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大抵是想微笑却很难扬起嘴角,在见到喻淮桉的那一瞬间,除了心动,还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裹得人喘不上气。
她再一次装聋作哑当鸵鸟,关上窗户,没有回任何消息。
冬天的雨总是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深夜,雨越小越大,屋内只剩一盏昏黄的台灯,朝恩低着头,手指穿过发丝,无意识地抓起头发。
在一声沉闷的雷鸣声后,朝恩站了起来,再次推开窗户,那道身影好像一盏路灯,永永远远立在雨下无人的屋檐。
朝恩快速捞过手机,转身朝外走去。
……
溅起的雨水沾湿了睫毛,喻淮桉用力眨了下眼睛,聊天界面划了又划,没有任何变化。他再一次抬起头,窗户透出点余光,不算明亮,但和其他漆黑的窗户形成了对比。
雨声掩盖了脚步声,当朝恩出现在楼道口时,喻淮桉有一瞬间的怔然,随即弯了弯唇角。
两人隔了一条不到十米远的街道,还没等朝恩完全撑开雨伞,喻淮桉冒雨跑了过去。
朝恩胳膊悬在半空,喻淮桉顺势接过她手里的雨伞,并将人往楼道里拉。
“怎么下来了?”喻淮桉发梢湿了,水珠从鬓角处往下滑落。
“你是打算站一晚上吗?”朝恩没好气地问。
喻淮桉沉默了半秒,坦诚道:“打算等你熄灯再走的。”
朝恩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怎么知道她住几楼,为什么要在楼下等,到底等了多久……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如果被吴静和宋有为知道她半夜偷跑出来,还是为了给他们口中不三不四的人送伞。
那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你走吧。”朝恩说。
“候长斌和你说什么了?”喻淮桉用雨伞敲了下栏杆,声控灯响起,他的视线在朝恩脸上来回扫,“家里人呢?家里人有没有打骂你?”
朝恩说:“你走吧。”
喻淮桉说:“我知道,我会走的。”
朝恩说:“你现在就走。”
喻淮桉看着她,“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朝恩说:“你没做错任何事。”
喻淮桉眼皮垂得低低的,拳头在身后捏紧,“可是我让你难过了。”
朝恩眨了下睫毛,泪水猝不及防掉落。
砸在地上,和伞沿滴落的雨水混在一块,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冷的。
喻淮桉滚了滚喉咙,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他缓缓抬起胳膊,想要抹掉她下颚处的泪水,却被她躲开了
“你走吧。”朝恩不停地重复着,实在说不出那些冰冷的、绝情的、会伤害到他的话。
喻淮桉重重点点头,“好,我走。”
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朝恩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啪嗒”一声,雨伞应声倒地,喻淮桉揽过她手臂,将人牢牢锢在怀里,“哭吧,哭完我就走。”
盛大的雨幕隔开了所有纷杂,少年的拥抱温暖了这个寒冷的雨夜,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
翌日早自习。
候长斌微调了几个人的座位,让第四大组的一个女生换到鹤小天的位置,鹤小天和朝恩互换,朝恩则换到那个女生的位置。
这样一来,鹤小天和喻淮桉成为了同桌,张心佑的同桌也变成了女生。至此,12班再也没有异性同桌。
这个举措加之昨日俩人被一起叫到办公室,课间八卦声四起。
“我就说嘛,他们两个肯定在谈。”
“完全看不出来。”
“就你能看出来什么,我都看见过好几次喻淮桉给她接水买早餐。”
“你小心点,下一个就是你和郭康”
“我和他没有……不过他们怎么被弼马温发现的?”
“我怀疑我们班有眼线。”
“你是说有人打小报告?”
“是不是班长?”
“不是吧,她和朝恩关系那么好。”
“……”
朝恩的新同桌好巧不巧就是许梦洁,她把自己的书挪到另一边去,看着默默不语低头整理抽屉的朝恩,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是朝恩冷不丁抬头,“怎么了?”
“你的笔记本……”许梦洁担忧地问:“找到没?”
