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爱情 电梯 >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黎金昌没逗留太久,多年未见的侄女不懂开口叫人,他自说自话怪没意思的。

转身离开的时候越发得意——

大学毕业的弟弟混了这么多年终是不如他有出息,唯一的女儿看上去也跟当爹的一样窝囊。

黎简在筒子楼巷口的榆树下站了十分钟,直到双脚发麻。

天气闷热,她手心里出的却是冷汗。手机这时嗡嗡地震了起来。

她不知所措地接起。

“简?你班主任打电话说你回家了?到哪了?”

她张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差点说不出话。

“……我到楼下了,爸。”

“噢,噢,那快上来吧。”黎国志不太自然地说,像是脾气强硬的人在故作温和。

父女两人挂了电话,都不免为即将发生的会面感到心烦意乱。

黎简却在进门时差不多做好了心理建设。

父亲三言两语地交代了现下的状况:她妈妈已经住院,准备一周后的手术。晚些他也要过去,交完费就要陪病人,直到出院。

夫妻俩原想着趁女儿升高三后开始住校,这个时间点手术正好,不用担心影响她学习。没想到一个疏忽,泄露了两人费尽心思隐藏多时的秘密。

黎国志边说边观察着,逐渐感到有些欣慰。

女儿尽管偶有任性,这种时候,却比他预想的要冷静。

问题回答完了。

黎简像是才想起来,提及刚在楼下跟他打招呼的人。

“你碰见你大爷了?”

“……真是他啊?我没太敢认。”她看着父亲进进出出地收拾行李,于是站在一个便利的位置,以更好地控制零星溢散的情绪。

“……快十年没见了,你认不出也正常。”

“就是说啊,都十年不来往了,现在又来干什么?”

黎国志听出她的嫌怨,不由得停下来,“毕竟是亲戚,知道你妈妈病了,来看看。”

“他能安好心?”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胸腔中的刻薄、失望和说不清的恨意交杂,刺得呼吸生痛。

所有的冷静仅够维持到这里。

“你忘了他以前怎么打妈妈的吗?下手有多狠……你还发誓,以后要么不见面,不然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你忘了吗?!”

黎国志脸上挂不住了。

“……你这孩子。”

“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这是大人之间的矛盾,你懂什么。”

乓地一声——

说话者一个激灵,转过身来,攒眉蹙额地盯着那扇刚紧闭上的房门。

门帘剧烈晃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他呆呆地站着,半天没吭气,遽然又抬起手,狠狠扇向自己。

黎简从房间冲出来,“爸你干什么!”

“你别这样,你别打自己!”

“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她紧紧抱住父亲的胳膊,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你爹我没用呐……”

到了这个年纪,黎国志已经无力为个人的失败作任何的辩白,他碌碌无能,相守半生的妻子是他为数不多的寄托,只要把她救回来,尊严值几个钱?

他做好了被唾弃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年轻时不务正业、蛮横欺人的大哥发达后转了性,终于有了大哥的样子。

钱顺利地借到了,所谓大哥还附赠了许多像模像样的人话。

他们都没提从前。大部分时候是对方在问,他简单地答复。

后来,他将人送走,独自站在温馨破旧的房子里——那个他们蜗居了还不到两年的小家,一时思绪万千,百感交集,才开始担心,妻子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女儿的学校这时打来电话。

那位女老师一向对黎简称赞有加,几次联系都夸她聪明刻苦,伶俐乖巧,更难得的是为人热情,持重大方,教她的同事还有同班同学大多没有不喜欢她的。做父母的虽然乐于听到这样的评价,心里也会悄悄犯嘀咕——

这说的确是他们家里那个骄横霸道、动不动使性的娇娇女?

若是在家,也能少教人操点心就好了。

这一次,老师话音凝重,开门见山地告诉他,黎简刚开学便来请假,含糊不清地说家里应该出了什么事,再问她只是摇头含泪。

她既纳闷又担忧,只得先放她回去,转而联系家长询问具体情况。

黎国志心里咯噔一下,犹犹豫豫地说明了原因。老师听后表达了同情和遗憾,顺带好心地提出,如果有任何困难,学校这边也可以提供相应的援助。

他婉言谢绝了这份好意——一想到女儿在募捐箱旁低眉垂眼鞠躬的样子,他便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刻早已恍若隔世。

回顾昨日种种,这个中年男人看见的大多是自己的寒伧和无能。他携妻女漂泊多年,虽未从同舟共济的人口中听到过半句抱怨,但作为一家三口的顶梁柱,内心深处不免悔憾。

如果不是年轻时血气之勇下的不知轻重,差点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一切本不必这般捉襟见肘。

