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悄然酝酿。
“无论如何，先上去再说，我们耽误了很多时间，广播也没有再次响起。”
不知爬了多久。
陈琛已经气喘吁吁，整个楼梯间都回荡着他的喘息声。
祝姣竟然气息平稳，甚至有机会温声道：“三十四楼，我看见光源了。”
他们一鼓作气，直接爬上了三十六楼。
此时五分钟左右的亮灯时间已经过去，所以整个联邦政府顶层黯然一片。
太安静了，无声到有些诡异。
陈琛：“这是什么？”
大楼漆黑一片，唯一吸引目光，也就是祝姣刚才看到的光源，是位于楼梯间里侧的一个平面图。
“联邦政府大楼36层布局平面图。”祝姣走上前，逐字逐句念出。
平面图的路线由猩红的细线勾画，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标红的坐标，呈“回”字形，由十七个房间组成。
联邦总统工作间、会议室、生物机械公司工作间……
这些是偏平面图中心的房间。
祝姣几乎在看到“生物机械工作间”的瞬间顿住。
她缓缓伸手，手掌盖住后红光从薄薄的皮肤里透出来，却看不见她原本的血色，只能隐约看见骨架中运转的机械——
生物机械，这是创造她的公司。
也是势力遍布整个赛博十三船，掌控医疗电子器械领域的利益集团之首。
利益集团在联邦政府里无孔不入，这里物欲横流，贪婪与罪恶同流。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每个赛博十三船的人，上至权贵下至贫民，都使用着生物机械提供的电子义肢。
可怖之处在于，这一切都是在赛博十三船异化为副本之前。
“我之前外面获得过一个小道消息，关于生物机械。”陈琛突然冒出一句，“公司在发展出第一批仿生人后，经历过一段时间内乱，掌权人更迭。”
“但这应该只是副本的背景，没有那么重要。”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祝姣浮现出空茫，她觉醒自我意识后，就失去了之前大部分的记忆。
只记得自己是仿生人换皮店的npc，想要获得自由，就只能夺取玩家的身份，从而离开副本。
除此之外，她的记忆是基本上是一片空白，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副本之大，为什么唯独她能够觉醒呢？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祝姣快速回神：“去会议室，你在这里等我。”
陈琛：“我不去吗？”
“你暂时是西装人的身份，出现在顶层危险太大，我不希望救下你是一桩倒赔本钱的麻烦。”
祝姣尾音向上挑，接着，她又道：“而且，我需要你帮忙，在论坛里散布关于生物机械的负面消息，越夸张越好。”
“好。”他不需要问原因，只管去做。
看着清洁工浮肿肥腻的身躯隐匿进入黑暗，陈琛深吸一口气，打开论坛。
*
平面图持续在祝姣的脑海中打开，她不知道广播所说的集合地点，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将整个顶层摸索一遍。
她也差不多了解了各个房间的布局，其中标着“会议室”和“生物机械工作间”的房间窗口处泛着幽微的雪白，自中心光点四散，落在长长的走廊中非但没给人安全感，反而更加触目惊心的阴森。
她并没有进入任何一扇亮着白光的门，反而若有所思地停在“联邦总统工作间”门口。
里面黑洞洞一片。
出乎意料，门没有上锁，处于所有人都能随意打开的状态。
联邦总统这么笃定没人会进入吗？
按照这栋大楼连楼梯间都要身份牌才能进入的设定，会不会太奇怪了些。
进入后，内部也是一片黑暗，祝姣激活光子刃，依靠微弱的蓝光隐隐约约辨出工作间的雏形。
一张办公桌，一把悬浮椅，磁力灯吸在天花板上，办公桌桌面上有一份敞开着的纸质文件，格外显眼，几乎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
祝姣走过去，文件上写着几个大字“与生物机械合作协议”。
她没有过多犹豫，直接翻开，一行行字幕映入眼底——
【甲乙双方承诺本合作协议不向外传播，不随意违反，受副本力量监督制约。】
——副本力量？
正当祝姣还要向后翻阅，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声源。
“喵……喵……”
她眯起眼睛。
是猫叫。