昨天闹那么大,许梦洁第一次见女生和女生打架,把她吓得不轻,心想不要招惹到朝恩了,不然被拽头发的可能是自己。
不过,许梦洁又觉得朝恩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动手的人,上次偷拍喻淮桉她什么也没说,毕竟班里都默认两人在谈恋爱。
朝恩摇头。
泡在污水里烂成那样,找到了又能怎样。
“不是有人抄过你的笔记吗,你再借他们的抄一遍?”许梦洁好心道。
朝恩说:“算了,麻烦。”
“可是——”可是感觉对你很重要。
朝恩打断她,“老师来了。”
喻淮桉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在学校,可能是被伤透了心,也或许是不想再看到她。毕竟昨晚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喻淮桉,求求你别再喜欢我了,我真的很讨厌你。”
今天是周六,上午周测了物理卷子,下午放学前邓周琳摔了一撩卷子在讲台上。
一张一张地叫人名字念分数,堪称凌迟处死。
朝恩再一次满分,也是唯一的满分,邓周琳将卷子递给她时,很难得笑了下,“继续努力。”
然而下一秒,邓周琳脸上乌云密布,她阴沉沉地叫了声:“李娟娟。”
李娟娟坐在离讲台不远的位置,听到自己的名字,心脏顿时咯噔一下,同桌用手肘碰她胳膊,压低声音提醒,“老师叫你。”
李娟娟站起来的同时,同桌甚至听到了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越考越差,越考越差,简单题错一大堆,还是我讲了一遍又一遍的,”邓周琳气急败坏,一把砸过去,白花花的卷子飘落,露出李娟娟异常惨白的脸。
“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说根本就没长脑子!”
“还物理课代表,我让只猪来当,都比你考得好。”
“丢死人!”
邓周琳的当众羞辱让教室内噤若寒蝉,只隐约听见前排传来的啜泣声。
-
喻淮桉半夜被嗓子疼醒,迷迷糊糊起来找不到药,最后又倒头睡下了。
脑子越睡越沉,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下午。
“我刚刚在下棋,没看见你消息。”袁彬礼在电话里说。
喻淮桉躺在床上,手机放在手边,开了扩音。
他“嗯”了一声。
袁彬礼:“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生病了?”
喻淮桉又“嗯”一声。
“你别嗯呀,你说话!”袁彬礼着急道。
喻淮桉:“疼。”
吞口水都疼,别说讲话了,每说一个字喉咙都跟被刀割一样刺疼。
“肯定是扁桃体发炎肿了。”袁彬礼经常感冒,很有经验。
喻淮桉:“药。”
“行,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喻淮桉又窝进了被子里,他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除了感冒的症状,心脏也难受,像一下又一下地被人用手捏住,酸涩不已。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屋内开着暖气,喻淮桉掀开被子,穿着薄薄一层睡衣,趿着拖鞋就下去了。
“你不是知道密——”
门打开的瞬间,喻淮桉僵在了原地。
“你的药。”
朝恩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子,上面写着“康健药房”四个绿色打字,抬胳膊同时,药盒和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音,在寂静的别墅区里格外明显。
朝恩没想到在溪竹这样破旧的小县城,也有拥有观景湖和大草坪的高档小区。一路走来全是独栋别墅,每栋的间隔距离很远,甚至有私人泳池和花园。
柏油马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和溪竹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窄街形成鲜明对比。进来前保安的阻拦和仔细盘查也让她想起甚至连大门都没有的华新东楼。
喻淮桉背过身去,藏在门后,胡乱抓了两把头发。朝恩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拔高了点音量,“袁彬礼让我来给你送药,他出门的时候被电瓶车撞了,现在在医院。”
她原本是拒绝的,但莫名其妙还是按照地址来到了这里。
喻淮桉将门拉开,“被车撞了?”
“嗯。”朝恩问:“他没告诉你吗?”
