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夏姒安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夏语冰。
他自己最清楚他写的故事最后的悲剧是怎么造成的,几个关键的节点只要被更改,整个结局就会彻底改写。
换句话说,一开始夏语冰所撰写的结局更像这个故事一周目的Normal End,只有他才知道怎么能打出一个Happy End。
但是……夏语冰一面等待夏姒安开口,一面思维发散出去。
那是否意味着自己这个故事还存在一个…True End?
更何况他尚未不知那个帮他补写完整个故事的人是如何设置剧情走向的。如果连整个主线都更改了呢?
要是这样想的话,那简直是无解。
夏语冰正要发散思维去想这个故事还能往哪个方向走,夏姒安忽然换了副嘴脸似的开了口:“无论成功与否,血魔的力量必须属于夏家。”
“小语,这是妈妈能做出的最大的退让。”
她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副堪称让人感到温暖的微笑,可惜接受了“夏语冰”全部记忆的夏语冰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现在开始卖母爱了?
夏语冰也笑起来,摆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当然,母亲。”
“血魔的力量,就是谢殊,也吃不下呀。”
谢殊当然吃得下,夏语冰给谢殊的设定里,谢殊被夏家改造之后,即使是让血魔直接降临到谢殊身上都不会引起太严重的反噬。
夏家的宅邸很大,走廊里的光昏沉沉的,夏语冰跟在夏姒安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地回响着,把夏语冰的想法无限的荡漾开。
血魔几乎是他整个故事里最重要的因。
只是……
只是他还没想好,血魔到底是只剩下力量,还是神识也有。
他不知道帮他补齐故事的人是怎么写的。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不确定因素,秉承着在哪过,怎么过都一样的心理,夏语冰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为了“夏语冰”。
但无论在哪都要好好活着,对吧?
如果搞不明白血魔的事,那可是连活着都没法保障了。
“你自己下去。”
他们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停下了。
“我一个人?”夏语冰开口问道。
这扇木门显然历史悠久,恐怕年龄比夏姒安还大个一两百岁,密密麻麻贴满的咒符也挡不住从门那边透过来的寒气。
“我们没办法靠近他。”夏姒安瞥了夏语冰一眼,伸出手一张张揭掉木门上的咒符,那一张张符纸一离开木门就迅速化作灰烬消失,然后拉开木门,年久失修的金属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夏姒安甚至不敢往里面看,“只有历代的……你们,才能靠近他。”
夏语冰了然。
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夏家进一步的……“利用”谢殊用法术把自己保护起来,只有被他控制的,身上有血咒的人才能靠近。
如果夏语冰想要动手,那么都不用等到二十一岁,夏语冰就可以去见他的前辈们了。
看来这是“好心人”帮他补齐的设定。
夏姒安催促着夏语冰赶紧进去,夏语冰一迈进木门内。夏姒安就立刻把木门关上了,带着一阵风,尖锐的嘎吱声又一次响起,随后是“砰”的一声巨响。
夏语冰缩了缩脖子,一阵风吹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又疼又冷的,夏语冰真想给前几天的自己一个**兜。
真是的,干嘛要给自家崽崽写这么个惨不拉几的设定啊!
他搓了搓手,接着微弱的,从地下传来的红光仔细打量着门内。
深色的石阶螺旋着向下蔓延,几乎看不见尽头,墙壁很潮湿,结了些细密的水珠,仔细看墙角好像有暗红色的痕迹,但因为光线太暗,分不清是阴影还是什么。
夏语冰没犹豫,也容不得他犹豫,一股未知的力量驱使着他向下走,几乎无法反抗,感受到那力量的一瞬间,双腿便不受控制似的迈出了向下的第一步,去靠近那个藏在地底下的人。
疼痛随着靠近谢殊在慢慢减弱,夏语冰不是控制地加快了脚步红色的光闪烁着,吸引着误入此处的人不断靠近。
奔跑在向下的石阶上有种不真实的失重感,风把夏语冰的头发吹的乱舞,时不时的挡住他的视线,可他甚至来不及拨开头发,一味地向下,再向下。
可是这石阶简直像没有尽头,一路延伸。
疼痛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欢愉感,浑身轻快得像是要登天,夏语冰一步步向下,鞋底踩在石头上发出的声音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呼吸声逐渐盖过他的脚步声。
台阶的尽头,是一幅让夏语冰一眼就能沉沦的场景。
他深深的呼吸着,以平复奔跑带来的心跳加快,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
谢殊。
血族亲王。
夏语冰写设定的时候用了近乎三百字去细细描述眼前的这个人有多么多么多么的帅气,多么的英俊,多么的凌厉。
但现在,一根巨大的锁链将他整个人吊在空中,猩红的血不间断地向下滴落着,发出轻微的响声,落在一个黝黑的法阵里,转眼便被吸收的一干二净。
谢殊狭长的眼睛抬起来,他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锁链拉扯发出巨大的声音,他定定看着夏语冰。谢殊的眼眸血红,被他盯着像是食草动物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感觉。
“你来干什么?”谢殊先开口了。
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狭窄的地下震荡开来,落在夏语冰耳朵里像是投入湖面的卵石。
我当时怎么想的,怎么把谢殊写的这么帅?
