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认知让萨切森浑身发冷,他不知道凯瑟亚想做什么,模糊的预感让他手脚都冷透了。
“我不会往前走,他们也不会。凯瑟亚,从你的背后离开,你自己离开,我会在门前放你走……”
这是凯瑟亚想过的计划,原路离开。但萨切森正在她的眼前,她无法相信萨切森会这么做,她的未来已经注定,因为不小心和阿曼德斯的王族有所牵连,她将终日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萨切森不会让她走的。她将以女奴的身份活着,像此刻一样。
萨切森看到凯瑟亚的笑意变得明显了,池水荧着青绿的惨光,她仿佛寒冻的孤魂一样死气沉沉。
半晌后,她转过身,然而不是往另一侧的入口,她向池水的中心而去。这时萨切森才注意到池水越来越深,本在凯瑟亚半截小腿高度的水漫到她的大腿根,“凯瑟亚!!”
“不!!”凯瑟亚凄厉地喊起来,她疯狂的声音总算让靠近的萨切森停步,“退回去。”她被冷得哆嗦得厉害,眼泪从她的眼中汩汩冒出来,银针泡过水,又被她拿出来,洗得如此明亮。
她把针对准自己,“退回去,萨切森!”
萨切森感觉自己似乎无法呼吸了,他僵硬着、细微地急促进气着,他退后,眼睁睁看着凯瑟亚的泪水不断滚落。在这幽深而空旷的地方,泪珠无声无息消融在池水里。
然后他看着凯瑟亚把视线稍微瞥开,看了看周遭。
这里并不美,金灯轻轻撞出鬼魂的摩挲声,池水绿荧荧的,她要凋零那样静静伫立着,然后发抖着,向肺腑里缓缓吸了一口气。
他看到她闭上眼睛,趁这个霎那,他扑向洗礼池。然而凯瑟亚也在同一时刻睁开眼睛,她不再劝阻他,而是把那枚绽开青芒的针对准心脏,在望着萨切森的时候扎进了身体里!
“凯瑟亚!!!”
他没有看到她的痛苦,凯瑟亚的表情甚至说得上是轻松的,她的眉眼里熠熠地闪着使人心寒的光亮,那光亮如此倨傲、无法屈从,让萨切森想到即将寂灭的流星。
接着,她若无其事地拔出那根针,扎入和拔出的动作里没有间隙,带血的针还没看清就落入水里。
萨切森来不及阻拦她,就只能看着凯瑟亚毫无留恋地转身投进那深不见底的池水深处!
凯瑟亚——!!!
他猛地扎进水里,巨狼将近三米的躯体在水中快速下潜,这冷得透骨的温度即便隔着皮毛也使他浑身发痛。
他看到凯瑟亚,血液正从她心口的孔洞中爆发出来,把池水晕染成一片暗海,她泡在自己的血液中,随着池心的涡流向下,剧烈的寒冻已经致使她昏迷。
他根本不敢去想凯瑟亚现在是否还有心跳,只是一味冲到凯瑟亚的身边,用迅速恢复的双手抱住她,在腥浓刺鼻的血水里上浮到表面。
紧跟他而下的亲卫也从血里冒出来,看着他们陷入疯狂的主人把手捂在女人的伤口上,如瀑的淡金光亮从他的掌下曝射出来,向那快速失血的孔里钻。
他一身滴水,目光专注地凝在手心下,光亮耀眼地把金灯都照得仿佛完全点燃,而他似乎觉不出那刺眼的程度。
亲卫听到从前踏下的动静,紧急道,“殿下,是普阿的护卫——”
“……杀了他们。”萨切森低声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他看着凯瑟亚贴在他臂弯里的面颊,她冷得几乎没有温度,那柔丽而让他迷恋的身体正在变得僵硬。
她的面孔他无法看全,可他强烈感受到的不是美的枯萎,而是潜藏在那顺从表象下孱孱闪烁的灵魂正在流逝,她的灵魂。
从裙裾,从发丝,从那貌似谦恭的眼睛里,捉迷藏似的,笑着对他的好奇、喜悦、羞赧,以及她从不提及的傲慢,她不害怕——
那根本不是一枝柔嫩的花朵,那是一棵长满柔嫩花苞,即将在她的季节里缤纷绽放的花树。
在他手心里不断外冒的血总算变成一道细流,最终停止了。
萨切森触摸到她虚弱的心跳,她对自己的残酷是萨切森始料未及的,严重受损的心脏被环抱在温暖的淡金光芒中,那光芒随着微弱的跳动蔓进收窄干涸的血管里,淌进她的全身。
堵在门口的厮杀是直到萨切森收回手,他才注意到的,他的亲卫在血泊中宛如屹立在地狱里,被踢开的残尸堆在墙角,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得来。
