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堂带人去拜访霖仙村。
霖仙村仅存的几个妇女哄着孩童,抬头看到他们一行人,欣喜地冲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抹泪,满肚苦水倾诉着。
宋承堂安抚了她们后,问道:“死者都在哪里?”
随后他便看到了妇女身后的孙铭川等人,脸色一变,指着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们······你们······”
“你什么你啊,别指着别人,很没有礼貌欸。”王虎没好气地说到,上前打掉了他的手指。
“你们等着我喊人来抓你们吧,我爹是宋清眼。”宋承堂装腔作势地喊道。
“宋清眼先生是哪位啊,没听说过。”苏钰挠挠头说到,随后闪身让开,向他展示顾澈,“那你可听闻长安铁军顾家军,大名鼎鼎顾将军之子顾澈,才貌双全一眼万年。”
顾澈被夸很高兴,但还是尴尬地耸耸肩,将手伸到苏钰头顶,弹飞了他的呆毛。
呆毛猛地飞出,又很有韧性地弹了回来。
“顾家军?”宋承堂打了个寒颤,“听说过,不过顾澈嘛······”他恶趣味地笑了笑:“没听说过。”
“孤陋寡闻。”王虎点评了一句。
宋承堂指着王虎,不屑地说道:“你小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没名没份的。”
“?没名没份的?”王虎怒目圆瞪,“你他娘的在说什么。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又不是谁的小妾。”
宋承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摆手道歉。
大家见他道歉的如此爽快,对他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已经痊愈的小姑娘举着一颗圆润好看的苹果递给了宋承堂。
宋承堂愣在了原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接过苹果,大口大口地啃咬起来,随后一边昂首挺胸地吃着一边大摇大摆地跟着他们去看死人坑。
之间植被稀疏的棕褐色土地上,突然凹下去一个大坑,远远望去,只能看到许多蚊虫在上方盘旋,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直作呕。走上去看,一具具腐烂的尸体被扔在里面,泡在难闻的血水中。
宋承堂只是看了一眼,就维持不住自己高高在上的神态了,转过身去就开始吐了起来。
孙铭川冷哼了一声,双臂环抱,冷眼旁观。
在一团胃液和食物浆糊中,苏钰还能依稀认出来是什么吃食,指着说到:“片片面拌辣子,还就着蒜,还有炒青菜,那些应该是苹果碎末······”
顾澈听的眉头紧锁,绕道苏钰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苏钰拼命挣扎,却不能撼动顾澈分毫。
宋承堂抹了抹嘴,强撑着走上前,问:“死了多少人?”
“啊,大人,死了十几个吧。”一位年迈的女人说道。
王虎绕道宋承堂身后,装作无意间将宋承堂撞了一下。
“哎呀呀呀——”宋承堂失声尖叫,刹那间整个人向着死人坑里面掉了下去。
几秒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掉下去,而是悬在了半空中。
原来是王虎牢牢拽住了他的腰带。
“我的妈呀,你什么意思。”宋承堂转头看着王虎,口吐芬芳。
“放手啦。”
“哎哎哎等等。”宋承堂立马怂了,求饶道。
两人终于不再闹腾,宋承堂也开始切实调查起民情来。
“你们都有亲戚住在山下吗。”宋承堂问道。
一群人中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点点头。
“明天我们就会申请政府派人来打理村子里面的事情,霖仙村的耕地不错,土地很肥沃,但是现在只剩下你们这些妇女,生产力很难恢复起来,所以我们会引进一些平民百姓定居在这里。你们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可以跟着我们,投靠政府,说不定能给你们找门差事,就是很累很苦。还年轻的女人赶快再嫁吧,什么给丈夫守寡三年都别管了,这地方就是穷,也没有其他地方要求的那么严格。赶紧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才是对的。”宋承堂说道,“还有陋习以后是绝对不准再施行的,现在咱本地已经有相关法规了,以后只要有人敢推行邪教陋习,你们只要来找我们汇报,保证第二天就把他底裤扒了,好不好?”
