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微笑，那抹微笑里蕴含着道别、歉意及一丝微不可察的狡黠。
然后 ──】
叮铃铃铃铃铃铃……！
莉莉睁开眼睛，机械地按掉闹钟，清晨的阳光正从窗户挤入宿舍。莉莉盯着光源，不知不觉走到窗户旁。窗外蓝天白云分明，她低下头，阳光下的黑湖波光粼粼，而在湖水边缘，树荫遮蔽的阴影下，一颗石头坠入深蓝似黑的湖水里，飞溅出巨大的水花。
斯内普收回指向石头的魔杖，沿着黑湖边缘的小路，往城堡的方向走去。莉莉安静的注视着他，直到再也无法看见他的背影。
“西弗。”
无意间发出的叹息惊醒了莉莉，她恍然脱离茫茫然的状态，回归这个不正常的现实里。
莉莉浑身酸痛，单单站着就感到不适，让人怀疑她从床铺走到窗户旁的无感经历。不过现在这点不重要，莉莉如被魇住般发怔的站在窗户前。她拼命地试图抓取梦境片段，然而梦随着清醒越发遥远，连梦中的情感也流逝的了无踪迹。
“莉莉。”玛丽的声音从她的身侧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还好吗？”
莉莉安静几秒，“我没事。”柔和的晨光中，她做出决定，“抱歉，忘记叫你起床。”
当莉莉跟玛丽抵达魔法史教室时，距离上课的时间已经不远。莉莉抬眼望去，学生们正三三两两的聊着天，而在视线最远处，斯内普直挺的坐在第一排，阅读手上的书籍。
教室后方的位置早已坐满学生，她们只能坐到偏前排的座位上，刚整理好物品，宾斯教授便穿过黑板，飘到讲台前，开始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讲课。
对霍格沃兹的学生来说，魔法史从来不是一个有趣的课程，再加上幽灵教授对台下学生的小动作一向视而不见，因此互传纸条可说是颇为盛行，莉莉跟玛丽也不例外。
‘晚上要去黑湖走走吗？’玛丽传来的纸条上写着。
‘下次吧，我今天有事。’莉莉写道，手上的羽毛笔微微一顿，写下下一个话题。
等用纸条随兴交谈好几个回合，目前的话题差不多告一段落后，莉莉如之前一般，如好友间随意的闲聊，平平常常的写出下一句话。
‘对了，毕业后你打算去哪里？’
‘反正肯定不会留在巫师界，应该会先帮忙家里的事业。你呢？’
‘你知道的，我想当傲罗。’
一段时间后，玛丽传回纸条。
‘我真的觉得现在不是当傲罗的时机，但或许你才是对的。’
‘没有什么对的错的，玛丽，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傲罗。我从来不认为你的选择有错，你明白我的意思。’
一会儿后，纸条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谢谢你，莉莉。我想说服家人离开英国，或许之后我会去法国当魔术师，谁知道呢。’
‘那我该提前祝贺未来的大魔法师了。’
又过一段时间，几个回合的纸条轮转后，莉莉写道。
‘话说回来，你研究过时间魔法吗？’
‘这个……你是指时间转换器吗？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时间魔法。’
‘时间魔法真的很难接触，我在拉文克劳的朋友说时间转换器超级难申请，只有成绩最顶尖的那批学生才有机会通过魔法部的审核。不然就是透过特殊条例申请，不过那都是一些正常人听都没听过的情况。’
＊
对有计划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变形学结束后，莉莉跟玛丽道别，独自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莉莉站在通往校长室的石雕前，重复‘昨天’麦格教授讲出的口令，她走上隐藏在石雕后的楼梯，拉开镶在桦木门上的黄铜门环。邓不利多校长正坐在办公桌前，看到不请自来的访客，他没有表现出讶异，而是温和的招呼莉莉，将她领到熟悉的沙发椅上。
“邓不利多校长。很抱歉突然打扰你。”莉莉直视邓不利多的双眼，在坐下来后开口，“发生一件紧急的事情。”
