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宴会的那一天,021先是到三楼检查了一番用具的摆放和房间的装饰,待到宾客们差不多都进入了庄园,021又去再次检查了电力供应,配电间有规律的嗡鸣声一如既往般地响着。
021慢慢等待着,大家逐渐忙碌起来,很快就到了每次都会遇到的,忙得脚不沾地,接过盘子的时候也来不及看一眼对面人的脸,最多只能到不要踩到另一个人的鞋后跟,不要撞到另一个人的后背。
019再次在三楼看见了021,021在忙碌过程中抬起头来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019在面具后露出了尴尬而为难的神情,他都不知道021可以如此顺畅以及毫无负担地做出这个眼睛抽筋的表情。
他装模作样走到021旁边,让他给自己拿一些金伯利酒。
他看不下去021假装忙碌的样子,不过都是因为自己一直在盯着他,才会发现这一切。021就是要找理由留在三楼。
019知道一定是他想要天台的钥匙。019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任务021都要那么紧绷,一定要拿到最高分数,做一个好好“学生”似的。
019想,明明自己都答应他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拿到钥匙,对方却还是不放心,非要自己来,真让人不爽啊,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021跑上跑下处理完真正的宾客需要之后,他走到在走廊里站着没一会的019旁边,019悄悄凑近他的耳朵,来这边。
他们一起进入了倒数第二间空屋子,这间屋子通常没人长期预订,他们进去之后只是打开了灯而没开窗帘。
019说,你看,你从这边爬到屋顶,以后顺着屋顶走到天台的大概位置,跳下去就可以配到钥匙。
021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天台外有一个延伸出去的半圆形露台。
019接着说,到时候我会以外面的风太大为理由,让其他人帮忙把窗帘系起来。
如果你不慎在跳下来的时候露出了影子,也可以暂时以灯吹动窗帘留下影子和庄园里树木的映像为借口。
021淡淡地嗯了一句,随后把窗帘小扯出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景象。
园子里很安静,只有一些风吹树梢的沙沙声。今夜风很大,风灌进021分衬衫和长裤,他整个人变成了气球里的支撑杆。
他取了一半的窗帘协助他攀爬上去。
019在确定好他顺利地到达房顶之后,熄灭灯火。
不,他想,我还是要上去看看。
019也顺着021留下的路线爬上屋顶,他走了几步。正因为没有一丝灯火,周围也因为处于密林之中,很难看到人为的光亮。
他先躲在暗处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当他终于能看清事物的时候,他一边把自己遮掩在房顶的尖塔之间,一边尽快像天台方向走着。
他没看到021也没看到落在露台上的021。
这么快?他想,这前后不过十分钟,021走得这样快吗?
他在房顶上转来转去,直到他下来回到房间内也没看到021。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出了房间,叫其他人关上了露台的窗帘。
一位身着红色长裙的夫人说,幸好你关上了它,今天风可真是大。
他回房间等待了一会,依然没看见021回来。
他明白这实在是不对劲。
小安是第二次经历宴会这种事,他累得不行,上次他不小心打碎了盘子,被厨房的人骂了一顿,这次他可以好好抓紧这些盘子,别总是一副容易担惊受怕,容易受累的样子。在他认真地勘察着房间号的时候,一个身材颀长头发从亚麻色染成更浅的金黄色的人站在了他身后,对方的面具是一个笑眯眯的脸,好像他说每一句话都在微笑一样。
那人身着冰蓝色的紧身礼服,很像是影片里那种随时备着一把大剑的英勇王子,他用男人的嗓音尽量温柔地说,我要找一个人。
小安颤颤巍巍转过身来,谁说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声音不够吓人。
小安努力微笑着问,您找谁?
019似乎思考了一下,他开始形容起来,那个,那么高,说着竖着比划了一下,那么壮,他又横着比划了一下。
肤色不黑也不白。019心想,本来他脸上是有疤的,但是现在一般会被掩盖。
小安腹诽,这算是什么形容啊。
他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到底,是哪位啊?
019故意有些生气地说,就那个二等男仆啊。小安说,哦,您是说他呀,可是那位先生一直算是长期有人预订他的服务啊。019说,我不管,我就要他。
小安说,这,这您不是为难我吗?但是他又不敢得罪对方,于是说,那我带您去找他吧,他可能现在正在配电间检查呢。
于是他们一起去了配电间。
配电间里很亮堂,所有的灯都开着,但是里面空无一人。019听着机器的嗡鸣声,心里不由得乱了起来,他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消失了?我只不过没跟上他两步路,他怎么就不见了?到底是他不见了还是我眼睛花了?这任务不该这样吧?