“好!”妇女们欢喜地喊道。
宋承堂又去走访了霖仙村附近,他和王虎走在一起时,温和地笑着点点头道:“我很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让这些好女人遭受如此血光之灾真是受苦了。”
“哥,这跟你刚出场的时候人设不一样吧。”王虎愣在了原地,不解地挠挠头。
“可能是被你们和刚开始给我送苹果的小女孩感动到了,人总是会变的。”
“其实霍清眼老爷我听说过,是一位权高位重的大臣。难怪你此时有良臣之风,原来是大臣之子。”
“真嘟假嘟。”
“我骗你干嘛。”
“唉,不管怎么说,霖仙村这事儿,我管定了!”宋承堂斗志昂扬地朝天大喊。
“神经病吧。”王虎暗骂了一声。
此时送他们离去的妇女们听到了宋承堂震耳欲聋的保证声,都纷纷感激地喊道:“宋官吏,您是好人啊!”
“宋官吏,谢谢您啊!”“宋官吏,您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啊!”
黄昏余晖下的女性们脸模糊不清,像挺立的金麦,沉甸甸的麦穗,随着风飘扬,质朴厚重,是生命力在这片饱经沧桑与屠杀的土地上所洒下的一抹金色色彩。
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则是传承者。陋习的摧残与无尽的苦难不会使他们折服,而会在夹缝中顽强挣扎,构建更美丽繁荣的霖仙村。
因为有霖仙始终在保佑着善良的人们啊。
为了霖仙村的事情,所以孙铭川等人就暂时留宿在了这里。
这几天宋承堂低调地去复兴霖仙村,较为繁荣热闹的中心城镇也连接了这个偏僻的小村子,带动它的经济贸易。
宋承堂和霖仙村里面的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霖仙村也来了许多新青年人,他们和宋承堂一见如故,和他打成一片。
王虎也时不时回来看看宋承堂等人,坐在参天大树的粗壮树干上,看着树下几人的打闹。
趁着宋承堂采摘芦苇,王虎绕到他身后,在其他人赞成的目光中将他一把推了下去。
宋承堂扑通一声掉进水中,开始挣扎起来,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把其他人都浇了个透心凉。、
他尖叫道:“救命呀,救命呀,我不会游泳!”
几名身强力壮的青年光着膀子跳进水中把他捞了上来。
宋承堂看到眼前挂满亮晶晶水珠结实的肌肉,捏了捏其中一个青年的肱二头肌,说道:“有弹性,手感不错。”
青年羞红了脸,低下头说道:“俺是乡下来的,城里人干啥,俺不懂。”
王虎表情狰狞,上去将宋承堂的手拍飞。
众人开怀大笑起来。
那名被宋承堂占了便宜的青年,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下升起的袅袅炊烟,脸上挂着笑,说道:“俺娘做饭了,我们回去吧。”
几人一哄作散,王虎又和宋承堂并肩走在了一起。
“宋千金,你这是在?”王虎问道。
“干嘛,是谁和他的伙伴一开始一脸‘你到底管不管’的表情盯着我和祁燕大哥的?”宋承堂笑笑,问道。
“我们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好脾气的人。”王虎摇摇头,神色复杂地说道,“还有苏钰给你讲那场屠杀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感兴趣。苏钰不给你讲你还逼着人家给你讲,不讲的话就不管这件事情。你就那么的,冷血吗······”
“因为一开始觉得那群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不过大屠杀还给他们制定游戏规则这件事情确实很有趣啊,当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宋承堂说道,“后来觉得霖仙村里面的妇女和孩子们挺可怜的,而且死人坑真的很恶心。这个时候只要没有被泯灭人性的人都应该产生怜悯之心了吧,哪怕是一丁点。”
“我看你就是被你身边那个叫做什么祁燕的给影响了。”
“别这么说他,他是大前辈,我非常敬仰他。”
“那他为什么对霖仙村的事情冷眼旁观,还很喜欢血与屠杀之类的事情。”
“可能是觉得这件事情太渺小,不值得他出手吧。”
“那你的朋友真是权如巨人,心如蝼蚁。”王虎失望地摇摇头,说道。
“别说他了,反正现在事情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安置了。”宋承堂看着明媚的天空、绿油油的高山,说道。
过了一个月,孙铭川等人仍然住在这里,至于什么帮派斗争易雨和宗泽涵什么都先不管了,百事以人民为重,为人民服务!