莉莉先是简单说明时间倒流的事实，接着顺着时间轴不带主观性的描述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讲述的过程中，邓不利多安静的聆听她的话语，蓝色的眼睛专注而沉静。只有在听到‘阿利安娜’这个名字时，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许改变。
等莉莉讲完最后一句话，两人沉默很长一段时间。
“我需要一些时间研究。”邓不利多打破沉默，然后他欣慰的看着莉莉，问道。
“莉莉，你愿意说明你的计划吗？”
“称不上是计划。”莉莉对他说，“我只是想既然时间魔法以我为中心循环，那或许有些线索只有我才有能力发现。”
“很好的想法。”邓不利多真诚的赞许。
莉莉摇头，“没有目的的胡乱查找而已。”她安静几秒，又补充一句话，“我总得做点什么。”
在两人尝试抽取莉莉的记忆失败，约定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后，莉莉便离开校长室。她目标明确的来到五楼的一间废弃教室，没有给自己反悔的时间，莉莉抬手敲门，默数几秒后便转开门把。
门后的空间没有久未使用的陈旧感，连灰尘都几不可见，一股浅淡的魔药气息随着空气飘散，教室内空无一人。
莉莉伫立在门口，视线停留在空无一物的长桌上，就这样站着思考起下一步的去向。她大概花费一段不短的时间，因为她的思绪在某一瞬间无意识的发散，让旧日场景得以趁机浮现 ── 曾经对未来满怀希望的两人坐在长桌两侧，他们无意间抬头对视，并为这个巧合相视而笑，对方的笑靥仿若是心底的映照，如清晨的湖水般明亮透彻。
莉莉偏头甩去幻影，放弃从过往的经验寻找答案。然后她想起早晨坠入黑湖中的石头，斯内普远去的背影。
下午一两点的阳光炙热非常，学生们匆匆走过城堡外的道路，渴望着室内的凉爽。当莉莉抵达黑湖时，轻易就看到独自坐在树荫下的身影。斯内普双手环胸，抿唇凝视着阴影下的湖水，少许阳光穿过层层树叶，在他身上打下斑驳的光影。
不等畏缩的情绪袭来，莉莉便直直的走向斯内普。一踩进斯内普的紧戒范围，他的双手就离开胸前，袖口套里的魔杖悄悄滑入手掌，斯内普眼神锐利的看向来者。看到莉莉时，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即冷淡地盯着莉莉的双眼，不言不语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我想跟你谈谈。”莉莉说。
没有情绪的黑色眼眸看了她几秒。
“如果你有想问的问题，大可直接说出来。”斯内普说。
莉莉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另一双眼睛，昨天那双如冰石融化的眼睛，让人能轻易窥见里面的情感。从这方面来看，他们倒是彼此彼此。
“那我就直接问了。”莉莉冷静的问，“你有不加入食死徒的可能吗？”
斯内普跟莉莉一样冷静的回答，“你有不加入凤凰社的可能吗？”
“我曾经想过。”在这个重复的星期五里，莉莉说出她曾经以为会埋藏一生的想法，“我想过毕业后我们可以离开英国，去美国、欧洲、去英国以外的地方，透过贩售自制的魔药来生活。我们会一起去著名的景点、会一起走过平凡的街头、或许我们会在同个地方停留好几个月。可能免不了有争吵，但是最后总能找到达成共识的方法。”
莉莉的情绪并不激烈，语气也十分柔和。斯内普沉默好一会儿，以比刚才温和许多的语气回道。
“我曾经试过。”斯内普说，他的嘴型在莉莉这个字停留一秒，又缩了回去。“我试过不要理会食死徒，或许未来可以去圣芒戈当药剂师、也可以接订制的魔药、当个四处旅行的巫师。但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现在的你，已经放弃以前的想法。”
话止于此，争论凤凰社跟食死徒的优劣已经失去意义。他们确确实实选择不同的道路，这条路的分歧如此之大，容不得两人同行。
“你说的没错。”莉莉承认，她既压抑的胸口发闷，又慰借于真实存在的情感。于是就算知道机会渺茫，她终究不死心地追问。“我们还有回旋的空间吗？”
