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之前，苍真在家附近的河堤上跑步，从河堤草坪上吹上来的风带着自然的水汽和青草的香气，让他不自觉停下来脚步。
和东京的繁华相比，这里倒是更有日本那种清爽的气息，除了没有招平，其他地方苍真都很喜欢。
从离开帝光那天到现在，算起来大概也就是一个暑假时间，苍真长高了两厘米，而在暑假之前他的身体一直在生长，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消解的生长痛。
苍真难以停下来，不管是跑步，练习排球，还是学习，只要一停下来，身体里隐晦的疼痛就会抢夺他的注意力。
苍真穿着短裤站在镜子前擦头发，他看到了自己壮实了许多的身体，肩膀和手臂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轮廓。
苍真放下毛巾，随便套上了一件短袖，走出浴室，穿过走廊，苍真看到了正在做点心的爸爸。
“爸，淤青有什么药膏能用吗？”
佐代爸爸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洗干净手，帮苍真仔细看了看。
这段时间苍真的话也少了许多，爸爸这边察觉不到原因只能干着急，这次听到苍真的话连忙询问：“怎么了？栽倒了？”
“最近感觉身体有点不受控制，练习的时候淤青变多了。”
佐代爸爸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只能先看看苍真身上的淤青，不只是手臂上，肩膀上，膝盖上，甚至下巴处都有一处细小的伤痕。
佐代爸爸拎着药箱，看着他身上的伤痕，紧紧抿着嘴唇。
“运动不可能没有伤痕呢，我以前在田径赛场上跑的时候腿上留了不少疤痕呢，我倒是觉得，那些疤痕就像是勋章一样。”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她肩膀上垂着柔软的发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静静地看着苍真。
“勋章不勋章什么的我倒不在意，我只是担心被别人看到会很不好。”苍真用药膏揉搓着身上的淤青，平静的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药膏的味道很刺鼻，还会沾到衣服上，但现在苍真已经熟悉这股气味了。
苍真涂好药膏之后就换了身衣服拎着包，骑上自行车离开家去打球了。
佐代妈妈微笑着看向自家丈夫，相处这么多年对方脸上的动静她能摸的一清二楚。
“老公，别那么做，劝他放弃什么的……”
“每次看到他手臂上淤青我都很担心，最近吃饭看起来也没什么胃口。”
“放心吧，打排球很少死人的。”
“但是很痛啊，不管是足球篮球还是排球，他很少抱怨这方面啊……”
越是不抱怨佐代爸爸就越担心。
佐代妈妈拍了拍自己丈夫的肩膀，他和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一样，佐代爸爸是个柔软温和的人，这样的人正在看到在意的人受伤时自己也会受伤。
平时在体育馆或者运动公园附近锻炼，幸运的话可以跟一群陌生人打球。
今天苍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收到了栗田勇一寄来的包裹和手记，他一边栗田勇一打电话一边拆着包裹。
“苍真，你认为排球这项运动最重要的是什么？”电话那头栗田教练的声音有些失真。
“身高、力量和技术？”
“啊，你说的也没错，但今天我要告诉你另外非常重要的两样东西。”
苍真听着耳边的声音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副棋，合起来只有一本书的大小，他将其展开，视线顿住了。
“你已经拆开了吗，那你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栗田勇一的声音里带着笑，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
苍真看着展开的木质棋盘张了张唇：“一个排球场。”渺小的排球场。
“哈哈，排球除了自带的身体天赋之外，最重要的两点是对空间的利用和时机，你要记住这两点，就算把自己忘记了也不要忘记这两点。”像是威胁一样的语气。
“嗯，但请告诉我，为什么是这两点？还有我应该怎么掌握？”
“别急嘛，你和招平可是我的得意弟子嘛，我会教你的，但是在此之前你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用棋盘复刻你看过的每场比赛。”
“至于其他的不用着急，开学的话不就有新同伴了嘛，要和自己的同伴好好相处在排球中也是很重要的哦。”
“好。”
栗田给苍真的包裹里还有一份训练表，倒是十分有栗田勇一斯巴达的气质，不过苍真还是乖乖按照训练表练习了。