喻淮桉想摸手机,但发现手机没有带下来。
他的脸色比往常还要白,只是嘴唇红得滴血,鬓角浸了汗水,将湿未湿的。
“高烧还是低烧?”朝恩问。
喻淮桉摇头,硬吞了几口唾沫下去湿润喉咙,“温度计坏了。”
朝恩懊恼地啧一声,低头在袋子里翻找,的确没有买温度计,“那你等等,我现在去买。”
“你先进来。”喻淮桉抬手想拉她手臂,但在指尖触碰到她衣袖前滞了一滞,然后缩了回去,“外面冷。”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出万分的小心翼翼。
“我家没人。”他说。
朝恩心里百味杂陈。
她对自己说,就进去一会儿,看着他把药吃了就走,毕竟他的感冒她也有一份责任。
朝恩跟着喻淮桉上了三楼。
喻淮桉的卧室和想象中的一样简单整洁,没有额外的装饰品,除了衣柜和床,就是落地窗前摆着两台电脑,以及沙发前的棋盘。
喻淮桉让朝恩随便坐,走到床头捞起手机给袁彬礼打电话,袁彬礼没借,微信消息下一秒弹出来。
袁彬礼:她来了对吧?
喻淮桉问:你在医院?
袁彬礼回:你姑且当我在医院
知道袁彬礼没事,喻淮桉放下悬着的心,扭头问朝恩:“喝水还是饮料?”
“别管我,你先吃药。”
喻淮桉猛咳了几声,他捂着嘴,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朝恩站起来紧皱眉头,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饮水机在哪里?”
喻淮桉摇摇头,他咳得眼睛湿漉漉的,泛起脆弱的水光,明明没有力气,却还是强硬地将杯子从她手里夺过,“你坐,我自己来。”
朝恩在卧室等待,很快,喻淮桉端了两杯热水上来。
喻淮桉吃一颗药喝一口水,磨蹭得不能再磨蹭。终于吃完最后一颗,朝恩站起来说:“我走了。”
“我送你出去,这里打不到车。”喻淮桉说着拿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朝恩说:“不需要,你好好休息。”
喻淮桉背对着她,身体僵了一瞬,而后将外套重新挂了回去,“行,那你慢走。”
“嗯。”朝恩说:“再见。”
俩人客套疏离得像陌生人,朝恩在心里叹了口气,快步绕过床尾往外走。
“朝恩。”
身后的人猝不及防叫住了她。
朝恩没有回头。
“再待一会吧。”他说:“就一会儿,一分钟。”
朝恩摇了摇头。
喻淮桉微微红了眼,不知道是喉咙被刀割得,还是心里难受得,“那你把水喝了。”
朝恩依旧摇头,“不想喝。”
她迈脚往前,俩人隔着一张床,喻淮桉从床的另一边翻到另一边,巨大的声响让朝恩回了头。
喻淮桉站在她面前,微微喘着气。
“你这样的行为真的很让人讨——”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注意到掉落在木地板上的碎纸片。
是她被撕毁的物理笔记。
他什么时候从水池里捡起来的?眼尖的朝恩掀开被角,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赫然出现在视线里。
她拿起来翻了翻,内容是她的,字迹却是喻淮桉的。
“你这是干什么?”朝恩扭头问。
“我——”喻淮桉只说了一个字就闭嘴了,因为朝恩哭了。
“你刚刚是不是还在抄?”朝恩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腕上,砸在笔记本上。
喻淮桉:“没有。”
“你个骗子!”朝恩吼他。
喻淮桉懊恼地叹口气,很想抱抱她,却不能。
“喻淮桉,”朝恩擦干净眼泪,“你给我听好了。”
生活本来不易,他还给她带来这么多烦恼,这次是真的没可能了。
喻淮桉缄默了半晌,才很轻地点了下头。
等待她继续将他推远。
可是她说——
“我不讨厌你。”
“我喜欢你。”
“能等我吗?”
“等高考完,高考完我们就在一起。”
喻淮桉凝滞了很久,直到朝恩冲过来抱住他,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他缓慢地抬起手臂,用尽全身地力气环住她。
“好,我等你,多久都等。”
朝恩躲在他怀里,边哭边笑。
她从来都不是花,是石头,是禁得起风吹雨打的硬石头。
终于心意相通了!后面就很甜啦,就算有小挫折,也是很甜的那种,昨天理了下纲,这本正文完应该是二十万出头,因为想写纯高中校园文,所以大学和都市将放在番外,文案的内容不太符合男女主人设,会改良一下,再一次谢谢大家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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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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