那叫声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祝姣翘起的唇角压了下去。
联邦总统工作间这个空间还有别人。
“喵……”
仔细辨认，那叫声从办公桌底下传来，祝姣意识到的那一秒，光子刃就径直对着桌下劈了过去。
分明坚硬似铁的办公桌裂了一道缝隙，缝隙那头，露出一只圆润偏竖的瞳孔，闪着微微绿光。
一撮棕色猫毛自办公桌碎裂的缝隙中飘出，落到光子刃上，冒出一缕黑烟，碎成齑粉。
下一刻，绿光消失，轻微的猫爪响动惊起，迅速向上窜。
祝姣猛然抬眼，眼底冷意溢出，右手腕一转一抬，光子刃刃锋精准落在桌上的协议书上。
再向下一推，她近乎整个人折叠在办公桌上，一个黑影轻巧从桌上跃下，发出“喵”一声。
祝姣以最快速度收起被捅穿一个洞的协议书，黑影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她牢记不能制造出太大动静，环视一圈准备离开。
“等等。”
突然，一道温和清冽的声音响起，带着楚楚可怜的意味。
祝姣身形一顿，清洁工虬结开裂的头颅缓缓转过来。
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如猫儿般隐匿在黑暗里，发尾胡乱翘起，唯独显眼的是一双覆盖了薄薄一层雾气的浅绿色眼珠。
“很高兴见到你！”
祝姣抬了抬指尖：“你是谁？”
“我叫容与，当然是玩家啦。”少年扬起眉毛，“不过你应该不是玩家吧。”
“让我猜猜，是换皮店店长吗？”
空气仿佛凝固一秒，祝姣的气息瞬间冷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呀。”容与抬起一根手指，“能出现在联邦政府大楼里……唔，又是这副扮相，要么是用了技能……”
他顿了顿：“不过这个倒是没多大可能，毕竟能复制副本npc的技能那么特殊。”
“加上他们都在说换皮店店长失踪了诶，那肯定就会联想到呀！”
“嗯。”祝姣破天荒露出一丝笑，“确实如此。”
容与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反应。
下一秒，原本被祝姣拉开的门骤然合上，一阵强风划过——
“喵！”容与惨叫一声，直接活人变猫，跳上最高的柜台，爪子直勾勾吊着一面锦旗，心有余悸地向下看。
“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杀人！也太不绅士了吧！”
刚才还停在门口的祝姣此时已经激活光子刃，犹如一个大型制冷空调，她黑洞洞的眼睛望着那只玳瑁猫，闪着一红一红的光点，杀意凝聚其中。
“我我我不是故意拆穿你身份的……”
容与吓得爪子打滑，“别杀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用信息和你交换，保证很有用的。”
静默两秒。
祝姣扬起笑：“说来听听，如果价值足够，我或许会考虑。”
“就是。”容与抿了抿唇，“联邦总统其实不是个人——它是一个释放污染的人工智能。”
“那些外面的白雾都是它释放的污染，但那些和它的本体比起来几乎微不足道。”
“它的本体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千万不能让外面那些玩家杀死联邦总统！”
“为什么？”祝姣问。
“根据我的推断，联邦总统应该充其量算个壳子，是用来制约污染外泄，强制人工智能休眠的东西吧……”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总统工作间相对这栋大楼安全那么多。”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还有，你刚刚也看到那份合作协议了对吧。千万别打开，会惊动某些东西的。”
祝姣思索几秒，若有所思地开口：“也就是说，你还没有看过协议？”
“肯定呀。我翻到第二页，就感觉到一个阴冷的存在被唤醒了，只要再翻下去，它迟早会彻底清醒！”容与突然警惕地看了看她——
“等等，你不会想看吧？！”
说话间，那纸薄薄的“与生物机械合作协议”被祝姣拿出来放在手上。
容与吓得炸毛：“不能看！”
“你无法阻拦，不是吗？”祝姣掀起眼帘，“那为什么还要废话。你们人类都是这样，真奇怪。”
“算了！”他恨铁不成钢，准备离开，却突然意识到周围空气被禁锢了，诧异道，“你锁我干什么！”
“你知道我的秘密，还以为能这么轻易离开？”祝姣笑了笑。
下一刻，“吧嗒”一声，整个工作间骤然陷入一场刺目的光线——换班时间再次降临，距离她进入联邦政府大楼，已经第四个时间段了。