学习高中的知识，练习排球，观看比赛视频，做排球笔记……或者去店里帮忙，佐代苍真努力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充实，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忽略这段时间身体的不舒服。
晚上最安静的时候，苍真没开灯，盘着腿靠着床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手机的屏幕微光打在他的脸上，局部的光亮让他看起来很苍白。
单手在屏幕上打着字，但最后一长串的文字又全部被他删除，再将手机扣在了地毯上，双臂抱起将脸埋了进去。
不行，招平已经睡着了……
虽然已经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但他还是有点不太适应，这里没有招平，也没有栗田。
佐代爸爸的店铺开业已经有两个星期了，最近的客人越来越多，店里也越来越忙。
苍真穿着佐代屋的工作服，将刚做出来的糖渍栗子分装好。
糖渍栗子是非卖品，会送给最近来光顾店铺的客人。
佐代屋听起来像是日式的和果子店，但主要经营的是西式甜点，和式点心倒也有一些但不多，取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爸爸喜欢。
这一点苍真倒是跟他很像。
妈妈负责给爸爸打下手，只不过两人都没想到他们的新店会这么受欢迎，休假的时候店里几乎都没有空位。
今天也是。
苍真将栗子封装好，一道高大阴影刚好落在他的身上。
一个白发无眉少年站在柜台前方，看着苍真。
“客人，想点些什么吗？”
青根高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整齐折好的宣传单，指着上面的糖渍栗子。
宣传单是他们放在佐代屋门内架子上的，有的客人觉得这里不错临走之前会带几份宣传单给朋友，他手中的宣传单大概也是这么来的。
苍真看着青根高伸：“很抱歉，糖渍栗子是赠品，只要消费的话就可以送一份。”
苍真说着将菜单摊开摆在青根的面前：“我家的蒙布朗也很不错。”
托他爸的福，现在店里所有上架的甜品都是他和妈妈这几天试出来的，可能不符合某些人口味，但绝对不可能不好吃。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菜单上的蒙布朗，然后看着苍真点了点头。
苍真合上菜单的时候视线看到了对方身上背着的运动挎包，只是不知道是玩什么运动的。
将蒙布朗和糖渍栗子打包好递了过去，苍真目送着对方离开之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和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来了来了，苍真，快点。”
苍真在家里坐着，经常在附近体育馆打球的大叔给他打了电话，说5v5少个人，苍真收拾好东西骑上自行车就来了。
苍真刚将包放下就看到了那个在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发无眉少年。
青根高伸也看到了苍真，挺拔的站在那里，朝着苍真轻轻鞠躬，苍真有些受宠若惊，也朝着对方弯了弯腰。
两人站在网的两侧，还都是前排，将苍真叫来的大叔揽住苍真语气有些虚。
“小苍真啊，对面这次可有点难搞啊，不管是那几个老家伙是隔壁町的，网前防守很强，把你叫来也是叔想不到有什么厉害的人了，赢不了没关系，只要放轻松就好了。”
“嗯。”
苍真转过身，弯腰整理着护膝，开始活动身体。
苍真的位置和青根高伸的位置正好的对上了，青根高伸的身高很优越，块头也很大，但是他走动时的姿态并没有让苍真感觉到沉重。
看起来有点紫原那种的感觉，臂展看起来也不错，位置大概不是主攻……副攻？
如果真是这样，苍真还真是要好好会会对方了。
佐代苍真的排球大部分技巧是跟在栗田身边学习的，栗田很看重接球，所以苍真大部分时间也都花在接球的训练上，而栗田能组织起来的比赛不是社区排球馆的业余比赛，就是球馆里的儿童比赛，这也导致佐代苍真很少遇到像样的拦网。
如果对面网前防守真的不错，那他可就要好好会会对方了。
比赛开始，前几球都是在磨合，苍真还没接到送给自己的球，但在观察着对面。
就像是大叔的说的，对面的防守看起来很不错，但让他在意的还是那个跟自己对位的人。
他的水平应该不错，明明身体看起来很沉重，但是活动却很快，最重要的是，他很聪明。
确定球的走向之后再跟上，就算是快攻也能够用速度跟上。
苍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网前做到他这种水平，但能做到这种水平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苍真！”
大叔的二传很高，大概在苍真的击点范围内，但比起一个平缓的球，此时此刻苍真更想要的是一个快球。
