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盒饭很好吃，可以说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至少没有地沟油。场务不敢在这方面马虎，如果因为食物中毒影响拍摄，导演绝对会把他大卸八块。
有些人图方便直接吃盒饭，有的演员会嘱咐助理出去买，顺便给剧组所有人定一些饮品慰问。萧晚不吃盒饭，也不吃外面餐馆的食物，他的饭菜都是助理雯姐亲手做的。
盖子一掀，鲜美的鸡肉味如狂风暴雨席卷开来。
雯姐特别制作药膳，山药桂圆鸡汤，一大桶。
只要有人拿筷子过来，萧晚都会笑着让出来。毕竟是一大桶，不分出去根本喝不完。
“好喝！实在是好喝！”
“好多药材，这算是药膳吧。”
“精神焕发。有被补到。”
雯姐很高兴听到对方对自己厨艺的认可，“你们喜欢就好。”
分食的大场面自然吸引了神佑安，只不过他来得太晚，鸡肉早被分食殆尽。
神佑安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只疑惑很浓的鸡肉味为何不见鸡肉。
寻着味道，坐在萧晚身边。
“好香。”
萧晚一转头，被一张脏兮兮的脸吓得瞳孔震颤。
“我还以为哪来的饿死鬼。”
“真的快饿死了。”
“你刚结束吗？”
“嗯。我去洗了把脸。”
“真是神奇。”
黑黢黢的完全不像洗过。
操心如老妈子，萧晚从雯姐经常背的包里拿出一片清洁湿巾，神佑安假装嫌弃，萧晚更没好气。
“大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神佑安乖乖接过，一边擦脸，一边直勾勾盯着萧晚的餐盒。
“晚老师在吃什么，好香！”
“你不是吃过饭了吗？”
“我尝一口嘛。”
邻近咫尺的鸡汤被萧晚两根手指扒拉到一边。
“你去拿一次性碗筷。”
“你嫌弃我？”
“嫌弃。”萧晚冷漠道。
犹如天降惊雷，脸不见黑，却像是劈到了脑子，神佑安突然扭捏做作地捂住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嫌弃~我都没有嫌弃晚老师。”
如此贱兮兮的样子，萧晚几乎按耐不住自己的拳头。
神佑安并不是非得要那碗鸡汤，他就是想看萧晚看不惯又无法出手的样子。
细心的雯姐发现神佑安的到来，从萧晚的份中盛出一份。
“佑安。给你。”
“谢谢您。”
本来不饿的神佑安，突然也饿了。
黄芪红枣生地，加上中药桂圆熬制的鸡汤，带着浓浓的药草香。
神佑安吃不惯这个味道，耐着性子又吃了一口，才品出些滋味。
“很特别的味道。”
雯姐一眼看出来，这鸡汤并不和神佑安的口味。
“这个比较适合低血糖人群，如果气血很足，不建议多吃。”
神佑安崇拜地望着雯姐，“难道雯姐是营养师吗？”
雯姐微笑道，“只是有一定的资格，我还在努力。”
萧晚淡淡地说，“雯姐有营养师证。”
“真的假的？！”神佑安羡慕不已，“如果我也有一个营养师当助理就好了。”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Mark以为自己感冒了。
雯姐的营养师证是在给萧晚当助理之后才考的，因为萧晚的低血糖体质，除了必须知道低血糖相关知识，还要根据知识制作能支撑萧晚完成工作的食物。雯姐的包里总是备着糖果和一些零食，相比其他演员的助理，雯姐的包都显得很有竞争力。
开拍之前的准备时间有长有短，这种时候就是演员们的休息时间。有的补水、补防晒、补妆，有的会偷吃一些小零食补充糖分，还有的合影拍照，或者刷视频。
“爱豆白T恤炸弹事件，你们看了吗？”
“看了，网上讨论热度还挺高的。”
“幻灭了。”
“什么幻灭，不是很正常嘛。”
“像咱们这种夏天拍冬天戏，冬天拍夏天戏，加上排戏拍摄一呆就是一整天，流汗再正常不过了。”
“尤其那些小孩儿们又唱又跳，身体正发育呢，代谢本就很快，在舞台上连续三四个小时，能不流汗吗。”
“他们好瘦的。我之前去看过演唱会，线下看好瘦，一看就不是运动减肥。”
“说实话。节食减肥瘦得更快，但也是真的不健康。我的医生告诉我，身体出问题会散发味道。小动物的嗅觉灵敏，它们能闻出来。如果减肥减到身体承受不住，真的会有奇怪的味道散出来。”
“不会吧，我最近一直吃的很少来着。”
女孩害怕地捂住嘴。
神佑安：“你想减肥跟我说啊。我有秘方。”
几人齐刷刷抬头。
一个活生生的男团成员不就在这吗？
离神佑安比较近的两个人，拽着神佑安坐在中间，神佑安正疑惑，旁边的鼻子便凑了过来，神佑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反抗，甚至有点想笑。
“我就知道，你们早就对我心怀不轨了吧。”
“什么啊。”
“我们在聊身上的味道。”
“作为公众人物，管理自己的味道是职责所在。”