我能勾引成功么?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
夏语冰几乎愣了神,一直到谢殊晃了晃手,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才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我…”夏语冰伸出手,指尖凝结出一根尖锐的冰刺,他用冰刺划开自己的手,鲜血涌出来,滴落在那巨大的,囚禁住谢殊的法阵上。
“来和你做交易,来放你自由。”
漆黑的法阵闪过一阵耀眼的光芒,锁链在燃烧中消失殆尽,整个法阵也随之一起消失,谢殊从高处落下来,却丝毫不显狼狈,飞似的轻盈地落在地上。
“这是你们家族欠我的。”他玩味的看着眼前闯入禁地的少年,“几百年的自由。”
“你拿什么还?”
话音刚落,谢殊迅速闪身到夏语冰面前,一把钳住了夏语冰脆弱的咽喉。
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夏语冰甚至能感受谢殊的手在缓缓收紧,掠夺走他喉管里的最后一丝空气,声音逐渐远去,耳鸣代替了空气中所有躁动的声音,夏语冰用力的呼吸声伴随着他自己心脏的拼死跳动声混在一起。
我难道要死在这?
夏语冰问自己,试图在一片发白的视线中看清眼前的男人。
“我……”
就在夏语冰快要晕厥之前,谢殊忽然松开了手。
“咳咳!”夏语冰剧烈咳嗽起来,伴随着濒死感的渐渐消散,浑身无力的感觉蔓延开来,他才发觉自己半个身子已经麻痹了,冰冷的空气涌入气管的感觉像是冰渣子划过,但他还是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
夏语冰的咳嗽没有停,但已经抬起眼,如此近距离看谢殊,他又品出另一番风味来。
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有伤口,但现在已经隐隐开始愈合了,苍白的皮肤在被血染的玄衣衬得惊心动魄的……
脆弱?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吧?
夏语冰尴尬的错开了眼睛,他突然有点后悔给谢殊设定的什么白了。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白,可能更多的是因为谢殊凌乱的发型和衣服,才显得他,比较,脆弱。
“看着我。”谢殊又一次强硬地掐住夏语冰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
一枚小小的雪花慢慢在夏语冰的左眼绽放,悄悄覆盖了整个虹膜,逐渐把夏语冰的左眼染成晶莹的冰蓝色。
冰冰凉凉的,只可惜自从进了木门夏语冰就觉得冷,眼睛的变化差点让他以为是谢殊在往他眼睛里吹风。
他的头发在刚刚的跑动中也乱了,谢殊突然怜惜地帮他拢了拢挂在耳边。
“你将会是我的子嗣。”谢殊说。
这都是夏家欠谢殊的。
夏语冰知道,但他不知道夏家到底欠了谢殊多少,他自己那份设定里,谢殊和夏家的交易具体内容,他还没写清楚。
但可以确定,夏家被诅咒的,没有未来的孩子,是夏家原本答应给谢殊的“报酬”。
所以夏语冰本就是夏家欠的。
谢殊一手掐着夏语冰的下巴,另一只手却捂住了夏语冰的嘴。
“咔咔”两声,夏语冰感到一阵疼痛,谢殊直接把他下巴被卸了。
被迫张着嘴,紧接着温热的血液从谢殊冰凉的手里渗出来,贴着他的嘴唇,不容拒绝的灌了进去。被夏语冰吞下去的血立马发挥它们的作用,大剂量的安眠药都没有如此高效的速度,顷刻间夏语冰就没有了一点支撑的力气,身形摇晃一下,靠在了谢殊身上。
白色的阴影压下来,谢殊的呼吸声忽然靠得很近,最后是脖颈处一阵微微的刺痛。
眩晕感扑面而来,和刚刚窒息带来的眩晕感截然不同,疼痛与欢欣混合在一起,所有的感觉都是隐隐绰绰的躲在神经背后,唯独被强迫吞下的血液张牙舞爪的炫耀着他们的存在感。
原来血族的血也是热的。
夏语冰闭上眼睛,彻底瘫软在谢殊怀里。
醒过来时又是浑身被碾碎一般的疼痛。
夏语冰的身体比夏语冰的灵魂先习惯这份疼痛,早早蜷缩在一起,双手紧紧抱着眼前的救命稻草。
被抓着手的谢殊低头瞥了夏语冰一眼,冷冷开口:“还是疼?”
冷汗再次浸湿夏语冰的头发,这次的疼痛比先前更加严重,从里到外被人用小刀细细划开,在缝合,再划开,夏语冰连话都说不出,仅仅是睁开眼睛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你身体里人的血和血族的血相互排斥,你昏过去了就没法接着咽我的血,所以剩下的那点血不除掉,你就会一直疼。”
“忍着吧,短时间内再初拥一次你会死。”谢殊勾起嘴角,轻佻的看着夏语冰,“现在我就是你的父亲。”
“滚。”夏语冰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知道靠近谢殊会让他舒适,也知道是他身体里谢殊的血在作祟。
他作为人时咽下的谢殊的血会永远作为血蛊存在他身体里,但被初拥之后的谢殊的血将会化作他的食物。
他自己写的设定他心里清楚得很。
什么狗屁没清理干净。
他写血族设定时,直接照着他原本世界的血族写的。
根本,就他妈没这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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