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下
赫敏和艾弗里从庄园溜出来，从大门处幻影移形后，出现在一座破旧的大楼前。这栋楼比她预想的还要破败得多——前墙的砖块已经开始开裂脱落，爬山虎爬满了楼的正面。通往楼上的台阶被粗大的树根压裂了，屋顶也显得有些下陷。
“嗯，”艾弗里在她身旁轻声说道，她松开了他的胳膊，“这地方比我想的要破旧些。”
“没关系，”赫敏向他保证道，“它有屋顶、有门、有壁炉。这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真的。”
艾弗里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带路走上楼去。楼梯在雪地上有点滑，不过艾弗里扶她一起走到门前。要费点劲才能把前门撬开，不过艾弗里终于把它——
“哦，天哪。”艾弗里在她身旁轻声说道。
“嗯……”赫敏小心翼翼地说。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提到“庄园”时她所想象的样子。这里破败不堪。
“我想妈妈觉得没必要让家养小精灵在这里花费时间。”艾弗里走进屋子，从头发里扯出一张蜘蛛网。“我们今晚要不找个旅馆住下？明天早上再回来？”
赫敏叹了口气。“不行，把这间屋子收拾得能住人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她指着她认为可能是餐厅的地方说道，“我们先从这儿开始，然后把卫生间收拾好，明天再收拾其他的。”
要她说，她觉得待在破旧的大楼里反倒能更好地掩人耳目。虽然肯定会不舒服……但至少汤姆不会想到去这里找他们。她希望如此。
艾弗里看上去有些怀疑，但因为已经快到午夜了，她便催促他赶紧开始收拾。
不出所料，艾弗里不太擅长使用家务魔法。
“从来没人教过我这些东西！”赫敏终于失去耐心，让他坐下别碍事时，他抱怨道。
花了大约半个小时，还出了些汗，但当赫敏把小主屋收拾妥当后，她还是挺满意的。明天还得再花些功夫，不过眼下这样也行了。墙壁擦得还算干净，硬木地板也擦得光亮。她把两张床都变形了，还加上了诱人的枕头，而她干活的时候，艾弗里在壁炉里生起了旺火，还变出了一些花。“为这增添一抹亮色。”他自豪地解释道。
今晚没问题了，明天她就可以着手改造厨房和浴室。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完美的安全屋。
布置完房间后，赫敏把衣服变成了睡衣，爬上床。她曾想过给他们俩留点私人空间……但说实话，她并不真的想要那样。有艾弗里在身边，一切都感觉更安全些。
赫敏从床上坐了起来，肌肉惬意地放松在床垫上，而艾弗里给自己变出了几瓶黄油啤酒，打开后，他给赫敏递了一瓶过去。
赫敏高兴地接受了，毫不犹豫地抿了一口，欣然接受了酒精带来的那股暖流般的热感。
“这还不算太糟。”艾弗里说着钻进了自己的床，仰头靠在枕头上，一只长胳膊搭在床头板上。
“是啊。”她表示赞同，脚趾在被子里动了动。她变出来的床确实很舒服，而艾弗里也很放松，头发向后梳着，看起来很惬意。
“啊，这里没有学生，没有教职员工，没有我妹妹，也没有汤姆——我们会比在家或者在霍格沃茨过得更开心，等着瞧吧。”
赫敏听了这话笑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这话没错。她把这想法告诉了他，接着又说：“不过，真觉得自己像个十足的胆小鬼。他简直把我从那里赶了出来，而我就跑了。”
“总比待在那儿强。而且嘿，这让我们走到了一起，”艾弗里咧嘴笑着说道，“而且我很高兴你当时及时离开了那里。我们在平安夜聚会的时候，汤姆提到了你。说你是个麻烦，但新年过后你就不会再麻烦他了。”
赫敏哼了一声。这听起来挺对的。
她喝了一口黄油啤酒，回想起那天晚上，汤姆下毒失败后邀请她去斯拉格霍恩的新年派对。如果艾弗里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最初的直觉没错——最初的计划是在新年那天再次对她下手，也就是汤姆生日那天。
他一定很恨她。
但随后她又想，如果他早有打算，那他为什么——啊。她想他大概只是猝不及防。汤姆没想到圣诞前夜他会在霍格莫德村碰见她，而她独自一人且毫无防备，所以才临时改变了计划。穆尔塞伯大概只是他一时兴起的决定。
这让她想起了……呃。她自己。她有多少次在行动中改变了策略？又有多少次因为汤姆的行为而重新考虑并调整了计划？
他是个机会主义者，跟她一样。
“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她喃喃自语，按捺不住好奇心，“不知他原本的计划行不行得通……”
艾弗里耸了耸肩。“没必要想那个。我们现在在这儿，我们在一起，你安然无恙，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火光映照下，他那温暖亲切的笑容令人感到宽慰，赫敏——该死——她觉得自己眼眶湿润了。
他应该恨她的。可他为什么不恨呢？
她喝了一口黄油啤酒，想让自己分分心。而艾弗里却浑然不觉赫敏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还在继续说道：“至于怎么干，他没说。汤姆从来都不透露具体的细节，不过他的确说过，会跟邓布利多同时动手。”
她胃里那股暖洋洋、软绵绵的感觉一下子被粗暴地挤没了，她猛地吸了一口啤酒，有几滴呛进了气管。“……什，什么？”
“邓布利多，”艾弗里又重复了一遍，笑她喘不过气来。
