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加布里埃尔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父亲的脸时几乎要落泪。霍伯特看起来苍老了起码十岁,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做了二十多年巫师界最辛苦的工作之一都能时刻保持体面和从容。
霍伯特的面容依然英俊,年轻时眉压眼特别明显,很锋利的俊朗,年纪大了之后变舒展,但眉心的皱纹深得像是活活烙印上去一样,依然高挺的鼻梁两侧也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沟壑。他看起来阴郁而沉重,让人一秒钟窒息,想马上逃离。
“爸爸,”加布里埃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好想你。”
“我也是。”霍伯特说,他伸手抚摸小儿子瘦削的侧脸,就像是在触摸值得束之高阁的无价之宝那样珍惜。“我每天都在想你。”
加布里埃尔和到达1976年时一样,是直接出现在小天狼星·布莱克身边。已经有了对应经验的邓布利多提前做好了准备,让凤凰社的部分成员和霍伯特在凤凰社总部格里莫广场12号等着。加布里埃尔落地时还在不停挣扎,但很快就完全失去了意识,一声不吭,头软软地垂着,任由他们将他搬运到床上,即使在父亲将魔药小心翼翼地灌入他的口中都没有一丝反应,仿佛死了似的。
当加布里埃尔处于昏迷状态时,霍伯特几乎始终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以一只手臂托着小儿子的后颈,让昏迷不醒的男孩靠在他的怀里,直到他的双臂都已经失去知觉。离开了整整一年的孩子靠在他的怀中,面色始终惨白如纸,如果不是他张着的嘴唇时不时还在轻微地颤动,霍伯特几乎要怀疑自己连他什么时候停止了呼吸都不能发现。他甚至像一个麻瓜一样不停去试探对方的鼻息,甚至更相信自己的知觉而不是魔杖。
好像前不久,加布里埃尔还在过着正常的校园生活。每天的烦恼是如何在斯内普手下多讨几个O,还有想方设法地守住魁地奇学院杯。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是自从三强争霸赛的结束,一夜之间,所有在黑暗中蛰伏的巫师和怪物都从地底爬了出来,来争夺阳光下的地盘。
邓布利多为加布里埃尔做了担保,证明了他是被迫参与了一次时间旅行。加布里埃尔不知道对方付出了什么又具体做了什么,还是现在一片狼藉、千疮百孔的魔法部根本没有心思处理这种事情——他们不再重视过去,而是报复性地在意未来。在身体状态稍微稳定了以后,加布里埃尔被送往圣芒戈进行进一步恢复。除了刚开始有负责了解情况的傲罗和神秘事务司缄默人来过,再也没有任何他所不想要见到的人没有人来拜访他。
厚厚的窗帘间漏出一线天空,像冲淡的蓝墨水一般凉爽清澈,是那种介于夜晚与黎明之间的颜色。“也许你以后能来神秘事务司的时间厅工作。”其中一个缄默人对他说,“我不能说透露具体有关工作的内容,但时间厅于神秘事物司的研究课题就是探知过去、展望未来这样宏大的魔法难题。”
“但最终得出的是为了把握现在,对吗?”加布里埃尔轻轻问道。
“时间转换器能带回的,只能是现存的生者而不是已定的死者,在这件事上你恐怕是最了解的人之一了。”缄默人说,他有着较为明显的俄罗斯血统,眼睛和眉骨透出一种格外的忧郁,脸上写着故事和疲惫——人所受的苦是能体现在脸上的。
加布里埃尔没有再说话。人们使用时间转换器最大的动机是什么?就是去挽救一些人的生命。但是显然,这是违背自然法则的。就像回魂石违背自然法则,最终也没有带回死者,反而把生者也送进炼狱。
他没有改变过去的原因很简单,他不需要。
“我们也不能确定帷幔彼岸是否会给你或者小天狼星·布莱克造成影响。”另一个缄默人说,“死亡厅一直是最复杂的,毕竟死亡以及未知世界是我们们研究了最久的古老课题。帷幔彼岸在神秘事物司地下存在了很长时间,早在魔法部这栋建筑建成之前它就在那里了。甚至可以说,魔法部建筑的选址,是因为拱门在那里,所以才建在那里。”
“如果当时小天狼星完全掉下去了,他会死吗?”加布里埃尔问。
