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n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像是想起了什么令她愉悦的过往,随后扬唇笑起来,紧接着带动身下的座椅也不受控制地震颤。
克莉丝汀皱起眉,试图从Yn先前的碎片化的描述中拼凑起真相:“所以,你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对Keegan产生好感的?”
“可以这么说,”Yn顿了下,目光迟疑地落在Ghost所在的方向,但很快又恢复了从容淡然,“因为欠乏归属感,总会对率先释放善意的人不做过多防备。而且我想,应该没有女孩会拒绝一个属于自己的守护骑士,对吗,克莉丝汀女士?”
Ghost无意识想要再度往前的脚步因她的回答忽而停下,焦褐如蜜的瞳膜倒映出Yn纤瘦的轮廓。他的呼吸随之一沉,粗哑的透过面具,节奏也逐渐紊乱。
Yn再次看了一眼Ghost的位置。尽管从她的角度看去,那里只有一片漆黑,可她的眼神还是让克莉丝汀疑心Yn知晓Ghost作为审讯中第三人的存在。
下一刻,见克莉丝汀久久不作回应,她往后挪了挪座椅,同时慢慢沉下肩,嗓音隐约有些萎靡:“你希望我继续说下去吗?”
克莉丝汀不再怀疑了,凝视着Yn的眼眸颔首。
·
Yn一半的人生都在军队度过,喜恶便也因此纯粹。
Keegan是敌人眼中可怕的死神,但在她眼中,正义如上帝座下的大天使长米迦勒,温和地为她抵挡开了所有来自外界她不愿接受的情绪。
面对Keegan对Yn有意的袒护,自知没趣的Krueger就此悻悻作罢,双手一摊靠回沙发,撇了下面罩遮挡的嘴角:“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好奇她的植栽为什么还没发芽。”
循着Krueger的视线看去,Keegan这才注意到Yn手里还捧着花盆。他单手扶额,无声叹了口气,为自己贸然插入两个幼稚鬼的纠葛懊恼,但事已至此,Keegan只能继续主持公理:“Krueger当然不懂这些事情,你怎么不问问子墨。”
“我正要去,”Yn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只是似乎无从开口,语句因缺少逻辑而不连贯,“路上遇到,叫住我,我觉得应该回答。”
她并没有Konig那样的社交焦虑,正相反,Yn有着很好的社交天赋。即便她每天都像影子一般在基地神出鬼没,Yn还是有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正因如此,Keegan有些无从探寻她此刻局促的由来。深深地看了Yn一眼,道:
“Go with me.”
开阔的窗台,阳光落在Keegan英挺深邃的眉眼。光线嵌合进他瞳孔,最后转变为在她皮肤印下的灼热的痕,令Yn四肢百骸都升腾起酥麻入骨血的痒。
她不懂得这是什么情绪,也不知晓她今后会和眼前人缠上密不可分的关系。此时Yn只是专注地盯着Keegan,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褪下战术手套,用修长匀称的手指拨弄松软的花土。
由于Keegan半蹲的姿势,绷紧的肌肉将长裤撑起明显的轮廓,线条颀长健美,如同古希腊雕塑。
她忽然感觉喉间有些干涩。
Keegan很擅长用他的手扣动扳机,将敌人击毙在无知的恐慌中;也很擅长用这双手扼断敌人脆弱的喉管,亲手送他们去见上帝。
但他并不擅长用这双手翻动泥土,修剪花枝,那从来不是Keegan需要的技能。然而正因如此,他的气质越加迷人。
子墨教会了Yn如何栽种植物,并贴心的告诉她要定期松土和浇水。但子墨忘记为自己口中的定时一词确定间隔,过度频繁的翻动和充裕的水量让种下的葵花籽失去了破土而出的可能,被Keegan翻找出来时已经隐隐有了腐化的迹象。
他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Yn正用她那双脆弱美丽的蓝眼睛注视着自己——手里腐烂的葵花籽。
Keegan沉默片刻,挑了挑眉:“你没必要经常松土和浇水,它们并不会那么容易干枯而死。”
“有时候要外出执行任务,会去到很远的地方。”Yn跟随着Keegan蹲下,伸出手指好奇地翻动着他掌心的花种,“碰到意外还会耽搁不少时间,我想看见它们盛开。”
Keegan意外地容忍了Yn与他过分亲近的行为,偏头看向她专注而柔和的侧颜,低声开口道:“所以你害怕它们枯死,好吧——你很喜欢花吗?”