赫敏咳嗽了几声，好让自己彻底呼吸顺畅。“不——抱歉。你的整句话？能再说一遍吗？”
“抱歉——我说他打算下手把你和邓布利多一起干掉，”他耸耸肩说道，“至少，他是这么给我的印象。他跟那个老家伙过不去已经很多年了。”
哦。赫敏深吸了一口气，确认自己的肺部已经完全畅通。哦。汤姆不只是冲着她来的，而且——
她闭上了眼睛。该死。这说得通。如果他要对邓布利多下手，那他听到邓布利多在她那个时代还活着时那么愤怒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几乎当面告诉了他，他肯定会失败，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然后——天哪——她居然还告诉他时间线已经分岔了！这意味着，即便知道她那个时代邓布利多活到了一百多岁，汤姆还是有可能决定放手一搏。
该死，该死，该死。
“他——他真的没说他要——怎么动手？”她追问道，身子坐得更直了。
“没有。”艾弗里微微皱起眉头，大口喝了一口。“但会是那种能一下子干掉好几个人的方式。他强调必须同时动手。”
赫敏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也很合理，因为当时汤姆以为她跟邓布利多是一伙儿的。杀了其中一个，肯定会惊动另一个……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不顾一切地选择了跟穆尔塞伯冒险。
他一定很恨她。
“该死的，”赫敏大口吃着，努力在心里计算着，试图把事情理出个头绪。
她在森林里曾信誓旦旦地向汤姆保证自己没跟邓布利多在一起。这意味着现在，很有可能，没有她碍事，他会认为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付邓布利多了。
也许他没有跟踪她，让她离开了城堡，未必是因为他想要那个挂坠盒……而是因为他想独自对付邓布利多。
赫敏用手托着额头。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能更有条理逻辑的思考。
新年还有三天就到了。她已经浪费了一天时间去找艾弗里，而如果现在她必须在新年到来之前迅速解决掉汤姆，那她的时间就真的不多了。
她以前从未策划过谋杀。她原本指望能充分利用自己争取到的每一刻时间，可现在……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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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弗里——梅林保佑——他睡觉会打呼噜。他们俩的谈话刚一结束，他就很快睡着了，此刻，他那呼噜声在他们那狭小的房间里回荡。赫敏其实并不介意。反正谈话之后，她也睡不着，而且这倒是个好迹象，说明她能有点儿独处的时间了。
摆脱了他那双窥探的眼睛，赫敏挽起袖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查看自己那阵阵作痛的伤口。
她皱了皱眉。那些字母依旧像昨天那样红肿，她又往上面涂了一层药膏，她不得不紧咬着嘴唇以免她的抽气声吵醒艾弗里。
过了一会儿，啊——一声轻柔的呻/吟脱口而出，药膏起了作用，疼痛开始减轻。好多了。
就像她身上的“泥巴种”的伤疤一样，她知道这些伤疤很可能永远都不会消失。不过，她满怀渴望地想，等一切尘埃落定，汤姆彻底消失之后，她就可以把这些伤疤遮掩起来。虽然她不喜欢贝拉特里克斯给她的这些伤疤，但它们在身上让她有种……自豪感。这些伤疤是在战争时期留下的，是为了保护她的朋友们才有的。它们是荣誉的象征。
但汤姆弄出的那些？光是想想它们以及他让她经历的一切，她就觉得恶心。他造成的伤疤毫无自豪可言，只有耻辱。
赫敏叹了口气——遮盖伤疤的事改天再说吧——然后把袖子拉了下来。
一声特别响亮的鼾声又把她的注意力引回到艾弗里身上。他的头向后仰靠在枕头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她深情地笑了笑，然后才强迫自己回到手头的工作上来。
她把包拉过来，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找到了汤姆的日记，然后把它放在了床上。
她把那东西朝火光倾斜着，低头仔细端详起来。自从找到它之后，她一直渴望好好地查看一番。金妮跟她讲过这东西，哈利也跟她讲过。金妮说日记本里的汤姆很有魅力，曾是她的朋友，是个无比耐心的人，而哈利则说那日记本里的汤姆把他给吸引住了。它会怎么对她呢？
尽管多年前在自己的时代里，她也曾佩戴过一段时间汤姆的挂坠盒，但她从没真正有机会去体验魂器的魔法，去测试它，去了解它能做些什么。戒指是致命的，所以她没法用它来做实验，但日记本，她知道，日记本不会那么危险。而现在它就在她面前，艾弗里也睡着了，她有一点时间……她不禁有点好奇，这是很自然的。
赫敏用手指抚摸着它，这本日记很奇特，因为它看起来就是一本普通的日记。那个挂坠盒有种魔力，沉甸甸的，而那枚戒指更是几乎在大声地散发着魔法的气息。但这本……她抚摸着封面，翻动着书页……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本日记。
不过这本日记很不错。皮质封面摸起来光滑柔软，页面也完好无损。就像那个挂坠盒、杯子和冠冕一样，她确信这本日记肯定不会损坏。这都是它所承载的灵魂的作用。
赫敏想到这里就觉得怪异。她手里握着汤姆的一部分灵魂。