他们就在附近借了一些委托,有时候还替冤民打抱不平。
宋承堂与霖仙村的人之间已经亲如家人,关系亲密。
因为处理此事有功,宋承堂还得到了提拔。
之前袖手旁观不愿出手的官吏都十分后悔。
宋承堂既得到了提拔,又有着名臣之子的名号,更加有威望了。
凛冬降至,天气愈加寒冷,街道上的行人都少了些。
霖仙村终于振兴起来了,村里面的人都对宋承堂尊敬无比,得到宋承堂等人关照的残存妇女们甚至将宋承堂奉为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英雄。
宋承堂还在霖仙村新居住的平民中遇见了自己的真爱——霍米茗,一位文静美好的女子。
两人一见钟情,不久后便修成正果。
祁燕对此很不屑,看宋承堂的眼神都冷了几分。
宋承堂可谓是感情事业双收。
好景不长,中心城镇突然出现了一大批患疾死亡的人,病因都不明,死状惨烈。
宋承堂的姐姐宋永安都受此牵连,一病不起。
她本是和恋人一同到山涧中玩耍,没想到回来后就遭遇此劫,被病痛折磨的面色憔悴。
宋承堂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来到姐姐床榻前,心疼地看着她。
宋永安面色惨白,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宋承堂唤她,她过了好一半会才听见。
“成成,你来了。”姐姐伸手摸了摸宋承堂的脸,说道,“姐姐好难受。成成,你快去帮姐姐查清楚。别再让那么多人受苦了。”
“好。”宋承堂答应了下来。
政府那边也将调查任务安排在了宋承堂身上。
这几天城镇里面也有许多中医在快马加鞭熬制中药,试图找出应对之策。
宋承堂四处走访死者家属,都知道他们曾上山去过。
他还找到几个神志还清楚的患者,向他们询问发病前几天都干了什么,最后都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喝过山上的泉水。
于是他根据几个患者的描述,统一起来,在山上找到了那条溪流。
顺着溪流,绕过奇形怪状的怪石,一路走向溪流上游。
他愣在了原地。
面前是熟悉的场景,小小的村庄坐落在山谷和鞍部,灯火密布着、点缀着,有深色的炊烟被微风吹斜,向着天边扑去。
这正是霖仙村。
因为这条溪流的上游正是流经霖仙村,所以这件事情一定和霖仙村脱不了关系。
想到自己前几天还下过水,喝过几口溪水,浑身都开始不适起来。
不对,得病患者都是饮用泉水好几口,而且是在中下游喝的,而自己只是喝了几口,难怪不适反应这么轻微。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报上层,而是率先冲进了霖仙村,将新修建的钟楼里的大钟敲响。
巨钟轰鸣,余音绕梁。
众人皆被唤了过去,挤挤攘攘。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大恩人宋官吏吗。”“什么事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承堂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感觉有些恍惚。
“你们,知不知道最近有种怪病,死了好多人。”宋承堂大喊道。
“知道啊。”“对啊对啊,死了好多人。”“我们村里面得病的人还挺少的,就一两个人得上了。”“城里面死那么多人跟我们有什么干系。”“俺知道。”“宋官吏,有什么事情您直说呗,弯弯绕绕搞得大家怪心慌的。”
宋承堂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们······霖仙村旁不是有一条小溪吗。”
“对啊。”“叫瑭美溪,因为那里曾有过一段爱情悲剧的传说。”“瑭美溪?”“就是的啊。”“是啊。”
“我最近探查那些患病者的病因,发现他们都饮用了山间的溪水,最终顺着源头发现这条小溪就是瑭美溪。”
众人惊讶不已,现场由闹哄哄突然变得寂静起来。
“我来此也不是怪大家的,我只是想说,大家对于瑭美溪知不知道什么。”宋承堂问道。
此时江琴等人也在群众中,得知此事后震惊不已。
“是不是水的问题啊。”有人问道。
“咋可能,那我们喝这么多天怎么没有一丁点事情呢。”
“那是不是在中游出的事吧,关我们霖仙村啥子事呢。”有人心惊胆战地捂嘴说道。
苏钰摇着顾澈的肩膀,小声急促地埋怨道:“叫你别喝山间的泉水,你非要喝,现在好了。”
宋承堂看见昔日不顺眼的家伙喝了泉水,神色间却全无得意之色,只是神情焦灼地喊道:“乡亲们,过几天我将会把瑭美溪的事情上报给城府,在这几天之内,希望大家帮助我一起调查。”
霖仙村的人们都答应了。
通知完毕后,宋承堂匆匆地向着霍米茗跑了过来,问道:“米茗,你喝溪水了吗?”
