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最引以为傲的辽阔疆土,有一半是他最恨的人打下来的。
后来几个大将轮流上阵,花了几十年功夫,才追上荀祜那一年的进度。
至此,一统山河,千秋万代。
至于荀祜,他死在了边疆。打到最后,他已经完全凭本能在战斗。
军部的事情他无力操持,移交给副将崔翊在管。
荀祜尽管在政治上暴虐,但在军中向来身先士卒。追杀玄甲军残兵的时候,他深陷沼泽,吸了不少瘴气。大大小小的刀伤箭痕更是没断过。
军医让他无论如何要在病床上养三个月。
小皇帝转头下令,让他半月内赶回京都。京都与边疆相隔数千里之遥,正常驿马加急也要跑二十天。
荀祜只得上马疾奔,昼夜兼程。
即使鹞族人的长矛没有刺破他的心脏,也很难说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崔翊在荀祜死后担任主将,勉强和鹞族打了个平手。
鹞族善弓马,铠甲覆身如鹞鹰,速度极快。在大魏与其开战之前,已经占领了不少周边小国。
其君主少有凶名。相传七岁便茹毛饮血,杀人如麻。踏着尸山血海,从一众兄弟里夺得了王位。
这次他又打败了名声在外的荀祜,杀神之名易主,一时间全军上下士气大涨。数国都为之侧目,心道要变天。
崔翊头一次坐阵能有这个表现,实属不易。因此小皇帝也对他委以重任,崔翊成为后期几员大将之一。
可惜崔翊的结局并不尽如人意,这段暂且按下不表。
将士戎马一生,多是马革裹尸还的结局。
荀祜不是。
他没有全尸,更没有人在家日日夜夜地盼他回来。
他的母亲在两年前去世,死前没让他看一眼。
鹞族把他的头砍下来,身子扔到祭坛上,让天上的老鹰啄。
内脏顺着老鹰啄的孔流出来,淌了一地。
鹞族的将士在一旁燃了篝火,彻夜欢歌。
荒原上的一切声音都能传得很远,大概老天听见也觉得这样太过了。
他的头原本要挖空了作鹞族君主的酒杯,不想崔翊半夜率精兵奇袭,就是为了夺走荀祜的残躯。
崔翊成功了。
如今荀祜还完好无缺地坐在那高堂之上。
而面前的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发愣了。
他原先不信以他的名声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愣神,但自从齐久安自说自话从这天枢殿走出去,他就信她没什么不敢的了。
可没人不怕死。
喂了一颗“毒药”,齐久安再怎样也得为他卖命。
齐久安想了想还是为弘文馆说了句话:“天下英才皆在弘文馆念书考学,想来这地方还是个文渊毓秀之地。”
荀祜挑眉看她:“你不也要进去了?”
齐久安虽然反应不快,但在种族问题上她很敏感。
荀祜明显就是在看不起她们人工智能。
他是在说这地方你都能进,说明也不怎么样。
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蒸馒头争口气。
齐久安本来想进了弘文馆就休眠,小测考个中下游的分数划划水就够了。
但冲荀祜这句话,她也要露几分真本事。
得让荀祜知道,人工智能生气了也是会鼓包的。
齐久安略作反击:“听闻王爷也曾在弘文馆修学……”
却不想荀祜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你的耳朵听得太远。”
齐久安耳朵一凉,认怂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荀祜对过往讳莫如深,但荀祜要割谁的耳朵都是分分钟的事,就算两只没割够,命人接回去再割,也不会有人意外。
毕竟荀祜本来就是个神经病。
荀祜又回到了初见时那副恹恹的样子,齐久安才发现他的皮肤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苍白得可怕。
上面斑斑驳驳的旧伤便格外明显,横亘在胸腹上。像把人横着劈断了。
十足的鬼气。
齐久安不敢多看,目光一触即分。
荀祜发现了她在看她,没在意,让她出去,叫阮总管进来。
阮总管低头请示,估计王爷是要叫哪位大臣过来议事。
没想到荀祜伸手:“帕子。”
阮总管一愣,把腰间崭新的帕子递过去。
荀祜用帕子把右手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用的力气不小,苍白的的皮肤很快泛起一层红。
阮总管不明所以:“王爷这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荀祜用完帕子往旁边一扔:“沾了妖气。”
荀祜翻来覆去地看那只手,好像即使这样擦了也不满意:“皇宫里进了妖精。”
阮总管心想王爷早年好洁成疾,后来倒是不怎么在意了,怎么这会儿又犯起病来了?
嘴上却一边应和:“那奴才是不是找个道士来斩妖除魔?”
荀祜瞥他一眼:“先去查查她从哪来,路上经过哪些地方,凭借什么信物入宫?”