“很喜欢,”Yn继续垂头摆弄着花种,见Keegan没有制止,她试探着触了下男人掌心因常年持枪留下的薄茧,“我记得爸爸好像和我说过,妈妈很喜欢花。所以我想,我也应该喜欢。”
Yn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她只是平静地叙述自己的过往,闲谈天气般稀松平常。
Keegan没听进去多少,他因Yn的举止额角一跳,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气氛的暧昧,不动声色地隔开一段距离方才又道:“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你和你的父亲关系如何?”
“还好?”Yn眼中又浮现出迷茫神色,视线空洞没有焦点,“不过我能感觉到,他爱妈妈比爱我更多一些。”
Keeganc垂眼思索一瞬,低低笑了一声。
他忽然握紧拳头,扣住Yn纤细的手腕带她一同站了起来。
Yn指节细长白嫩,其中却贯穿交纵着斑驳的伤痕。那是常年出生入死的见证,是属于战士的勋章。
此时因Keegan的举动,本就脆弱的葵花籽被碾碎在手心,沾染在彼此的肌肤上,模糊了狰狞的痕迹。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Keegan比Yn高大许多,低头便能看见她如幼兽纯真无害的眼眸。浓长的睫羽在眼底落入疏淡阴影,完整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温和地笑着,肌肉的运动通过面罩凸显出来,有一种莫名蛊惑的魔力:“你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Yn试图开口,但又沉默下去。
早前在卢旺达地区执行维和任务时,她所在部队遭到**武装袭击,伤亡惨重。Yn侥幸突围离开,丢弃下所有负重,逃至一户农家中才躲过一劫。
重新与大使馆取得联系时,伤重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Yn已经命悬一线,回国后经多次抢救才活了下来。然而受到炸弹爆炸时的冲击波影响,她患上了不可治愈的逆行性遗忘,失去了七岁起的大部份记忆。
那时Yn的父亲也因为高血压并发的心肌梗塞去世,她匆匆处理完后事便返回了部队,不久被重新调往他处,自然不再有人会和Yn说起那些往事。
她也曾试图追寻,却没有什么收获。他们大多讳莫如深,仿佛Yn的过去是洪水猛兽,轻易不能提及。
后来Yn也放弃了从他人口中追问。她其实是个目的性颇强的人,既然是没有结果的无望的寻找,那便不用再继续了。
Yn带来141的行李不多,但一张褪色泛黄的合照始终被她带在身上。她从破碎的记忆片段寻找自己的过往,重塑性格与人生,依照只字片语建立回忆。
通过Keegan的话语,她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童年并不如此前构想般美好。Yn看向面前的男人,触及他安静包容的蓝眼睛,恍然觉察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她撇了撇嘴角,眼底再次浮现出水雾。
好在Keegan眼下无意戳破Yn已经足够脆弱的外壳。
他拍拍手,拂走手上的尘灰,然后揉了揉Yn蓬松柔软的头发:“纠结过去没有意义,该往前看。”
·
Yn停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克莉丝汀一面叫人给她送去杯润喉的水,一面天马行空地想:她在文学创作上颇有天赋,如果不做特种兵,也会是一个极好的作家。
“她从没和我说过这些。”
审讯的短暂间隙,先前一直沉默的Ghost蓦然开口,平静的口吻中藏着几分不易觉察的低落:“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Yn。”
好在此时克莉丝汀已经把扩音器关闭,加之有隔音壁的存在,Ghost的这番话并没有传入Yn耳里。
克莉丝汀不知内情,也不觉得西蒙·莱利中尉会有这般敏感的情绪,所以她径直忽略了那份不在她预料中的失落:“这很正常,我也不会和我的上司讨论过去。”
“……”
Ghost再度沉默。
他和Yn之间的纠葛从来都是隐秘,不为人知的,就连自觉背后掌控一切的谢菲尔德也没有发现这段关系早已经变了味道。
白日里是互托生死的战友,夜里是抵死缠绵的恋人。Ghost自知Yn与他所产生的情愫是扭曲的,注定走向毁灭,但是他没有办法不去爱Yn。
Ghost冷不防又想起刚才Yn和克莉丝汀讲起的过往,一向寡淡而冷冽的眼眸,忽而翻涌起澎湃复杂的情绪。
“你说得对。”
他平静地开口,随后抬手,把面罩又往下一扯,沉声道:“注意分寸,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闲聊。”
“……”
克莉丝汀私以为Ghost无论以何种身份,都无权质疑她进行审讯的方式。但眼前身高气势都太过于具有压迫感的男人让克莉丝汀硬生生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克莉丝汀看着Ghost重又冷淡漠然的神情,又想到他方才的古怪举止和话语,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情绪,吐出一句阴阳怪气,“也许我会考虑向您学习,在必要时候动用一些特殊手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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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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