“帷幔后的声音是只有直面过死亡的人才能感知,而它的作用不是把死者召回,而是把生者带走。”缄默人的声音又轻又飘,“我们也不知道,我认为掉下去后肉身不会死亡,但灵魂会被带走,那么如果不愿意醒来,确实和死亡了没有区别。”
一个星期后,当加布里埃尔恢复到能站在病房盥洗室的镜子面前,目光茫然地打量着镜子里那个又长高了一截,然而仍然面无血色,身材消瘦到可以称得上形销骨立的年轻男生。仍然是一头金色的半长发乱七八糟得卷在脑后,浅蓝色瞳孔,似乎一切都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他急切地想要回到霍格沃茨,虽然提出的借口很烂但是真的——想要见到朋友们。他没有把这一年的经历告诉太多大人,但也在邓布利多的暗示下或多或少地分享了一点。他和卢卡斯描绘布莱恩和他到底有多像,和已经比他年长二十岁的小天狼星和卢平拥抱。
“我刚开始都没有认出你是…”卢平说,淡淡地笑着:透过他脸上交叉分布着的、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疤,依稀能看出昔日格兰芬多级长的样子,“给你改西弗勒斯布置的那篇狼人论文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你真的写了整整两页羊皮纸。”
“如果这辈子我一定需要对斯内普说一句谢谢的话,那就是因为这件事了。”加布里埃尔说。
“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小天狼星说,他看起来那么沮丧,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的大狗,“他小时候和现在味道是一样的。”
“下次…下次我们一起去看詹姆和莉莉吧。”加布里埃尔垂下头,“虽然我家就住在那边,但是我之前几乎一次也没有去他们面前看过。”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进行对话,不能像对待十六岁的他们那样随心所欲,但也不记得曾经是如何与二十年后的他们沟通。
他扭过头让自己面对着窗户的方向,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穿过缝隙,涌过眼睫。他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暖,享受着最后的宁静。
那天下午,塞德里克也来看望他了,见面的一件事就是一个紧而没有压迫感的拥抱。塞德里克一毕业就选择加入了凤凰社,执行秘密任务让他错过了第一时间见到加布里埃尔的机会。加布里埃尔认真地听着对方分享一些魔法部实习的经历,更成熟也憔悴了一点的塞德里克看起来有一种过分的英俊,让人忍不住一直看着他微笑。
当塞德里克停下说话时,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只容得下两根手指。加布里埃尔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像是风,吹拂在他的脸颊上。这一幕很熟悉,他们早就不会为两个人距离拉得这样近而感到尴尬,毕竟同样的动作在加布里埃尔五年级的时候已经上演了很多遍。
忽然,他们听到一阵咳嗽声。
加布里埃尔抬起眼睛,他看到卢卡斯侧靠着门框站在房门口,交叉着的双腿长得惊人,目光却忍不住一直在往他们两人身上飘。加布里埃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和塞德里克的距离。然后他渐渐地才感觉到,热度顺着自己的脸颊和耳朵不断向上攀升,很快,就将他整个人都烧红了。
“你们一见面就要亲吗?”卢卡斯问。
在离开的时候,塞德里克才再次低下头,轻轻地碰了碰加布里埃尔的嘴唇。那个吻,轻柔得就像有片羽毛落在他的唇上,然后被风吹开。简直不像是一个吻。
在圣芒戈待了一周,加布里埃尔总算让成年人们答应带他回学校。
“马上就要放假了,你又要回去折腾这一趟。”卢卡斯皱着眉,他们乘坐骑士公共汽车回霍格沃茨,“我不懂邓布利多为什么同意这个要求。”
他和加布里埃尔走到顶上那一层,纯正的金色头发晃眼异常,让许多人回头看他们。当他们坐下时,看到那些脑袋都赶忙转过去了。汽车又开了起来,摇晃着绕过格里莫广场,车身扭来扭去,时而还会驶上人行道。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他们都往前一冲,再一个急刹,椅子都朝后滑去,一路尽是险弯。