这个球给了苍真足够的助跑时间，但也给了青根高伸足够的移动和起跳准备时间。
等苍真跳起来的那一刻，青根的瞳孔瞬间紧缩。
高度很好，姿势很稳，但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他这个姿势，是直线球，不，斜线球？
一记轻轻的吊球落到青根高伸身后的地板上，砰砰的滚动着，像是在演绎着地板死亡之前的心跳。
苍真转过身，到也不意外他能看破自己动作的伪装。
但要想对对方手中干净利落的那下一个球也并不容易。
接下来的几球，二传手大叔都传给了苍真，而对面那个白发少年也盯上了他的进攻。
“砰——”
青根落地之后看向身后，懊恼的皱起眉头，这一球又是从自己手边擦过，明明认真留意了拦网的缝隙为什么还是拦不住他的球，明明力道并不算特别大，角度也不足够刁钻……
苍真的视线从青根脸上划过，他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觉得对方大概是想不明白的。
佐代苍真会在发球前偶尔与队伍内的二传手大叔交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那个大叔总能在之后的两三球内弄出一些恶心人的动静。
“咚——”因为对面拦网卡位，这一球对面也没跟上，倒是利落的为苍真这边拿下了一分。
青根高伸的体格在空中战上很有优势，再加之敏锐的反射神经，简直是天生为拦网而生的人才，这还是苍真接触排球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高水平的拦网。
那要是在后排呢？
苍真和青根高伸一同轮转到了后排，作为副攻手，青根的后排防守能力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而与他相比，苍真的接球就显得十分柔软流畅，不知道的人很可能将他认作是自由人。
那颗蓝黄色的排球落在苍真附近，就像是气球落在水面上，很轻松的就被送了起来。
“nice！”
让人能看的出来，他在接球上花了很多功夫，不管是处理旋转的手法还是身体的姿势都很漂亮。
但很可惜，二传手大叔将球传给了前排的攻手时被对面前排拦网看破，直接被拦了下来。
苍真没来得及反应，他看着那枚已经落在己方球场上的排球，捏了捏手指。
他还不太会救这种被拦回来的球，果然还是需要跟拦网水平高的人一起打比赛啊。
这场比赛打的有来有往，场外也有几位看热闹的大叔。
“那个小子是自由人吗？接球这么好。”
“是主攻手吧，刚刚参与了进攻。”
“总感觉没什么气势啊，对面的白发大块头倒是很有气势，而且拦网也很机灵。”
相比于青根高伸，苍真的存在感和气势都不高，但那个帅气的黑发男孩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还有那一直领先三分的分数……
青根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身边的同伴，那眼神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了青根？”
青根站直身子，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个正在和二传手交流的少年。
一股凉意从脚后跟窜到头顶，敏锐的青根总感觉头顶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球场上的每一个人。
幽暗、冷静，用行动和决策主导着比赛的节奏和走向……
这个总感觉，可怕，又让人忍不住兴奋。
比赛结束了，苍真这边获胜了，二传手大叔还满脸的不敢相信，看向苍真的视线里也带上了探究，毕竟不少主意都是他出的。
苍真在弯腰整理挎包的时候身后走来了一个人。
苍真直起腰回头看向青根高伸，对方也看着自己，然后伸出了手。
“我叫佐代苍真，主攻手。”苍真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
青根抿着唇，看着佐代那双炯炯有神的灰蓝色眼睛，第一次在他面前开口说话。
“副攻手，青根高伸。”
苍真垂下目光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与之相握。
“以糖渍栗子为交换，你教我拦网怎么样？”苍真握着对方的手眸光深邃诱惑道。
青根看着对方没怎么出汗的脸，对眼前人的好奇让他答应下了这个请求。
“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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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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