“王爷是怀疑齐娘子的身份?”阮总管为齐久安捏了一把冷汗,“太后定已派了人核查过才迎齐娘子入宫的。”
荀祜随手翻开一本奏折,是杨太后侄子上的。
内容先是说了些有的没的,把最近天气真好,王爷您最近身体好不好之类都闲扯了一通。最后才弹劾某个官员强抢民女,用词委婉到极点。
荀祜嗤笑,这就是杨家人,畏畏缩缩。
证据确凿的事情还能担惊受怕到这种地步,唯恐冒犯了谁。
就因为这官员最近在朝堂上被荀祜随口夸赞了几句,朝中有风声传他会成为新贵。
可朝廷上下,也就杨家人提了这事。
旁人连民女这两个字都没提。
荀祜在奏折上画了朱批,让着即立案:“她不像齐家人。去查。”
阮总管看出荀祜是认真的,不再怀疑:“是。”
宝慈殿偏殿。
齐久安天不亮就被人从休眠状态强制唤醒了。
一问时间,寅时。凌晨四点。
请问有人工智能保护法吗?
杨太后新给她配了一个丫鬟,叫青杏,手脚麻利地给她梳头发:“娘子这头发真好,跟缎子似的,黑得发亮。”
齐久安礼貌回了一句你也是,吓得青杏连声说不敢。
齐久安只能转变话题,问小皇帝起床了没。
小皇帝住在大明宫,离宝慈殿不远,但离上朝的紫宸殿有些距离。
青杏说小皇帝习惯早起,三点就在庭院里练剑。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出发去弘文馆了。
行,赶不上一块儿了。
齐久安也不急,慢吞吞地吃完一桌早饭,才启程往弘文馆去。
青杏直夸她胃口好。
杨太后看了心疼得不得了,左右她年纪大了胃口不好,把她的那份也赏赐给齐久安了。
又让何掌事从库里拿了不少金银珠宝往齐久安身上头上戴,直到发髻上一点空隙也没了,才让齐久安坐自己的轿子去上学。
齐久安顶着一脑袋宝贝,根本抬不起头。
她不是贪吃,实在是她现在能量太低。而人类食物只能给她提供微不足道的一点能量。
不过聊胜于无,这也导致齐久安饭量特别大。
齐久安也受不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昨日回宝慈殿吃玉露团的时候就在复盘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和荀祜拉钩这事实在太蠢。
但追根究底,这事怪荀祜自己。
她回复能量要靠完成任务,她的任务就是推进剧情,让男主早日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万人之上。
眼下剧情进度约等于零,荀祜如日中天,小皇帝一蹶不振。
荀祜越是手握大权,她越是不聪明。
但剧情进度没那么快,所以她还得“笨”一会儿。
弘文馆。
齐久安几乎是踩点到的,一眼望过去,席上都坐满了。
除了小皇帝周围一圈,前后左右都没人。
齐久安在小皇帝后面坐下了。比较方便监视。
荀祜的任务她没忘。
尽管她心里清楚吃下去的没毒,但她还是得按荀祜说的做,否则保不齐荀祜给她喂粒真的。
说起来皇帝一般都专门配有老师教学,会配几个伴读,但不会跟其他人一起上课。但这是荀祜的意思,没人敢反对。
小皇帝要是不愿意跑去弘文馆怎么办?
那就没书读。
旁人捏不准对皇帝的态度,不够尊敬显然是不行的,太过尊敬又怕被打成保皇派,哪天被荀祜盯上了那就完了。
谁知道他这皇帝还有几年好当?
小皇帝也不是个能和人打成一片的性子。相反,看起来还不好亲近。
造成的结果就是小皇帝被孤立了。
荀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其余人见到齐久安,窃窃私语了一阵。
能在这儿读书的都是天潢贵胄,杨太后有个外孙女要进宫这事儿,他们多少也得到点消息。
杨家不算权臣,但世代簪缨,属于翰墨诗书之族。简单来说,就是名声很好,也碍不到别人的事。
所以他们对齐久安只是好奇,没有什么提防的心态。
当年清平公主下嫁一事更是被暗地里传了个遍。家家户户的主母都以此为反例,教育自己的女儿,耳提面命,严加看管。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正因此许多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齐久安,看得她心里发毛。
原本生在京城,太后脚下,做什么事都有倚仗。结果在穷乡僻壤住了这么些年。多可怜啊!
而且她长得还这么漂亮!若是配上京城时兴的料子,不得跟仙女似的?
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个都是颜控。
但他们对齐久安的关注只持续了短短一会儿。
太傅来了。
当今太傅是杨太后的亲哥哥。
他进来只扫了一圈,就摊开书页讲起课来。
先前荀祜言语中对弘文馆多有轻视,齐久安还以为里面的公子娘子会像些影视资料里演的,上蹿下跳,捉弄同学,气得太傅吹胡子瞪眼。
但实际上他们都在老老实实听课。
认真的学生还会提出一些问题,比如刚刚,一个穿绿衣服的少年就问了“忠”的含义。
太傅捋了捋胡须,夸赞他:“崔翊问得很好。”
齐久安原先在下面昏昏欲睡,听到这句忽然醒了。
崔翊?
荀祜的副将?
他在这里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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