车子忽左忽右压上路边时,一道道树篱跳着闪开。他们又开上一条闹市区的主干道、一座崇山峻岭中的高架桥,然后是高楼间一条冷风飕飕的街道,每次都是砰的一声巨响。
车子终于摇摇晃晃地停在了霍格莫德车站。
“不能开到校门口了吗?”加布里埃尔问,“我记得一年前还可以。”
“情势变了。”卢卡斯轻声说。
他们跳下车来,卢卡斯挥了一下魔杖。一头巨大的银白色四脚动物从魔杖里冒了出来,飞快地跑进了夜色中。
“那是你的守护神吗?猎狗?”加布里埃尔目不转睛地听着,“天啊…谁想出来的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啊,我猜是邓布利多。”
“正是他,他在魔咒上造诣太深了。”卢卡斯揽住弟弟,好让他紧紧待在自己身旁,“我通知学校说我们已经到了。走吧,最好别再耽搁了。”他们朝那条通向学校的小路走去。
“你怎么会知道这条路怎么做,卢卡斯?”加布里埃尔问。
“你出事了以后,我去邓布利多那里大闹了一场。”卢卡斯平静地说,“唐克斯之前的任务是守在霍格莫德,给学校增加一些保护,她把路线图落在了总部会议桌子上。”
加布里埃尔不停地侧脸看着哥哥。他也和霍伯特一样,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显得严肃和坚毅多了。他不知道如果他那天真的死在了魔法部里,他们会怎么样。他没法和卢卡斯道歉说我不应该跟着朋友们冲动,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但他不希望家人为了他而难过。于是,他们默默地走在荒凉的小路上。
由于以前都是坐的马车,加布里埃尔从不知道霍格沃茨离霍格莫德车站有多远。当他终于看见学校大门两边高高的、顶上装饰着带翼的石柱时,总算松了口气。
“大门被锁住了。”加布里埃尔说,“啊,反入侵咒?”
“邓布利多亲自给它施的魔法。”卢卡斯面无表情地说,“从去年夏天过来,安全措施据说加强了一百倍。”
远处城堡脚下出现了一个高瘦的人影。那个人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长袍,从脖颈包裹到脚踝,乌黑的头发梳得十分整齐,都拢在那顶同样是翠绿色的尖帽子下面。她正越走越近。
“欢迎回来,德文特,”已经走到门前的麦格教授说,一边抽出魔杖,在锁上敲了一下,链条便像蛇一样缩了回去,大门吱吱嘎嘎地开了。“我很开心你在二十年前也学习得非常用功。”
“您一直知道——”
“没有人会认不出自己的学生。”麦格教授简短地说,“好了,进来吧。”
加布里埃尔与卢卡斯拥抱告别。麦格教授关上了大门,又用魔杖敲了敲链条,随着一阵金属的碰撞声,链条又像蛇一样蹿回了原处。
他们终于来到了城堡的台阶上,当那两扇橡木大门打开、露出里面铺着石板的宽大门厅时,一阵阵欢声笑语和杯盘碰撞的声音通过大礼堂敞开的门,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进去吧,正好是晚饭时间”麦格教授说,“你的朋友们都很想你。”
加布里埃尔和她拥抱了一下,麦格教授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笑容,虽然马上收了回去。他大步穿过敞开的大门,甚至可以说是小跑的速度。大礼堂里有四张学院餐桌,顶头还有一张教工餐桌,空中像往常一样装饰着许多飘浮的蜡烛,照得下面的盘子闪闪发亮。然而,所有这些在加布里埃尔眼里只是亮晃晃的模糊一片。他走得飞快,当人们开始盯着他看时,他正在穿过赫奇帕奇餐桌,而当人们站起来打量他时,他已经到了那片金黄相间的长桌。
他看着几个人突然站起来,有人在尖叫,不止一个,然后快步从一条条长凳旁奔过冲到他面前。
“我的天啊,我以为、我以为…”迪安第一个到,速度快得简直像用了幻影移形。他几乎是围着加布里埃尔打转确认他的状态。西莫紧随其后,他不停地摸了摸加布里埃尔的背,肩膀,手臂,还有腰。感觉到他还是完整的,没有被什么打断骨头,才勉强放心下来。
他们正好停留在凯蒂旁边。加布里埃尔感觉自己简直要被凯蒂的拥抱折成了两半,而凯蒂的状态也不是特别好,消瘦了许多。“发生什么事啦,凯蒂?”加布里埃尔贴在她耳朵旁边轻轻问,“魁地奇学院杯被斯莱特林夺走了?”