赫敏意识到自己还在抚摸它的封面，便猛地停了下来。这感觉有些奇怪……有些亲密。
她把它放回床上，尽管心里清楚不该这么做，赫敏还是翻开日记本，来到一张空白页前。接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支羽毛笔，迟疑着将笔尖按在了羊皮纸上。
她只是想看看它是怎么运作的，就一会儿。
【你好，】她写道。
她那潦草的笔墨还留在那里，新鲜地印在纸上。过了几秒钟，正如哈利所描述的那样，墨迹开始消失，仿佛渗进了纸页，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真是了不起。
【你好啊。】
一看到汤姆那熟悉的、优雅的笔迹，赫敏就赶紧把日记本推开了，仿佛它会烫伤她似的。
好了。她看到了。这就够了。她一开始就不该尝试的——
【请问我是在和谁说话？】
嗯。这日记就像她认识的那个汤姆一样，纠缠不休。当然啦，她心想，这日记就是他的灵魂，就是她所熟知的那个汤姆。
赫敏咬着嘴唇，不去理会头脑中那个理性的声音，又拿起羽毛笔，把日记拉了回来。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而且艾弗里听起来睡得很沉。她还有点时间。她不妨好好利用一下，等做完就把它毁掉。
这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的名字叫赫敏。】她潦草地写道。
【你好，赫敏。我叫汤姆。】
【你是怎么得到我的日记的？】
【我找到的。】
出现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谢谢你找到我。如果你能把我送回我主人那里，他一定会非常感激的。】
她心想，这倒是日记本里值得记上一笔的趣事：它想回到主人身边。日记里那个“汤姆”的一部分也渴望与他余下的灵魂靠得更近吗？它是否有足够的感知力产生这样的想法？还是仅仅出于自我保护？回到自己灵魂的其余部分中总比落在陌生人手里要好。
她最终写道：【我会的】，用笔墨撒谎要容易得多。【不过，我想先问您一两个问题，不知可否？】
【你可以问我任何你想问的问题。】
至少日记里的汤姆还算通情达理。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吗？】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她几乎开始觉得他不会回答她了。
【我不能。】
【你说的无论我想问什么都可以。】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但我并未承诺一定会回答你的问题。】
赫敏眯起眼睛盯着它。
【你的措辞暗示你会回答。】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对于那个特定的问题，我无法给你答案，因为我没有答案。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
赫敏几次挥动羽毛笔，溅出的墨滴渗进了纸页。
【我不相信你，】她在纸上草草写道。
【我没有理由对你撒谎。】
是的，你有。她烦躁地想，心中涌起的正是她跟汤姆本人交谈时常常感到的那种挫败感。
【我知道你是他的一部分，】她写道。没必要拐弯抹角，毕竟这是她与这本日记的唯一交流。还是直入主题吧。【他灵魂的一部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沉默持续的时间太长了，赫敏几乎要放弃等待，把羽毛笔放下了。
【你是怎么得到我的日记的？】汤姆那优雅的笔记又重复问道。
赫敏发现自己笑了。她觉得自己仿佛能听到那些话，仿佛汤姆真的说出来了。他肯定会怒不可遏，声音冷冰冰的，就像那次在森林里抓住她时那样。他的眼睛会闪闪发光，下巴会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她能清晰地想象出他的模样，一想到这儿，她的心就乱了。
【这么说吧，我和你的主人之间还有些未了结的事】，她潦草地写道，笑容变得得意起来。【现在，如果你还想完完整整的，我建议你回答我的问题。】
【所有的问题】。
她的话在羊皮纸上消失后，出现了一个黑点。仿佛有人把羽毛笔尖按在上面，却一动不动。它就那样留在那里，清晰可见，无法忽视，仿佛他在思考——
房间那头传来艾弗里一声响亮的咳嗽，他的鼾声也停了下来。
赫敏不想被抓住，于是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把它塞回包里，迅速躺回床上。
渐渐地，艾弗里恢复了平稳的呼吸，赫敏在床上翻了个身，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出去把日记毁掉。可是……
在听说了汤姆对邓布利多的计划之后，赫敏突然不再反对让日记本留在身边，只要她知道那是什么就行，让它为它自己的性命担忧吧。日记本的痛苦就是汤姆的痛苦，她这么做或许有点虐待狂的倾向，但一想到汤姆会痛苦，这想法就格外诱人……
她决定明天就把它毁掉。让那本日记在它含糊其辞的话里瑟瑟发抖吧。
这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有三个晚上。
时间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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