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突然安静下来，躁动的黑气也涌入地板，只留下刺白的光线，和如同泥塑雕像一样安静的西装人伫立于此。
容与叹了口气——
没救了，她已经彻底被污染了。
npc本就无法逃脱既定的命运，这或许就是这个npc最好的结局了吧。
他从地上捡起散落的协议书，充满不详的黑体字似乎还在诱导他翻开它。
眼不见心不烦，他索性把它扔得远远的，于是往西装人身旁走了两步。
“咔嚓”……突然，很轻微的一声响动从面前西装人的脸部响起，容与吓得几乎跳起来。
妈呀，这是什么、什么情况？
他刚准备变成猫躲起来，就看到那蜡油凝固后的面具出现密密麻麻如蜘蛛网的裂痕，还正在慢慢扩大。
本来僵硬的唇线开始碎成白色粉末，露出细腻的皮肤，还有微弯恰到好处的唇角。
祝姣带着笑意的脸出现在容与的面前。
他如梦初醒，嘴巴张得大大的。
“你很惊讶。”祝姣笃定道。
接着，她慢条斯理地撕裂西装人的外壳，露出弧度优美的身体曲线，亦步亦趋走出来。
容与点头如捣蒜：“你不是变成西装人了吗？！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
“因为西装人是被污染的完全体，而我不是啊。”
祝姣笑道，经此一遭，她总算是想通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那就是，陈琛分明继承了西装人的身份，在一楼时却没有被前台吞食。
这是为什么？
她想此刻答案已经清晰明了。
前台从表面上看吞食的是西装人，但实际还有一个前置条件——被完全污染的西装人。
陈琛虽然拥有了西装人的皮囊和身份，但他san值并没有归零，只能算是半污染状态。
所以并不能被前台吞食。
“在【赛博十三船】里，无论是谁，被完全污染后都会变成西装人，或者确切来说……”
“都会拥有一颗金属心脏，金属心脏实际是污染的具象化。”
这也就能解释协议里，生物机械提供给联邦的电子医疗产品比不过不包括金属心脏，而金属心脏却无端出现在西装人的身上——
因为金属心脏的出现有条件。它是污染的成果，只要被完全污染，就会变成西装人，获得金属心脏。
“但前提是，被完全污染。”
祝姣之所以在刚刚的关键时刻还是没有松开翻着协议的手，正是因为想通这一点。
她san值没有归零，严格意义上来说就不算是被完全污染，变成西装人的污染进程也是可逆的。
更是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刻，她感觉到那些黑气吞噬掉的只是清洁工的皮囊，而不是她的躯体。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撕开外面已经变成西装人的皮囊，这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所以祝姣才敢赌，让容与读完协议书，自己完全变成西装人。
这是对自己推理的自信，也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毕竟我可是……换皮店店长啊。”她看向容与，“听懂了吗？”
容与眨眨眼：“懂了。”
祝姣摊开掌心，清洁工的身份卡已经彻底化为了齑粉，洋洋洒洒落下。
“原来所有的员工被污染后都会变成西装人，成为联邦政府的燃料。”
清洁工这样一个不受联邦政府大楼规则制约的员工同样也是。
并且他更是直面处理金属心脏的污染，在祝姣接手清洁工身份时，身份牌就已经被污染侵蚀掉了一部分。
她拍拍手上的灰烬：“不过这些燃料是用来做什么的？”
容与摇摇头顺便摊开双手，又迅速撇撇嘴，表示他也不知道。
暂时没有头绪，祝姣从仿生人体中枢处调用关于协议的详细记忆，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甲方联邦政府，乙方生物机械共同出资位于十三船建立炉鼎，不可破坏，不可阻止——工程将于……】
祝姣冷不丁开口：“我刚刚让你看的那段，背下来了吗？”
“当然啦！”容与闻言激动道，“这肯定和【赛博十三船】核心有关，我在联邦政府大楼探索这么久，还没有发现这么关键的证据呢！”
一眼看出他是一只骄傲的猫儿，尾巴都幻化出来，翘到了天上。
“工程将于星历1467年7月23日零时竣工，并实时投入使用。咦？我们现在好像是……”
他卡顿了一下，调出【赛博十三船】副本背景介绍的界面。
“我们进入副本是7月20日，这次的副本为每日十二小时制，难度随之叠加，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四小时了。”
容与意识到什么，浅浅皱起眉头：“等等，竣工之后会发生什么？”
“炉鼎竣工……”祝姣想，听起来就不像是好东西。
“我们还有六个小时。”他紧张起来，“怎么结束这个副本，绝对不能拖到炉鼎竣工呀！”
