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终于差不多了……”朱辉伸个大大的懒腰。早晨的办公室除了他们几人以外空荡荡，一个通宵下来，满屋子二氧化碳和几个大男人的汗臭味。
他走到墙边，拉起晚上降下的窗帘，推开后面的小窗户，高级办公楼的幕墙窗户很重，用力只能开到一半，二楼层这种高度，还能闻到楼下草地清新的泥土味，室内的积攒了一夜的萎靡瞬间被一扫而空。
朱辉拿起桌上的水杯，杯中的茶叶泡了一晚上，绿色的叶片都变成咸菜黄，垂头丧气地挂在杯子沿上，他走去茶水间，准备倒掉隔夜茶，重新再泡一杯。
端着杯子路过电梯口，就看到大包小包提着各种早点出现的陈尧。
“来吃早饭吧。”陈尧这几天留在研究楼，朱辉和陶宁带着小学神们做补丁，她跟着一起处理客诉。朱辉没好意思让她熬夜，他也不敢，杨一帆本来就很有意见陈尧早出晚归了。
陈也不闲着，主动张罗起他们的伙食。学神们的饮食没什么难度，中饭K记，晚饭麦记，晚上快乐水或者奶茶。只有早上健康一点，豆浆油条包子，陈尧暗自多买了几个菜包子夹在肉包子里，晚饭准备给他们加一些炒菜，今天打定主意让这帮人吃到绿叶菜。
学神们熬了两个大夜，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着，眼袋挂着离嘴角也就一脚油门的距离，颓废到人均下巴冒着胡茬。
这会儿，有的腿挂半截，脸埋在躺椅里打着呼噜；有的衣服搭在脑袋上，趴在电脑前，桌上流了一小滩口水；朱辉拿着茶杯，一支裤腿管卷起来，穿着洞洞鞋。
只有陶宁，还在电脑前神采奕奕地敲着代码，瞳孔倒映着屏幕的荧光，透着股年轻的激昂和喜悦，像牙膏广告中清晨刚刷过牙的男大学生。
强得可怕，这才是天生王者，天赋高能量。朱辉环顾一圈，摇摇头，他服了，还是做个普通人吧。
“先起来吃饭，肚子垫一点再补觉。”朱辉一手拍一位学神，把人叫醒。几位学神被叫醒时还迷迷糊糊的，醒得不情不愿，看见早饭肚子倒是先叫了起来，人跟着才清醒，屈服于本能。
靠近圆桌过道的另一侧，靠墙有个白色的小茶几和几张黑色小沙发，陈尧把早点放在茶几上。横躺在两张沙发上的另一位小学神被朱辉推醒，这位眼睛都没揉，一睁眼看见包子就放光，直接准备塞嘴巴，被朱辉一巴掌拍了后脑勺，“洗手！”。
“陶工，先吃早饭吧。”陈尧招呼陶宁。
他踩着欢乐的步伐，轻盈地不像话，随手在圆桌边搬个凳子，和小年轻们围坐在一起。脸色红润，嘴角噙着笑，看着竟然比其他人都年轻。
陈尧感叹，天下奇闻，牛马最怕的终极武器出现了，还有人加班能一夜回春……
“陶工，你怎么越熬夜越亢奋？”小学神之一忍不住问道。
“你不懂，代码是陶工的多巴胺。”小学神之二说，他们冒着头等着陶宁的回答，像嗷嗷待哺的小鸭子。
“你们不觉得代码很治愈吗？极致的秩序和逻辑，极致的负熵。”陶宁啃着包子，含糊地表达着某种大爱。
“吁……吃包子吃包子吧。”小学神之一乖乖低下头。
“打扰了……别自己找虐了……”小学神之二啃向第三个包子，在极致的精神需求面前，他向口腹之欲低头。
学神们在王者暴击，朱辉在旁边小声地自言自语。
“你在嘀咕什么？”陈尧从过去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背句子。”朱辉又嘀嘀咕咕一遍。
“什么？”
“代码很治愈……秩序……”他在重复陶宁刚刚那句话。
陈尧带着满脸黑线，送给他一记白眼，附赠的还有后面几位小学神的白眼。
很快，茶几上的早点被一扫而空，办公室也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
“都差不多了吧？”陶宁问。
“估计今天下班前能行。”朱辉放下嘴里叼着豆浆袋子，端着地回答道。
“下午开始打包补丁。”陶宁说，吹起最后的号角。
“这么快！？向客户承诺了一周，也不用那么着急。”陈尧之前怕朱辉他们时间不够，费了很多口舌，向客户要来一周，没想到只用了两天半。
“不是大补丁，只适用于xr项目范围，是会快一点。”陶宁解释，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把手上的食品袋丢尽垃圾箱，“还是尽早吧。”
“嗯，这种数据冗余，拖久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朱辉说，他假装不经意瞥了一眼陶宁，而陶宁已经走回座位，好像是没听到一般。
“冗余？”陈尧觉着这词有点耳熟，脱口问了出来。
朱辉没有回答，他站起来。学神们陆续整理桌面的垃圾，准备归位奋战。
