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烟草,”辛迪加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嫌恶,“不是学生常抽的牌子。而且…看这位置,”他指了指墙角一处不起眼的刮痕,很新,像是粗糙的鞋跟用力蹬蹭留下的,“不止一个人。他们在这停留过。”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绝不是偶然。
“这边!”尤特恩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一条更幽暗的走廊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的紧迫感。
我们循声赶去,尤特恩正站在一扇斑驳脱漆的木门前,门上方模糊地标着男厕的符号。他微微侧身,示意我们安静。辛迪加立刻会意,再次闭目凝神。
“里面有…很微弱的能量反应,佐治亚的…还有…不止一个陌生的,很浑浊,带着恶意。”辛迪加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凌厉如刀,“而且…有血腥味,很淡,但新。”
尤特恩不再犹豫,伸手推门。门从里面被重物顶住了,纹丝不动。他眼神一冷,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正要发力。
“我来。”辛迪加上前一步,指尖微动,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带着高频震荡波动的灵译细丝精准地刺入门锁内部。“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内部结构被瞬间破坏。
尤特恩几乎是同时用肩膀撞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废弃厕所肮脏湿滑的地砖上,佐治亚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他上身**,被反绑在身后一根锈蚀的水管上,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他瘦弱手臂的皮肉里,勒痕紫红,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血珠。他的嘴被一团散发着刺鼻馊水恶臭的破布塞得严严实实,外面还用肮脏的宽胶带死死缠了好几圈,只能发出绝望而微弱的“呜呜”声。脸上是清晰的掌印,嘴角破裂,血丝混合着唾液和污秽流下。那副破碎的眼镜,一只镜片完全碎裂,尖锐的碎片甚至在他颧骨上划开了一道细细的血口。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裸露的上身——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淤伤和肮脏的鞋印,尤其肋骨下方,一片深紫色的淤痕看得人头皮发麻。他蜷缩着,在冰冷的地面和污水中瑟瑟发抖,那双从破碎镜片后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痛苦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泪水无声地滚落,混着脸上的污迹。
“操!”辛迪加怒骂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动作快得惊人。他毫不犹豫地撕扯开佐治亚嘴上的胶带,粗暴地拽出那团令人作呕的臭布团。佐治亚立刻爆发出剧烈的呛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涕泪横流,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U…U盘……”他咳得撕心裂肺,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他们…翻我…撕衣服……要U盘……没…没找到……”
我忍着尾椎钻心的剧痛和翻涌的恶心感,艰难地蹲下身,想碰他又怕弄疼他。冰冷的怒火在我胸腔里炸开,几乎烧光了所有理智。看着眼前这具布满伤痕、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年轻身体,穿越者的灵魂深处涌起一股荒谬又冰冷的悲凉——
原来无论哪个世界,恃强凌弱的恶臭都如此相似。
我伸出手,指尖冰凉,小心翼翼地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泪水和污垢黏成一绺的湿发。“好了,佐治亚,好了……”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强行压抑着翻腾的情绪,“我们来了,没事了。”
辛迪加迅速脱下他那件价值不菲的银灰色羊绒外套,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张扬不符的、近乎笨拙的急切。他小心翼翼地将带着体温和清冽雪松香气的柔软外套裹在佐治亚冰冷**、伤痕累累的上身。那昂贵的布料瞬间被污渍沾染,但辛迪加眉头都没皱一下。
“能动吗?”辛迪加问,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利落,但眼神深处的那份关切无法掩饰。
佐治亚在我的搀扶下,试图站起来,但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他小脸煞白,倒抽冷气,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尤特恩立刻上前,稳稳地架住了他另一边的胳膊。少年的身体轻飘飘的,骨头硌着尤特恩的手臂,脆弱得让人心惊。