到了这个年纪,他已经开始信命,将所有的不公也好,冤屈也罢,都归因于自身的福报不够。

他是罪有应得。

曾经,善良又能干的妻子替他在床前尽了一年多的孝,端屎端尿,劳而无怨,到头来,他却眼睁睁看着她被他的亲大哥打得浑身淤青,莫可奈何。

诚如女儿所言,离开之前他放了狠话,但也仅此而已。双亲相继离世后,他从没真的想过未来会有再见的机会。时至今日,他甚至不敢再细细回想那一天。

那一天是父母一同下葬的日子。得知了家中一连串的悲剧,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悲愤交加,怒不可遏地揪住始作俑者的衣领,被亲戚邻居好不容易拉开。

“国志啊,今天可不兴!听舅妈话,再生气也得忍着!再说你出了这口气,美珍娘俩怎么办?啊?!”

二舅妈死死拽住他,苦口婆心地劝导。

“听话啊国志!你哥现如今孬种一个,把爹妈气死的不肖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二舅看他冷静一些,把他拉到东屋,那是爸妈常年休息的地方,如今冷冷清清。

大半辈子都在跟土地打交道的农民,见识粗浅,行事谨慎,低低切切地跟他分析利害,“这混帐出去几年,心越来越狠,只认钱不认人。到现在,没人见他掉过一滴泪。这样的狠人,咱能拿他怎么办?!”

“你今天揍了他,揍死了,你后半辈子也搭进去,没揍死,他找些外面认识的不三不四的人,回头报复你,你能吃得消?”

黎国志蹲下身,将手插进头发里,双眼通红地盯着地面,咬牙切齿的模样。

别人只当他余怒未消,无从知道,他已在愤懑的缄默中找回了理智。

很多年前,他就吃过冲动行事的大亏,在非工作时间违规执法,误伤了一个家暴妻子的畜生,而后,在其亲属的调解周旋下,才免去了牢狱之灾,只是从此降职调岗,白白断送了前途。

“你放心二舅,我不动手。”他声音嘶哑,像在呜咽,“说到底我欠他的,当年若不是家里非要供我上大学,让他连媳妇都娶不上,他不至于变成这样。”

屋子里还有其他的长辈,听他说出如此通情达理的话,宽慰之余不免长吁短叹。

他又接着说道,“出了殡,我就把他要的五万块,一分不少的给他。”

“二舅,还有各位叔伯婶子,当着你们的面,也算给我做个见证。拿了这五万块钱,从此,我跟他断绝兄弟关系,再不往来。”

所有人都赞同这个决定。——还能如何呢?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何况这些老实巴交的远亲。只要不出人命,就算对得起和故去之人相识一场了。

原本一触即发的冲突就这样草草收场。

*

星奔川骛,岁聿云暮。回忆早已在时间的蚕食中逐渐失去原有的分量。

黎简微不可闻地叹气,不再为讲述不堪的过去感到心酸。

“这些事情,都是在手术后妈妈告诉我的。”

要说还有什么情绪的余波,不过是对彼时不够得体的沟通方式感到后悔——黎国志自那天以后,在她面前说话就开始小心翼翼起来,父女两人共处一室总显得没有以往自然,一直到黎简结婚以后,关系才渐渐恢复。

苏茗筱听得入神,几乎忘记提问的初衷。

各种微妙的情感在内心交织冲撞,浪花一样激起忽明忽暗的疑虑,如远处路面川流不息的车尾灯,明亮,同时又让人看不清黑夜。

黎简的爸爸妈妈,她是见过的。那个所谓“温馨破旧的房子”,她也是去过的,而且在去过之后,一度成为滋生她阴暗情愫的巢穴。

她清楚黎简家境普通,并不比自己家强多少。但是,独生女,父母恩爱,成绩优秀,相貌出众,受人欢迎,林林总总的优势汇集起来,反倒衬得她的善良热忱有些扎眼——苏茗筱曾经不由自主地恨,恨她为什么那么好,尤其对自己好。

明明也有很多别的人,勾勾手就能成为她的朋友。

那些不为人知的莫名厌恨,在看到她流着泪说“妈妈病了”以后,亦如诡谲的阴云旋踵即逝。黎简马上就不哭了,反而是她,霎时间心有所感,悲从中来,抱住她默默垂泪良久。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样善变且矛盾。

露台起了一阵风。凉意醒神,她似梦初觉,才接过话,“后来呢?”她忽然不是很想弄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什么?”黎简似乎觉得故事讲到这里就算结束。

“后来,你大伯就这样借着人情,两家人冰释前嫌了吗?”

