起来了？”
“经纪人让留，他说留起来好看，”阿尔弗雷德无奈回到，“还说最近流行什么长发美男，让我顺应潮流。”
摇头轻笑着离开桌边，王京来到客厅。
打从一进屋，他就留意到客厅电视边放的一台留声机，它款式复古，外表老旧，四方的木角还缺了一块，看起来年代久远。
王京认得这台缺了一角的留声机，这是以前在上海时，他和王沪陪大哥挑选了许久，送给阿尔弗雷德的礼物，而留声机少的一角，还是他不小心摔坏的。
落下唱针，转台上的黑色唱片旋转，有着摩擦声的音乐响起。
“这台留声机，你居然找回来了。”
当年日军抓捕他们，走得急忙，老多东西落在上海旧居里没带走，这台留音机就是其中一样。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曾经旧物，王京难得觉到意外。
“去古玩市场时发现的它，我也没想居然还能再找回来，”阿尔弗雷德走到他身边，“而且保养得不错，现在也可以用。”
“我还有白光的唱片，要听听吗？”
记得以前王京很喜欢白光的歌，想起自己书房收藏的唱片里就有几张她的，阿尔弗雷德转身要到书房去拿。
“不用了，”王京叫住他，感谢他好意的分享，“我该走了，同事还在等我回去，下次吧。”
拍拍不记事的脑子，阿尔弗雷德完全忘了他还在上班。
“晚班可不好熬……我这有些咖啡你拿到班上喝吧，”几袋咖啡被阿尔弗雷德从冰箱翻出，“可以帮你提神。”
王京没拒绝他的好意，接过装进衣兜，就此与阿尔弗雷德别过。
王耀此时正在骑马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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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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