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除了知道联邦的运行规则外，对于其他的一无所知。
顶多了解生物机械一星半点的皮毛。
况且，她换皮店店长的身份已经暴露无遗，若是被玩家、或者是高维存在察觉……
祝姣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到容与身上，他打了个寒颤，莫名感觉到升腾而起的危机感，意识到什么。
“你不会还想杀我吧！”容与大惊失色。
祝姣垂下头颅，利益至上是她一直奉行的原则，她想不到留下容与性命带来的好处：“你给出的信息，不足以抵消你的性命……但是，你可以反抗。”
“如果出了总统工作间，我就放过你。”她踱步走向门口。
祝姣手中的光子刃闪出莹蓝色的光线，与她血红的眼瞳形成鲜明对比，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咄咄”声犹如催命的钟声。
“五分钟，开始。”
容与慌乱一瞬，很快冷静下来，他转身化为玳瑁猫，跃入黑暗当中，一双幽绿的眼珠闪着荧光，转而扔出一张符纸。
黄色的符纸好像有自主意识，在空中闪了闪就要贴到祝姣脸庞上。
祝姣反手挥动光子刃，符纸裂成两半，星星点点的碎光流出，落入她的眼底。
一瞬间，周围冰冷的工作间装扮消失，眼前出现一隅水潭，接着强硬的一段拉力将她引入水潭。
高跟鞋在地上剐蹭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符纸营造出的风声中夹杂着细微的茸毛被吹起的声音，她屏息凝神地聆听——
下一秒，她手腕转动，直接向声源处扔出一个空间扩增方块。
“等等！我想到办法了！”
伴随着“喵”一声，祝姣攻击的动作顿住，她抬眼：“什么？”
“系统商城里有契约，我们可以签订契约，那是赌上灵魂的契约，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黑暗中，容与紧张地按住心脏。
思考片刻，祝姣缓缓昂起头颅：“可以。”
容与可算是松了口气，解除了符纸的控制作用。
他手中不多时便多了一张羊皮卷轴，上面写着：【承诺人容与：承诺不将xxx的任何信息向任何人透露，同时受被承诺人监督，以灵魂作为代价。】
“喏，给你。”他刷刷两笔落下，把羊皮卷轴递给祝姣。
祝姣接过去，逐字逐句仔细端详了一遍，提起笔，签下了名字。
“你叫009？”容与露出诧异的神色，“好新颖的名字。”
“我的仿生人编号而已。”她沉默一下，扬起笑容，“祝姣——才是我作为人类的姓名。”
说着，祝姣收起羊皮卷轴，上前两步拉开总统工作间的金属门。
浸入骨髓的寒气扑面而来，她眼珠微微缩了一下。
毫不犹豫的，她神色自如地眨眨眼，弯起一抹笑容：“你们好。”
忽略祝姣睫毛上覆盖的阴寒的霜雪，她此刻再正常不过了。
“怎么了？突然打招呼……”容与随后出来，看清他们所面对的场景后，他的话直接卡在了嗓子里，以至于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是哑声瞪大瞳孔——
在他们面前，密密麻麻的政府武装部队巡逻成员齐刷刷站成一排，他们穿着制服，袖口金属锁链淌着机油，冰冷的面具直勾勾地对着他们。
纯黑的眼珠空洞无神，在如此暴露的亮灯环境下，更显可怖，恶意满盈。
似乎连带着光线都静止了，容与牙齿打颤，下意识望向祝姣。
祝姣眼波微动。
他们应该就是一楼广播所说的来到顶层集合的政府武装部队巡逻成员。
被发现了。
跑吗？
“检测到非工作人员进入，启动预警指令。”
正中央的武装部队成员僵硬地一字一顿说道，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祝姣毫不犹豫地抬手向他们扔出一只金属方块。
她给仿生人程序设定的倒计时也正好走到鲜红的0：00——
下一秒，灯光骤然熄灭，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走廊。
第五轮的换班时间到了。
“走！”她轻喝。
容与身姿矫健地跟上，猫在黑暗中的视力还是很不错的，起码可以看清祝姣在前方开路的身影。
两秒后，身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容与察觉到不正常，转头向后看，恐怖诡异的一幕映入眼帘——
那些武装部队成员仿佛被设定好程序一般，齐刷刷扭头。
他们凝固的蜡油面具开始融化，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面容。
而原本附着在袖口的金属全都融化成机油，淅淅沥沥向地面流淌，仿佛有生命一样快速爬行，就要追上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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