“才不是呢。”短发女生大笑着说,但声音里有着微弱的颤抖,要不是加布里埃尔和她实在太熟悉了绝对听不出来,“我…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最后还是回来了。没有你和安吉丽娜的魁地奇无聊透了,但我们还是冠军。”
金妮和赫敏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赫敏甚至差点被一把椅子绊倒。她们的怀抱很温暖,加布里埃尔怀疑自己长袍的肩膀部分已经湿透了,因为有水满满滲到了皮肤上。“我没事呢。”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把斜出来的椅子彻底绊倒了罗恩,他手上甚至还拿着一把炸薯条来不及放下。加布里埃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透过金妮红色的头发,看了那双不能再熟悉的碧绿眼睛。
加布里埃尔再一次明白为什么每个见过詹姆和莉莉的大人都会那么说了:哈利看起来真的和詹姆的脸很相似,只有嘴唇和鼻子有一点细微的差别。不过,当他睁开眼睛时,那双绿色眼睛出现在他脸上的那一刻就将所有的熟悉感打破了。莉莉没有四处乱翘、支棱在脑后的黑色短发,詹姆没有明亮而形状优美的碧绿眼睛,他是他们俩的结合,是延续,又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人。
哈利站在理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笑着张开了手臂。
“所以现在斯内普是我们黑魔法防御术的老师?”加布里埃尔含糊地说道。他尽量慢条斯理地吃着新上的布丁,边吞咽边问。但是他太饿了,比起说话来,他的嘴巴现在有更实际的用处。
“是啊,也许教的比奇洛好点。”西莫点了点头,用他的语气宣泄着不满。
“那谁教魔药学?”加布里埃尔一边问一边向教工餐桌扫了一眼,然后慢而惊恐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哦…是斯拉格霍恩教授。”
距离上次见面年老了二十岁的斯拉格霍恩正坐在他的专属位置上兴趣盎然地看着吵闹的学生们,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穿着马甲的大肚子在桌上投下一大片阴影——那绣花马甲的金纽扣绷得比之前还要紧得多。
“你认识他吗,埃尔?”斜对面的哈利问,他是极少数被邓布利多允许知道加布里埃尔过去一年遭遇的人,但也仅限于了解到那是一次穿越二十年的时空旅行。他碧绿的眼睛里流露着明显的好奇,像是揉碎在河水里的水草。
“嗯…算得上认识。”加布里埃尔笑着说,他悄悄眨了一下右眼。哈利立刻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在胸前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
“我还以为你们会有更有趣的事情来闲谈呢。”金妮说,她吃完了晚饭,轻盈地绕过来和他们告别。她飘逸卷曲的红发披散在脑后,像是前拉斐尔派画家所情有独钟的那类美丽形象。
加布里埃尔很难不注意到迪安的视线较长时间地停驻在金妮身上。他撞了撞西莫的手臂,西莫默契地回了他一个促狭的微笑。
我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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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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