“……嗯。”这回她答得有些犹豫。

“冰释前嫌……也谈不上吧。手术之后,我大伯母带着她家的小女儿,来过医院一次。他们一家人都不在蓉城住,所以这之后,来往的机会也很少。偶尔逢过年,两家人都回老家上坟,碰上了,才会一起吃顿饭。”

苏茗筱还想问什么,黎简没来由地说了句,“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医院里。”

她听出她话音里有种尽力掩饰的激动,像是窃喜,又像是惊狂,骤觉不安。

后者解颜而笑,“吓到你了吗苏苏?”

“黎黎,你到现在还讨厌他?”

“他死了那么多年,讨厌也是白费力气。”黎简冷漠地答道。

苏茗筱打了个寒噤。

“你不是想知道,我跟罗桢礼为什么会分手吗?”坦白的话锋意想不到地转回了原点。

“就是在跟着我爸去医院看望那个人之后,是大四上半年的春天,我受到了惊吓——哦,忘记告诉你,他那时肺癌晚期,病得不成人样,讲不了话,只能直愣愣地盯着人看——就是那一天,本来那段时间我状态也不是很好,被吓到之后去找罗桢礼。结果——”

费心打探的隐秘即将浮出水面,聆听者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在酒店里,他趁我不注意,在给我准备的饮料里下了药。”

……

“交往三年,我一直不肯跟他发生关系。因为这件事,我们时不时地吵架,后来架也懒得吵,他不开心,就故意躲着不见我。那次,许是因为我心里过于难过,导致他将我表现出的依赖误解为所谓的‘投怀送抱’,又怕我中途变卦,就偷偷在喝的东西里做了手脚,还好,他良心未泯,减了药量,我的意识一直清醒着……”

苏茗筱从刚刚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连着骂了好几句脏话,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地破口大骂,“王八蛋!!”

“垃圾!混蛋!禽兽!人渣!”也不管这些词细究起来互相挺矛盾的。

“你怎么还美化他?”她恶声恶气地叫道。

黎简一下子红了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苏茗筱紧紧抱住她,亦哽咽了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他……那你后来报警了吗?”

她们松开后,黎简替她擦去眼泪,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有得逞。他那时正在参加国际会议的志愿接待服务,本来活动即将告终,但是临时接到带队老师的通知,说要延长待命时间,他不得已扔下我去开会……”

“走之前,他好言好语地哄我先睡,等他回来。可是,没想到我如此决绝,不过十几分钟的间隙,我拼尽力气打通前台的电话,酒店给我叫了救护车。”

“醒来的时候,他们院系的辅导员也在。我才知道,前台误以为我也是她的学生,便顺带将情况告知了她。同行的还有个帮忙的女生,我不认识,聊了几句后得知,她好像跟罗桢礼很熟。后来我才辗转知道,那个女生是他同系的师姐,一直在追他。”

“我恢复正常后,谢过她们便自行离开了。罗桢礼从头到尾没出现过,回去的路上我给他发短信说要分手,他也没有回复。就这样,我们结束了,没有再见过面。”

“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了?”她的朋友仍咄咄追问,愤慨不已。

黎简没再说话。

愔然的气氛中,城市的噪音又响彻耳际。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没有其他可供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陈旧不堪的记忆被解封后,无法避免地摊开成一个狰狞可怖的形状,她们双双失语,陷入彼此语焉不详的隐痛里。

“黎黎,其实我,我今天……”临别前,苏茗筱拉住黎简,嗫嚅着要说什么。

后者温和而诚恳地拦住了她。

“我都知道了。”

苏茗筱煞白了脸,听得她语气坚定地补充,“而且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知道。”

她愕然语塞,片刻后面如土色地回应,“呸!真是可耻!”

“为这样的烂货,我挂心这么多年,竟然还离开你!”

黎简笑了,“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可耻呢?当时的我们,也没办法预见以后的事情。”

蓦地又仔细打量她,“苏苏,谢谢你。我以为你会好久才能接受这些,毕竟是你先喜欢他的。如果我早知道你喜欢他,那时候在电话里,也不会——”

这次轮到黎简被打断了。

“打住打住,咱们都不提那混蛋了。老娘没有别的好处。最大的优点就是是非分明,拿得起放得下!”

她们再一次在秋夜的晚风中拥抱告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经年烈酒

陷落春日

池南春水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别那么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