霍米茗摇摇头,微微一笑:“没有,这几天身体状况也很好,我想病魔应该没有找上我。”
“就算现在还没有,以后也也要万般小心。”宋承堂不放心地叮嘱道。
回到宋府后,全家上下弥漫着悲伤的氛围。
姐姐宋永安是家里面的小公主,日常宋家人非但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而薄待她,反而更加痛爱她。
祖母说要给她起名“宋招娣”,母亲玟禾却摇摇头,说道:“不好听,叫永安好了,一世一生永远平安。”
现在她一病倒,母亲哭得不能自已,宋老爷也放下手中的事务,也来茶饭不思地守着女儿。
宋老爷招揽此都城所有的太医大夫来医治她,都没有成功。
一碗汤药下肚,不适反应反而更严重了。
这下宋家人只能祈求上天了。
“成成呢······”宋永安有气无力地声音响起。
“他还没有回来。”母亲说道,心痛地将宋永安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成成······”
“究竟是谁给我们的心肝下的毒,如果让我找到他,我一定要让他百倍奉还。”宋父面色冷峻,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道。
宋承堂回到朝廷后目瞪口呆,祁燕已经抢先他一步,将瑭美溪的事情上报了。
太守很好看他,当场赏赐了他一些金银财宝,吩咐他带几个人,将这件事情彻查。
在总务部堂前,宋承堂看着祁燕傲慢的神情,追上去怒气冲冲地说到:“祁燕大哥,你尾随我。”
“谁尾随你了。”祁燕挑眉说道,“这也是我自己查出来的,不过是有私心不愿汇报才吃了这哑巴亏,你可真是活该啊,傻瓜。”
“你,你,欺人太甚。”宋承堂看着眼前的祁燕,感觉越来越陌生。
“傻瓜,什么叫做‘欺人太甚’,我给你好好讲讲,现在全都城可是死了一百多个人,多少户百姓哭得眼睛都干了,都纷纷说让行省给个说法。你现在明明发现了证据却不上报,你这是作什么?难道所谓的爱天下百姓,对你来说只对霖仙村的百姓们有效吗?”
祁燕这一番辩驳让宋承堂哑口无言。
“话说你阿姊难道也在被病痛折磨中,你就这么在乎霖仙村的人?”
宋承堂这才想起了自己还在受苦的阿姊,不再管身后喋喋不休的祁燕,向着宋府飞奔而去。
“你去哪里了!”宋承堂一回家,迎接上来的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痛骂。
“我,我去查,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宋承堂垂头说道。
“你查清楚了没。”宋夫人抹泪问道。“究竟是什么把我们的永安害的这么惨。”
“嗯,一条小溪被污染了,阿姊是因为喝了溪水,才遭遇此劫的。”宋承堂说道,目光转向了床榻上的阿姊。
宋夫人将宋承堂拉出了阿姊的闺房,轻声问打破:“你们搞清楚这是什么病了吗,有什么医治之法了吗。”
宋承堂摇了摇头,宋夫人失望极了,眼眶红肿地问道:“所以是不治之症吗?”
这个问题使宋承堂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母亲潸然泪下的样子,便欺瞒道:“不是,就是比较严重一些,只要得到足够的修养,很快便会好的。”
宋夫人喜出望外,抱了抱宋承堂,说道:“你经常出入霖仙村,也一定要万般小心。”
“好,谢谢娘。”宋承堂应道,心中五味杂陈。
行省的人动作十分快,及时都城被倾盆大雨笼罩,他们都无畏地在山间寻污染的源头。
很快地,他们在水底发现了一具具弃婴,将婴儿的尸体打捞了上来。
“这些女婴就是病的根源吗。”有人蹲下来看着恶臭的婴儿尸体,问道。
“有可能。”
“走罢。”
“等等,你们觉得太守让我们来就只是为了让我们拿几个死婴回去的?”
“这都不找到了么,你要做什么。”
“这事闹那么大,一定得死几个人才能收尾。”
说完,其他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彼此之间只剩下了雨水重重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霖仙村的人们还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太守派来的官吏只是说:“我们是来调查民情的,我们的每一个问题你们老实回答就对了,不会发生什么的。”
人们仍然惶恐不安,而那场屠杀下存活下来的妇女走了出来,她们知道那些死去的女婴是怎么回事。
她们一一如实告诉了官吏,官吏沉重地点点头。
“那些弃婴啊,是一个得了病的疯女人生的,生完她的丈夫发现是女孩,便丢到溪水里面仍由那些可怜的小孩子自生自灭去了,后来在霖仙村没死这么多人之前,那些男人看到她的丈夫都这样做,就纷纷开始把女婴溺死在小溪里。也不是没有人去救过,只是救下来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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