尤特恩低头看着佐治亚布满泪痕和污渍的脸,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怜悯,还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手臂的力量更加稳固
“走,”尤特恩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送你回家。”
夜色彻底吞噬了灵译院。
悬浮车平稳地滑行在纳克林根城渐浓的夜色里,车内却像凝固的琥珀,沉重得让人窒息。辛迪加的外套裹着昏昏沉沉的佐治亚,少年蜷缩在真皮座椅的角落,破碎眼镜后的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让他瑟缩一下。
尤特恩坐在他旁边,沉默得像一块礁石,只有那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扫过佐治亚身上昂贵外套的目光,泄露出他内心的波澜。我的尾椎骨仍在钝痛地抗议着每一个转弯,但这痛楚在车厢内弥漫的无声创伤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先送佐治亚。”辛迪加打破了沉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对着前座副驾上一位气息沉凝、穿着剪裁合体深色西装的保镖低声吩咐了几句。“确保他安全到家,看着他进门。霍里克教授和尤特恩,”他转向我们,眼神在昏暗中锐利依旧,“我的人会送你们。”
“谢谢。”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尤特恩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重新投向车窗外飞逝的流光。
佐治亚的家在一片典型的中产社区,路灯明亮,树影婆娑。保镖护送着脚步虚浮、裹紧外套的少年消失在门廊温暖的灯光里,那扇门关上的瞬间,似乎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部分残酷。车厢内只剩下我们三人,空气似乎更沉了。
车子继续驶向城市的另一片区域,光线逐渐暗淡,街道变得狭窄拥挤。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酒精、油炸食物和某种陈年污垢混合的气味,与灵译院那边清冷的雪松香和悬浮车皮革味形成了刺眼的割裂。尤特恩的家就在这片区域深处。
然而,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条街时,悬浮车的速度就不得不慢了下来,最终彻底停滞。
“前面堵死了,少爷。”司机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辛迪加皱眉,按下车窗。一股混杂着喧嚣、汗味和隐隐焦躁的气息瞬间涌入。
前面,尤特恩家所在的那条狭窄街道,此刻被涌动的人群和闪烁的红蓝警灯塞得水泄不通。警车歪斜地停在路边,顶灯旋转着,将围观者一张张或好奇、或惊惧、或麻木的脸映得光怪陆离。人群像煮沸的粥,嗡嗡的议论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病态的兴奋。
“出什么事了?”辛迪加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我下意识地看向尤特恩。
他依旧沉默着,但脊背挺得异常僵硬,像一张拉满的弓。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混乱的中心,原本深沉的平静被一种冰冷的、近乎凝固的东西取代。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下车看看。”辛迪加当机立断,示意保镖开路。
我们艰难地挤过看热闹的人群。耳边充斥着各种破碎的议论,像冰冷的碎玻璃渣子,扎进耳朵:
“…听见没?那女人平时看着蔫蔫的,下手可真狠…
“啧,那醉鬼男人,活该!天天打老婆孩子,这下报应来了!”
“妈!里面死人了!警察抬出来一个!”一个半大孩子兴奋地尖叫着,被他母亲一把捂住嘴。
“可怜那孩子…好像是灵译院的吧?这下可毁了…”
“无期!肯定是无期!弑夫啊!多大的罪过!
“她男人就是个畜生!天天打,往死里打,我住隔壁都听得心惊肉跳!那孩子身上都没块好肉…
“可怜归可怜,杀人就是犯法啊!法理难容!”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尤特恩的心上。我看到他的脸色在旋转的警灯下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纸。他猛地拨开挡在前面的保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不顾一切地朝着人群中心、那扇熟悉的、此刻却被黄色警戒线围起来的破旧家门冲去!
“尤特恩!”我失声喊道,忍着剧痛想追上去,却被涌动的人潮阻挡。
他冲到警戒线边缘,被两名高大的警察拦住。
“让我进去!那是我家!”尤特恩的声音嘶哑地咆哮着,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崩溃的绝望和狂乱,他试图冲破阻拦,“妈!妈——!”
他的目光越过警察的肩膀,死死地钉在门内。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瘦小的、头发凌乱、手上戴着冰冷手铐的女人走出来。那是尤特恩的母亲,那个在坎德拉家默默无闻的佣人,那个在赫纳斯家为儿子拒绝资助而涨红脸的母亲。她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的衣服上,溅满了暗红的、已经干涸的血迹,刺目得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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