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是贪玩,翻过了德文郡公爵府的高墙。
被灌木遮掩的那一处,他轻轻松松地溜下来,他喜欢这些小秘密。
然后一转身,就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她。
披着一头金子似的长发,冷淡的蓝宝石的眼眸,美得如同天使一样。
她那么小,却那么漂亮。
她在那里看着他,神色冷淡。
同样金发蓝眼的男孩微红了脸。
他眨着大眼睛,睫毛长长。
害羞地介绍了自己,“亨利.克林顿。”
她偏过头,一言不发。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老德文郡公爵唯一的孙女,有个很长很长的名字。
省略掉就是,阿莉西亚.卡文迪许。
他成了她的玩伴。
他是个伯爵的孙子,次子的小儿子,他母亲是公爵府隔壁,住着的那位银行家的女儿。
他比她大四岁。
都出生在三月份。他是三月开头,她是三月末尾。
这时她才五岁。
他还没意识到,或者隐隐约约没有承认,他们的身份很不匹配。
……
阿莉西亚的父母很忙,她跟着祖父母长大。
她的祖父母各自有情人,关系不太和睦。
阿莉西亚是他们的粘合剂。
他陪她下棋,读书,带她去探访这个偌大花园的每处地界。
给她做玩偶,编织长长的花边。他是个很皮的男孩,但他有个妹妹。
他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很乐意做上一切,面面俱到,细致入微。
公爵府的人默认了这个玩伴。
……
他看到了那个黑发蓝眼,倨傲的少年。
某一方面来说,他们认识,有着很远的亲友关系。
但他却和阿莉西亚很亲近,他是她的堂兄,稍远的那种。
他们的祖父是亲兄弟。
卡文迪许家仅存的另一脉男性后裔。
这位带着卡文迪许家惯常的高傲,对他报以轻蔑的神情。
公爵绝嗣不在少数,卡文迪许家从阿莉西亚祖父第五代公爵数起,一直往上到第一代公爵,甚至更早的第一代伯爵,所有的男性旁支都未婚,也没有传下来的后代。
所以,阿莉西亚的父亲作为公爵独子,迫切地需要一位继承人。
但她的母亲,好像不再具备生育能力。
他听到伦敦的流言甚嚣尘上。
这事没影响她父母的感情,却使阿莉西亚的地位被骤然抬高。
这位很少露面的公爵小姐,会成为她父母财产的唯一继承人。
即使继承不了头衔和公爵领土。
两年后,这事正式尘埃落定。
她堂兄作为男性血脉,被选定为德文郡公爵的推定继承人。
……
他被送去公学读书,很少能再和阿莉西亚见面。
他们靠着通信联络,他为有这样的小笔友高兴。
一晃四年过去,阿莉西亚的祖母过世。
她十一岁了。
他十五了。
伦敦的大小贵族几乎都参加了那场葬礼。
她还记得他。
他看着她穿着全黑的丧衣,倚靠在她堂兄的怀里哭泣。
“亨利.克林顿先生?”
他是小儿子,只有他兄长才能被直接称为克林顿。
英国传统是财产全给长子,次子要靠自己谋生。
他一无所有。
他完全意识到了他们的云泥之别。
第二年,他的母亲因病意外过世。
他坐在外祖父宅邸的那面窗前,他看着公爵府那里的蜡烛闪烁了几下。
那是他和阿莉西亚约定的信号。
他去找她,他长成了一个很漂亮的少年,面容柔软,发色和眸色加深,成了金褐发和灰蓝眼眸。
“我很抱歉。”她安慰了一下他。
她跟小太阳一样,头发还是那么金,眼睛蔚蓝。
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
他去参了军,加入了第十骠骑兵团。
他骑在战马上,窗户一角的人影,忽地消失了。
他参加了对哥本哈根的那场远征,负伤回国。
克林顿家里的传统就是这样,习惯于从军,尤其是次子。
他想建功立业,他有一点点迫切的渴望。
但看到她后,还是定位好了对于她的角色。
兄长,玩伴,熟悉的人。
她十四岁了,她开始变成个大女孩,美得目眩。
她的金发好像没有变过。
他醒来后,觉得看到了天使。
“我是在天堂吗?”