“上午你们先补觉，我和陶工收尾，下午再一起齐心合力最后打包。陶工，你看呢？”朱辉问。
“行。”
小学神们在集团配备的员工休息室补觉，圆桌这边只剩下陶宁、朱辉、陈尧三人。这片人少了一半，突然安静不少。收尾阶段都是整理和检查，朱辉一手拿着零售一手拖着鼠标，没有了几天前的紧张感。
“朱辉，bug的原因怎么写？”陈尧在填写客诉跟踪记录，前几天着急忙慌回复客诉电话的时候不觉得，如今收尾时才发现，一次性要填这么多客诉。她见朱辉没有那么忙，便向他寻求帮助。
“你就填数据库超荷载吧。”朱辉向嘴里扔了一片虾片。
“嗯。”
过了一会，“为什么会超荷载？数据库的量不是额定的吗？“陈尧不解。
“设计的时候是有额定的，实际超出了呗。”朱辉又吃了一片虾片。
“建库时根据额定的量会给一定上浮的范围吧。”陈尧更不解了。
朱辉放下手中的零食袋，“客诉记录要写这么细？”
“没有，我自己想不通……好奇……”陈尧突然想到有一句俗语“好奇心害死猫”。
“预留给数据库上浮的范围也超过了……”朱辉耐心地解释，只是说出来的话感觉在字字斟酌。
“嗯……还是挺奇怪的……”陈尧喃喃自语，“是数据冗余造成的？”
“你怎么知道？”朱辉选择性失忆了。
“刚吃包子时，你自己说的……”陈尧吐槽，“这个词……我在哪听过来着……?”她在回忆里搜寻蛛丝马迹，直觉告诉她，这个词很重要。
“想起来了，南城那次bug，吕博的客诉，你记得吗？”陈尧在内网翻找过往客诉。
朱辉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吃虾片了。
“咦，那次客诉记录怎么没有了？”陈尧更加确信这个词很重要了。“你删了？”
“不是我。”朱辉否认。
“还有谁有这个权限？”陈尧接着打开后台的权限列表，总裁办。又是这个闲不住的手，处处都有他的身影，又处处看不到他的真身。
“我记得那次bug的原因就是数据冗余。”陈尧终于想起来。
“嗯……”朱辉一脸便秘的样子，“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问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陈尧已经察觉到他语气不对劲，不敢再问下去。有点后悔起这个头，办公室里人多眼杂。她想起秦染和杨一帆对CTI的推测，这次的bug也许不同寻常。
她看了眼另一边那位，陶宁的屏幕一直在往下翻页，不知他在查什么，滚动着鼠标的中轴，脸色很难看。本来就人少的这个圆桌，氛围骤然冷了几度。
再找机会吧，今天的场合不太适合。
快到中午的时候，朱辉大概已经忙完，脸色铁青地坐在位置上盯着屏幕发呆，手指学着陶宁，搭在鼠标中轴上，只是他在漫无目的地上下滚动。
起初陈尧没注意，客诉表格差不多快填完，“终于弄好了，你们怎么样？”陈尧按下保存键，办公椅稍微向后退一点，头低下来，额头抵着桌面，用指腹揉着僵硬的后脖颈。
咦？
半天没有声响。
陈尧停下手，疑惑地抬头，怎么回事？
她这才发现，从刚刚那个问题开始，四周开始安静得诡异。到现在，朱辉和陶宁在她一左一右，脸色都黑得可怕，闷着不说话。
“怎么了？”陈尧问
没人回答。
“客诉都处理好了，别担心。”她想了下，安慰道。
朱辉摇摇头。
“不是因为客诉？”陈尧，其实她是不敢提前面那个问题了。
朱辉像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越过中间的陈尧看向陶宁，眼神古怪得很。
“写封邮件给李杜仲吧。”陶宁终于开口，“让他全面检查CTI内部同种原因bug。”
“他能听我的？还是你写更有用。”朱辉语气中的嘲讽不加掩饰，听不出是针对陶宁还是针对李杜仲，在办公室这个场合，都有点过了。
“我答应过，不过问CTI的事。”陶宁像是没听出情绪一样，他好像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回避什么，只是平淡地解释道。
“邮件是可以写，但是，还有救吗？”朱辉直勾勾地盯着着陶宁，“我说的是CT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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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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