祝姣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都告诉你信息了！不不不不……”容与嗓音哆哆嗦嗦，他看着祝姣浮肿的手指迅速翻开纸张，心下绝望。
“……”
协议每个字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连洁白的纸张划过她的手指，都直接侵蚀掉了上面属于清洁工的皮囊。
【甲方联邦政府承诺，以十三船利益为最高宗旨，绝不毁诺；乙方生物机械承诺，以十三船利益为最高宗旨，绝不毁诺。】
这句话没什么用。
【乙方生物机械无偿为甲方联邦政府所辖的公民提供钛合金骨骼、电子义眼、电子义肢、仿生人皮肤、仿生人人体构造（除心脏以外）等医疗电子产品，使燃料生成】
【所生成的燃料由甲方联邦政府、乙方生物机械共同享有，供给十三船运行。】
祝姣一愣，生物机械提供的医疗电子产品不包括心脏……
那又怎么解释西装人被消化后遗留下来的金属心脏？
生物机械毁约了？不对，在受副本力量监督的情况下，这几乎不可能做到。
答案呼之欲出，如果金属心脏不是原本就有的，那只可能是西装人的衍生物……
只有西装人拥有，还是每个人都有？
她莫名觉得这个点非常重要。
况且，拥有金属心脏的，还能是公民吗？
祝姣继续往下翻，指尖拈起下一页纸张，但还没翻开，一缕刺痛感爬上皮肤，接着，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寒凉黑暗中。
只剩下胸前的身份牌发烫。
她忍着翻江倒海的难捱，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身份牌，清楚地看到身份牌的一角被细细的黑气吞噬，并且只剩下了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
她记得在上顶层之前的身份牌只吞噬了四分之一，怎么一下就消失了大半！
不能再耽误了……她咬咬牙，翻下一页——
【甲方联邦政府，乙方生物机械共同出资位于十三船建立炉鼎，不可破坏，不可阻止——工程将于……】
看到关键部分的前一秒，无数阴冷的黑气从白纸正中间涌出来，仿佛刀割一般划过皮肤。
祝姣没有痛觉，但她依旧眼前一黑，生命值一下掉入预警值19，san值更是被啃到了15，处于极端危险的状态。
祝姣很快愣住。
为什么看不到了？！
她始终无法看清下一行的字迹，就连之前能够看清的字迹现在也朦胧一片——
仿佛得了某种认知障碍。
身份牌滚烫到了一种不容忽视的地步，“滋滋拉拉”冒着黑气，与此同时，她身上清洁工的皮囊正在快速剥落。
“你怎么了！”容与大呼，他看到清洁工肥胖的身躯被黑气包裹，然后逐渐被吞噬，浮肿的皮囊变成了洁白无瑕的颜色，格外刺目。
尽管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还是白得亮眼。
她在蜕变成西装人！
得出结论的下一秒，容与感觉周身的桎梏猛地一松，可以自由活动了。
而祝姣两臂已经变成了深邃的黑，仿佛接着马上就有一个西装人出现在他面前——
跑，还是不跑？！
“我真服了！”容与纠结一瞬，幻化成少年的模样，试图把祝姣拽出去——
“快走……”
“先等等……你san值高，快去看第七条，炉鼎在什么时候建成！”祝姣嗓音沙哑，带着细小的颤抖。
“在哪？”
“我手上的协议，左上角。”
黑气浓郁到充斥着祝姣的眼珠，连里面一点的朱砂色都看不见了，她感觉到……她快要完全变成西装人了，还差两秒！
……但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会变成西装人？！她一定漏掉了什么。
一瞬间，祝姣大脑转得飞快，突然，她眼前一亮。
“看完了吗？！”祝姣从喉管里挤出声音。
容与死死咬牙：“……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祝姣脸上的皮囊如同蜡油一样开始融化，在空气中被风干成硬硬的一层，是西装人的面具。
最后一瞬，她捏住了手里即将化作灰飞的身份牌。
但也无力阻止污染化的进程。
面具彻底凝实。
叮咚！前方发现有趣文章一枚，请点点收藏支持！
【敬礼】【鞠躬】【比耶】[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赛博十三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