她来看望他,他差点失去了右臂,恢复良好。
她俯在他的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他回了半岛战场,在威灵顿子爵身边担任副官。
他会收到她的信。
他小心翼翼着。
阿莉西亚16岁了,按照贵族女孩的年龄要在觐见王后后,正式社交。
他二十岁,被人称为克林顿少校。
以这个年纪算是年轻有为。
四年的军旅让他的肤色变成了小麦色,眼眸有神,唇角锋利,骑在马上英姿飒爽。
他从战场回来,短暂休假,人们都说他不要命地冲锋在最前列,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他答应了阿莉西亚来参加她的觐见舞会。
她成了人人都在谈论的大美人。
她的地位,似乎决定了只会嫁给一位公爵的继承人。
他作为军官,在舞会上跟她跳舞。
两个人尤其显眼。
第一场她是跟她堂兄跳的。
他听过传言,阿莉西亚很有可能会和她的堂兄结婚,好让财产留在家族内。
他们模样同样出挑,登对。
……
他父亲在政界非常活跃,早已受封子爵。但因为他母亲的过世,关系变得很糟。
他以后在政府谋个职位,加上军衔,和母亲给予,未来会得到的那笔财产,每年收入也不过三万镑。
还不够稳定,一旦下台只有五千镑的固定收入。
他在战场上,已经获得了五万英镑的奖金。
他在别人眼里前途广大,已经避开了次子没什么财产的难题。
他还有个银行家的外祖父,身家120万镑——如果给予外孙,他会变成十足富有的人。
但他知道,远远不够。
他的父亲让他去追求位伯爵的女儿。
他好像知道他的心思。
直接告诉他,“亨利,那不是你能拥有的。”
阿莉西亚出身的显赫,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位。
她只会嫁给一位公爵。
……
他们在那个花园里相遇。
德文郡公爵府举办了一场舞会。
“我一直很想念你。”
阿莉西亚踮起脚,她想吻他。
他拒绝了她。
“你太年轻了,你不懂得,我们没法在一起。而我也没法欺骗你。”
他想触碰她的脸庞,听到动静,两个人迅速分开。
阴影处偷看了很久的男子出现,他黑发蓝眼,轻皱着眉。
阿莉西亚的祖父,那位老公爵病重,他的遗愿是侄孙娶自己的孙女,好让他的血脉最终能继承公爵爵位。
新任公爵和公爵夫人,询问女儿的意见。
阿莉西亚罕见地拒绝了。
但在不久后,她点头同意。
他在听到订婚消息后不久,回了战场。
她在第二年的三月份大婚,成了伦敦的一大盛事。
他听着她的消息,她在蜜月期,跟着丈夫四处旅行。
他看着她写给她泛黄的信件。
这一年他没回去。
活跃在战场上,穿梭在炮火中。
又过了一年,他在维多利亚战役中夺下旗帜,立了战功。
晋升上校,被授予巴斯大骑士勋章,获封爵士。
战争结束,他回国后,成了伦敦单身汉中最炙手可热的那一个。
他没有追求任何人。
她生下了一个男孩,成了未来既定的公爵继承人。
和卡文迪许家的很多继承人一样,取名为威廉。
上议院在漫长的拉扯后,决定给他授予哈廷顿侯爵的名誉爵位。
继承权从她的堂兄转移到孩子身上。
她和她的丈夫出席在各种场合,他们跟很多贵族夫妻那样相敬如宾。
她的面容比以前更加成熟,冷艳,高傲。
他们在剧院遇到,她轻轻移开眼眸。
……
一年后,拿破仑退位。
他跟着驻法使团回到了巴黎,战争结束后,很多英国人愿意跑这来定居。
他跟阿莉西亚的丈夫共事。
后者对他很冷漠。
他偶尔会见到她,她更习惯和她的家人呆在英国。
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夫妻双方都没有情人,被说成是典范的恩爱家庭。
他和阿莉西亚能从容地说上一些话。
三年前他写信给她,澄清了对她的感情。
他撒了谎,她好像知道,默认了他的谎言。
……
阿莉西亚很幸福,她再度怀孕,回了英国,她的丈夫很是焦虑,担忧。
他舍不得松开她的手。
他在港口静静地望着。
很快,拿破仑重回法国,进入巴黎。
战争再度开始,他被召集了回去。
在布鲁塞尔的时候,那位倨傲,从不用正眼瞧他的男人,突然说,
“你要活着回来,我不想她会永远记住你。”
“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他停了停,“我只是过来透气。”
他们爱着同一个人,共同保守着这个秘密。
“她会忘记的。”
他点着头,骑上了战马。
从军这么久,他如今也不过24岁。
滑铁卢战役,惨痛,人间地狱。
当场死亡人数上万人,随即受伤感染各种去世的达到五六万。
他作战的同僚,威灵顿公爵身边的十几位副官,几乎都阵亡或者受伤,几个伤重没能熬过,只有一个毫发无损。
有的失去了右臂,有的被截肢了左腿。
他瞎了右眼。
因为立下的战功,被封为子爵,授予奖金勋章。
死亡后是新生的到来,阿莉西亚生下个女孩,以她祖母的名字命名。
乔治亚娜.索菲亚.卡文迪许。
他们来看他,他成了他们孩子的教父。
他好像终于功成名就,她也生活美满。
彻夜长谈后,阿莉西亚表示她对他再也没有感情,只有友谊。
昔日的爱恋化成了少女心事,随风飘去。
他按部就班地在战后,当选议员,出任大使,他好像成了她另一位兄长。
他们在维也纳,巴黎,相处相遇,她生下次子,为了纪念友人,取名为亨利。
他看着她被所有人簇拥,她作为大使夫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被人崇拜。
她爱她的丈夫,他也深爱着她。
他最后去了北美,在那边土地出任加拿大总督,一呆就是十几年。
他给他的教女写信,问候他的朋友。
他仅剩的左眼慢慢失明。
他的亲友们赶来,他没有结婚,没有子女,他把他名下的财产,遗赠给了她的子女。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有双手握住了他,就像小时候,他拉着她爬过那道高墙。
她被关在公爵府里,整日闷闷不乐的。
她开始期待他的到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他回握着,面带笑容地过世了。
他们从来没有吻过。
他以为是,其实他受伤躺在病床的那时候,她看着他,轻轻地亲了他唇角一下。
他多么年轻漂亮,脸上带着细碎的绒毛。
然后他醒来,给了她一个微笑。
喃喃道,“我好像看到了天使。”
就像他临走前说,“我应该是上了天堂。”
一个衍生,当成平行时空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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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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