斯内普看着她，神情大抵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他没有直白的拒绝，而是少见的提起过往。
“我的母亲是纯血巫师，从小接受传统的斯莱特林家庭教育，你可以想像她对麻瓜的初始印象。即使如此，她还是选择跟我的父亲结婚，甚至生下了孩子。”斯内普平静的说，“后来我想，他们大概真的有一段非常相爱的时期。”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莉莉不能否认，在这一刻，一股打从心底产生的痛恨几乎压垮了她。难以界定这股恨意针对的对象。从狭义的角度来看，或许可以罗列出一份名单。然而莉莉又清楚明白，事情往往是广义的，或许她自己就占了一份名额。
“不说这些。”莉莉只能选择轻轻带过，“我们聊些其他的事情。”
“如果你想加入凤凰社，最好不要让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斯内普建议。
“我知道。”莉莉说，“但比起这个，我更不想让今天的回忆停留在这里。”
斯内普不再拒绝。
他们躲在黑湖畔的树荫下，漫无边际的聊天，微风偶然吹拂，为炙热的午后带来几丝凉意。时间渐渐流逝，气温慢慢变得宜人起来。
“你研究过时间魔法吗？”在上一个话题结束后，莉莉自然的问道。
“你是指时间魔法的入门书籍？菲利普?金巴多跟约翰?波伊德合写的‘时间悖论’？”斯内普反问。
“是的。这本书我简单看过一遍，还没完全理解。”这正好是她昨天阅读的书籍，莉莉顺着他的话语询问，“你对这本书怎么看？”
“一本合格的概论。”斯内普评论，“它总结了时间魔法相关的研究，如果想要继续研究时间魔法，它是一份不错的参考指南。”
“听起来不错。”莉莉的右手无意识的揉捏着左手，“这本书反覆强调时间魔法的不可逆性，书中提到许多回朔时间超过五个小时以上的案例，都是以失踪作为结尾。它称研究时间魔法的人为孤独的探索者，愿意为了知识付出一切。”
“克罗克教授定律，回朔时间不能超过五个小时，否则会对旅行者或时间本身造成严重伤害。”斯内普轻轻瞥了莉莉的手一眼，“我不否认这个观点，但是我认为这本书过于夸大研究时间魔法的难度。时间魔法的特性让旁观者难以观察到结果，无法在不亲自参与的情况下得到答案，这点限制时间魔法的流通性。”
“或许。”莉莉说，“当一个巫师选择研究时间魔法时，就已经做好回不到原本的时间线，断绝跟现有世界联系的准备，这点正是阻碍巫师研究时间魔法的原因。”
“是的。”斯内普同意，“研究时间魔法的人，已经做好独行的准备。”
在两人都有涉猎时间魔法的情况下，他们围绕着时间魔法讨论一段很长的时间，长到人们陆陆续续的来到黑湖旁，周围逐渐热闹起来。
“要不要往禁林的方向走走？”或许是注意到这点，斯内普发出邀请。
莉莉欣然同意。
他们肩并肩的走在满是落叶的小径上，两人的话语融进空气里，不时伴随着细微的虫鸣声传入耳中。这种惬意的感觉大概很迷惑人心，让处在其中的人不知不觉间产生寄望，认为事情还有转为正向的可能性。莉莉已经不会被这种错觉所迷惑，不过在此时此刻，她终于坦然承认，就算前方无路，过往皆似付诸流水，也不该否认曾经的瑰丽多彩。那些如琉璃般沉入水底的美好记忆，值得被捧回阳光下，重新焕发五彩的光辉。
他们路过两个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走了一分钟不到，又遇到一个短发的格兰芬多女孩。西弗勒斯目不斜视，莉莉则在漫不经心地瞥了女孩一眼后，又确认似的看向她的脸孔。
── 短发女孩是琳达．怀特。
莉莉拉住西弗勒斯，调转行走的方向，西弗勒斯没有反对。直到看到琳达跟同伴会合，莉莉才停下脚步。
等看不到女孩的身影后，莉莉问身旁的人。
“你对琳达．怀特有什么看法？”
西弗勒斯眉头微皱，沉默的思考一段时间。
“琳达．怀特是谁？”他最后问道。
两人若无其事地跳过这个问题，继续脚步不停的聊了起来，直到他们抵达霍格沃兹城堡前。
“再见。”莉莉怀着让未来的西弗勒斯拥有这段记忆的想法向他道别。
西弗勒斯没有马上回应，他的神情平和，黑色的眼眸在夕阳暖橘色光调的渲染下，竟让莉莉产生他彷佛要说心底话的错觉。然而西弗勒斯最后只是朝她淡淡一笑，说了跟她相同的话语。
“再见。”