他站起来,离得近的亲卫便立刻为他罩上厚袍,萨切森把袍边掖在怀里,好使让凯瑟亚能被卷在怀里,她正微微发着光亮,像是要随光散去的虚影,但她摸起来很温暖。
萨切森向入口走去,他的亲卫于是不再局限于把守,他们削断敌人的手臂,向前残杀着凶猛推进,残肢不断顺着楼梯滚落下来,被稳步上前的萨切森踏断。
嘶吼和惨叫把整条通道变成炼狱,走在亲卫身后的萨切森宛如从地狱现身的庞然亡灵,他的视线落在尽头处正向里冲,又被所见之景骇到僵立的守卫身上。
在普阿这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以强袭和屠戮著称的萨切森亲卫。
地面血流成河,踏过都会觉得滑腻,那墙面上各样的女人手是如此栩栩如生——
并不是栩栩如生,那就是被砍下来的女人手。蜡油聚集的地方还能看到皮肉的焦痕。
萨切森直至翻上狼背都没有再出手,微雪已经变成大雪,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天角正波澜似的层层亮起,然而地面还是浅灰的——
在这浅灰里,萨切森看见和普阿守卫、士兵剿在一处的契克木和卡梅伦,他们怒容满面,因为他们被萨切森陷入如此境地。
普阿的宅邸里嚣着恐怖的交戈声,在外也鲜血四溢,然而萨切森却以如此漠然的神色面对一切。
在遥远的距离里,他们看到他是无动于衷的,这是能让他心满意足的结果,他不畏让大长老知道只是为一个女人,他愿意放弃利好,在这里和普阿开战。他让他们深刻地领教到这个女人的可怕,和这个女人能使得萨切森变得多么可怕。
然而那遥远的对视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吩咐他的亲卫,“挡住他们。”
这不单指像无头苍蝇似的守卫,更明确的是契克木和卡梅伦。
然后他就驱策巨狼奔跑起来,在灰白的风雪里形单影只地消失了。
凯瑟亚在三天后转醒,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迷茫地望着周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她觉得很温暖,而这份温暖是熟悉的,她发觉自己被巨狼圈在毛绒绒的肚皮前——这是萨切森。
萨切森的坐骑正在不远处趴着,发觉凯瑟亚醒了,就小跑过来,把巨大的脑袋蹭进她的手心里,然后哼哼地呼唤萨切森起来。
凯瑟亚对这庞然大物的亲近感到惊悚,但还是摸了一下狼脑袋,然后侧过脸去看萨切森。
他睁开那吓人的眼睛,抬起头来,再就变成平时的样子,他一语不发地把厚毯裹在凯瑟亚身上。
萨切森坐起来之后,他的坐骑就趴下来,连脑袋都贴在地面上。
他们呆在一棵树下,树叶落光了,枝桠上只有不厚的一些雪。凯瑟亚的身下铺着毯子,身边坐着萨切森,现在她又围着厚毯,因此并不觉得冷。
她对眼前的情况感到莫名其妙,然而唯一能确定的是萨切森从那池水里把她捞了出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阻止她死亡,因为受的伤并没有完全愈合,她能感觉到心脏的疼痛,哪怕皮外并没有流血。
“我杀了普阿。”萨切森重复了一遍他对凯瑟亚说过的话,他近距离地望着她,可凯瑟亚并不看他,“这里没有别人。契克木、卡梅伦都留在x,我的亲卫也全部留在那里,当我离开后,大长老会带兵到那里围剿我,因为我杀了贵族。”
凯瑟亚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显然有事想问,但那份求知的**又被一些情绪浇灭了。
她平淡地开口了,“您要让我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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