小安弯下腰找了一圈,甚至连机器后面都看了一遍,他为了让对面那个人放心,还一直叫着021的名字,但是很显然,021并不在这。
小安挠了挠头,问那个在门口呆站着的男人说,先生,他不在这,我,我再帮你找找去,您在哪间房?我一找到了就马上领他过去见您,您先休息一会儿。
019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小安送他上楼,还给他端来了丰盛的晚餐。
019闻着面前那块牛排的味道,他想,没想到这里做的这么逼真,尽管它依然是合成牛排。小安走了之后,他在房里踱了两步,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小安问他说,先生,您怎么下来了。他说,我想再要一份牛排,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带我去看看吗?小安从未见过这种需求,他说,嗯,好先生,厨房在这边,这边请。
他们进入厨房,厨房的人先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小安,随后看到了他身后的019,他们得面容不由得柔和了起来,莫利对他说,先生,您怎么到这来了?这种地方不是您尊贵的客人会来的呢。
019说,我来看看牛排怎么做,这里的牛排十分美味,我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牛排。他说,我过会儿让我的侍从,给你们更多的小费,别担心,我只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做的。
可是,莫利刚想说什么。019打断她,说,没关系,做给我看吧。莫利只好烹饪起来。
不一会儿,厨房的烟尘越来越大,排风扇似乎失去了作用,明明它依然像往常一样,就像狂风刮过树林似的,大声地转着。莫利一边做一边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了,她对那人说,先生,说着她手上并不敢停下动作。她说先生,这里的烟雾太大了,您请回吧,做好了会第一时间端到您的餐桌旁。
019独自站在那儿,他的躯干能被烟雾穿梭而过。他被烟雾笼罩着,像一座峻峰。
他像一座塔一样站在那没动,他说,只是烟尘,没什么受不了得,你继续做吧。
烟雾越来越大,莫利咳起来也顾不上有人在旁边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双手捂住口鼻,终于,她觉得这里不对劲了。她在雾中大喊,我们所有的人一起出去,一定是着火了,不然就是灶口堵住了,这么大的浓烟。
等到莫利跑到厨房外面,烟已经蔓延至走廊,她看到侍从们正在安抚着宾客,不少宾客挥着衣袖,还有用扇子遮掩着口鼻。
“不是,人都去哪了,怎么着火了?有人大声叫嚷着,别人劝他小点声,省省力气吧。莫利听到小安从她身边跑过,他去叫来了管家了,管家用尖利的声音说:“快去配电室!”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厅里所有的灯都灭了。
但是屋里嘈杂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踩踏事件或许不可避免,人们在这种生死关头,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莫利扶着墙慢慢向外挪着,她总觉得今天不对劲,尤其是那个来看他们做牛排的男人。
说起来那个人去哪了,她也不知道那个人跑到哪里去了,好像浓烟升起的那一瞬间,她看到的人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其他。
在停电的时候,019撬开电梯门,从电梯井爬进了负一层。
匀速转动排风扇在人的脸上留下一轮一轮的影子,地下一层听不到上面两层的所有动静,这里的人好像完全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依然若无其事的交谈着,甚至进行他们的舞会。
019穿入人群中,他按照地窖的位置找去。这时他才知道,所谓的地窖并不是埋在地下,而是嵌在负一层当中,但地窖拥有的冰冷的温度,正是因为它所在的这个空间的温度更低。
这是哪儿,他心想,他不明白在这样一个,歌舞升平的地方竟然有这样一座寒冷的冰室,门并没有锁住,而是虚掩着。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这里面有些黑,所有的墙壁、器具都泛着青色的光,他看见远处一个类似床架的地方,上面有一个肤色泛着月光的男人。
他的第六感说,这个人就是021。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想:“不要,不要死啊。”
他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有17岁,在最开始的集训结束后,他们变成了室友,他们互相看着彼此从青涩走向成熟,步入后青春期,他想念那个人给他做的每一顿饭。
他想起来有一次那个人在模拟训练之后,抱着他大哭,说:“003死了,是我没有找到那把钥匙,如果我能找到那把钥匙,他就不会死了。”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把钥匙的事,模拟演习怎么会死人呢?
他想起来,他对自己说,小时候逃难,手扎到钉子上,所以掌心一直有一个星状的伤疤。
他很慢很慢地走到那人身边,他身上铺着一条直直下垂的白色床单,他看到他的肩膀上有两道交叉的伤痕,这时他脸上那道横着的伤痕也显现出来了,在左眼下方的颧骨上。
他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泛着白又很干燥,明明不久前他们还见面,这个人还是那样鲜活。
然而现在却像是冰冻了很久的试验体,他掀开那人身上的白布,摸了摸他脖颈处的脉搏,还好还活着。
019大口喘起气来,他的脑子随机也开始运转了。还好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紧紧攥着双手,该怎样把他带上去?
他看到床后面有一个铁柜,那个铁柜里面是楼梯,他背着021走上那楼梯。上面那扇门竟然是直通外面的那道在花园地上的铁门,他用钥匙打开那扇门,幸好上面的浮土早被021松动。021在去找最后一把钥匙之前,把所有的钥匙都留了他一份。
021爬上来,看到那个做牛排的女孩子就守在那边,她对他们敬礼,说031前来接应。她告诉019,从花丛后面那扇门走出去,有一辆车,坐上那辆车就可以回去了。
021上了车,他按照车上指示,一路向前开着,不久就出现了一道蓝光,他们驶入那道闪亮的蓝光,消失在了夜晚的马路上。
回到基地之后,021直接被传送到医疗舱。
019进去看过他,他看到那人在医疗舱里双手折叠着放在胸前,立在那充满液体的玻璃罐子里。
他那紧闭着双眼,头颅下垂,抿着双唇的样子,真的很像没了呼吸和心跳,但019盲目地相信医疗舱可以拯救他们的一切,他守了一天,回去休息了。
在他走后不久,那玻璃状的圆形医疗舱从里面碎裂,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021摔倒在地面上,脚踝被医疗舱下面的碎片扎破,流出鲜血,他一动不动在地上躺着,粘稠的液体,连着他的身体一丝一丝的落下,像孵出成虫的茧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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