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成还没有回来,梁又景期待着在槐花树下看见谢枝,兴许她会穿着自己送的旗袍,那是他走遍整条街的铺子,最终敲定了布料,又请了老师傅做的,很适合谢枝,他非常确定。
收到这样包含心意的礼物会使她高兴一点吗?也许能减少一些她眉间的惆怅,甚至让她露出羞涩的欣喜神情。
想到这里,梁又景心跳快起来,他在脑海中勾勒着谢枝的笑脸,却觉得怎么都不像她,只希望能亲眼看见。
只是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她穿上,她也不怎么去哪里闲走。他们只能在饭桌上见到对方,也无甚交流,最多梁又景客套地询问她是否有哪里不习惯或住得不满意,谢枝说没什么不妥的,她在宅子里安定下来已经很知足了,于是又只剩了碗筷声。
梁又景开始读书,走出自己的房门,在附近踱步,经过的佣人都夸奖他腹有诗书气自华,日后必成大事,他谦虚地点点头,状似漫不经心,自然而然地走到外廊,走到槐花树下,口里诵着诗词,抑扬顿挫地。
偶然发现谢枝的窗子开着,他就常在外廊闲走读书,刻意读得声情并茂,读些写爱情的作品,只走后院,离谢枝不近不远。这边很安静,不时有清脆的鸟鸣,梁又景读几段,就往谢枝的窗子瞄上一眼。
他蜻蜓点水地向那扇窗投去一瞥,和听得入神的谢枝撞个正着,窗前的身影顿了顿,飞快闪开了。
梁又景继续一本正经地念,念着念着发现自己在笑,连忙压下嘴角,只是再念几句又压不住了。此后更加常去。
谢枝早晨起来对着镜子梳头,她头发很长,自己也挺注意养护,却总觉得不如别人的好看。白皙瘦长的手灵巧地把头发盘好,敞开的窗子里飘进来抑扬顿挫地读书声。
她一直很想读书,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她从小在妓院长大,那里的姑娘们教她打扮,夸她长得俊,闲聊时说起男人,她们向往的知书达礼,温文尔雅,温柔稳重的男人,但她们靠售卖尘世极乐来讨生活,长出娇嫩的花瓣供人肆意把玩,再顽强地生长出新的,她们千娇百媚地唱那些勾人心魂的歌,没人知道那其实是她们赞颂真情的圣经,而非与人欢爱的邀请。
谢枝会唱那些卖弄风骚的曲子也都是和姑娘们学的,她靠这种方式学认字,明白曲子里的肝肠寸断和求之不得,她没有认真地学过真正的诗,书页间隽永的意味,她从未体会过。
谁在外面读书,似乎越发地近了。
还能是谁呢?
梁又景读得很动听,很美,谢枝对其中的内涵一概不知,却觉得自己被一种强烈的情感包围了,她像春天化冻的河流中一块颤巍巍的浮冰,不受控制地被带向未知的前路。
但那里是光明的。
梁又景站着,身姿挺拔,像棵青竹,从小生活优渥,不明白什么疾苦,对一切都志在必得,谢枝认为自己是很羡慕他的,锦衣玉食,世界如同打开在他面前的玩具盒。
他又是那么细心,谢枝坐在床上,捏着手里的帕子,忽而听到敲门声,吓得她当即站了起来,匆匆去开门。
梁又景就站在门口,在短短的台阶下面,和她说话时微微抬头,自下而上地望过来,眼睛清亮,“小妈喜欢听可以在院里坐着听,整日在房中憋着可不好。父亲......父亲叮嘱我多照顾你,他不愿一回家就见你闷闷不乐的样子。”
谢枝听他说到梁志成,便又露出冷淡的顺从模样,返身把门关好,走了出来,又听梁又景压低声音说:“新旗袍......小妈怎么不穿?是不喜欢吗?”
“喜欢的!”谢枝想起那张字条,莫名有些紧张,半天说不出理由,但梁又景也没再追问了。
第二天,梁又景装模作样地走过外廊,一看,远远看见谢枝,坐在槐花树下,穿着鹅黄色旗袍,簪子也是新的,几缕碎发在清晨的凉风中曳动,手里握着一把团扇,扇柄上挂着的小流苏轻轻晃着。
他看了好久,呆住似的,谢枝早就看见了他,也不问,只是等。
梁又景慢慢向她走去。
梁志成喜欢丰腴的女人,而谢枝完全不是,她太瘦,也不像是放荡的性格,梁又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爹会把谢枝带回来。
也许是因为年轻?漂亮?忍气吞声?
她能比梁又景大上几岁呢?
梁又景在她身边坐下,扑面而来的是香膏的气味,像槐花。他又读起诗来,谢枝静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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