莉莉再次抵达校长室时，小圆桌上已经摆好茶点。莉莉礼貌的跟邓不利多打招呼后，便坐到与他相对的沙发椅上。
“莉莉，感谢你给予的信任。”邓不利多说。“我对目前的情况已经有大致的猜想。”
莉莉不意外邓不利多的话语，她耐心的等待下一句话。
“我的想法跟‘昨天’相同，依照昨天的结果，我们先假定这件事与你的家人无关。再讨论下一位排查对象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情，莉莉，你今天有新的发现吗？”
“我目前没有明确的发现。”莉莉回答，“只有一些暧昧不明的想法。”
邓不利多鼓励的看着她。
“昨天晚上我们虽然都待在科克沃斯，却也有安排其他人保护霍格华滋的安全，并且透过菱形水晶来确保消息的即时性。然而直到时间倒流，都没有人透过水晶传递消息。”简单陈述事实后，莉莉开始讲述自己的推测，“我想这代表如果霍格沃兹真的发生意外，那距离我失去意识的时间点应该非常近，甚至可能是快到午夜十二点的前几秒，所以我才来不及收到消息。我不认为今天会是意外。”
“我有一个提议。”莉莉直视邓不利多的双眼，“我建议我们今天分开行动，如果时间再次倒流，除了能排除你保护的对象外，还能同时得到其他讯息。”
“这是一个具有执行性的想法，”邓不利多肯定，“但是莉莉，我想你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全。如果你在时间倒流前死去，即使时间依旧倒流，也很可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同意你的担忧。”莉莉干脆的回答，显然她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时间不再倒流，一切回归正常。”
莉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认为时间回溯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许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急迫。”
邓不利多思考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莉莉已经作好被拒绝的准备，幸好最后她得到渴望的答案。
“我想不到反对的理由，不过请允许我依照性别来分配排查对象。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要潜入女生宿舍的经验。”邓不利多带着笑意说，“你在宿舍留意玛丽的情况，而我会注意西弗勒斯的行踪。”
莉莉没有反对的理由。在和邓不利多讨论一些细节后，莉莉便回到格兰芬多宿舍。
玛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她自然的跟回宿舍的莉莉打招呼，莉莉微笑的回应她。直到晚上十一点熄灯，一切都如正常的星期五般平凡。
莉莉坐在四柱床边缘，听着玛丽轻微的打呼声，手里紧握着透明的菱形水晶。
晚上十一点半，菱形水晶传来邓不利多的声音。
“一切安好，西弗勒斯正在天文塔上写作业。”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邓不利多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切安好，看起来西弗勒斯正在检查天文学作业。”
莉莉盯着半空中用魔法显示的时间，距离午夜十二点越来越近，看起来玛丽跟西弗勒斯没有遇到危险。莉莉紧张的想，或许邓不利多校长的推测有误？
十一点五十九分，秒数一秒秒的增加，莉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玛丽，她下意识的把菱形水晶举到嘴边，全神贯注的等待 ──
“坠落！”邓不利多大喊。
── 莉莉被拖入混沌的黑暗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