神佑安恍然大悟，斜眯起眼睛，带着矫揉做作的腔调。
“哦~那也不能直接闻人家身上的味道吧。真变态～”
其他人躲闪不急，赶紧远离抖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
“我好想打他一顿。”
“俺也一样。”
他们最受不了神佑安突然犯贱，但他们却只能无力捶打空气。
一个女孩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有闻过萧晚老师身上的味道吗？”
一群人陷入回忆。
虽然有，但是并非令人印象深刻。
“草味儿？”
“药草味。”
“啊对。”
“晚哥在喝中药调理身体，连饭里都是药材。”
中药调理。神佑安想起来，他确实看过，萧晚的一个水杯里倒出来是褐色的东西，他还以为是咖啡。
“晚哥低血糖，去年才开始中药调理，你别说，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就是啊。不知道晚哥能不能给我一个配方。”
“你当求减肥食谱呢？这个你得去找中医。”
气味吗？
神佑安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就是香水味。
处于话题中心的萧晚什么都不知道，坐在椅子上安静看手里的剧本，喝着温热的养生茶。
雯姐就在一边，看着手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萧晚一眼看出有情况，笑着凑过去问。
“怎么了这么高兴。”
“老师说，遥遥的作文得奖了。”
“真的？！不得了。遥遥现在才上小学四年级。”
“马上升五年级。你好久没见遥遥了吧。上一次见面什么时候来着？”
“三个月，还是两个月之前，遥遥今年生日我去过”，萧晚的眼睛闪闪发光，一脸慈爱的笑容，“印象里他还是那么小一点儿，软乎乎的，笑起来像个小肉包。”
“嘿，这位公众人物，收一收表情可以吗。”
“遥遥太可爱了！啧啧啧。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沉浸在欣赏萌物无法自拔的萧晚并没有发现一早蹲在身侧的家伙。
神佑安：“晚老师。”
“怎么了~”萧晚笑容还没调整，转头看清那张脸后，变脸速度快得惊人，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怎么了。你又来干什么。”
神佑安委屈地嘟嘴。
“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个表情的。晚老师真双标。”
“。。。有事说事。”
神佑安不管，低头把脸埋进膝盖。萧晚差点被逗乐，明明那么长一条，缩起来却小小的。
雯姐拍了拍神佑安的胳膊，把手机放到神佑安眼前。
“看！可爱吧。”
神佑安抬头，眼睛一亮。
“好可爱！”
“是我儿子。马上要升小六了哦。”
神佑安眉头一蹙，“雯姐你今年多大？”
“30岁，我结婚早，生孩子也早”，雯姐笑眯眯回应。
神佑安惊讶，要这么算的话，面前这位姐姐在比他还小的年纪就已经结婚生子，他身边的朋友没有这么早的。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分，神佑安努力克制住自己。
“雯姐很幸运啊，这么早就遇到值得自己托付一生的人。”
此话一出，雯姐的表情仿佛凝固在脸上。
萧晚则趁机岔开话题。
“雯姐，你把我的药拿来吧。我在拍摄之前喝，省的一会儿忘了。”
“。。。嗯。好。”
看着雯姐起身走远，神佑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道歉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偏偏萧晚又低下头看剧本，好像并没有要解释一下的意思，神佑安慌起来。
“哥。我做错什么了？”
神佑安第一次喊萧晚叫哥，喊得萧晚心里还有点儿爽。
“emm。。。你也不是有心的，雯姐这个人大度她不会生气，你放心。”
“是因为我说她幸运吗？”
“我也不知道该告诉你多少。不要问雯姐的情感问题，记住这一点就好。”
神佑安更加内疚。越不告诉他，神佑安就越想知道。
看着迟迟不离开的神佑安，萧晚想起来这人应该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萧晚弯起的手指，用背部敲了一下神佑安的头。
“你找我什么事？”
这一下敲回神佑安的心神，他一下子哽住，不知道该不该说。
纠结之后，还是说了。
“想闻你身上的味道。”
萧晚不理解，但尊重。他认真闻了闻衣服上的气味，给神佑安一个结果。
“中药的味道。”
这人怎么想的，竟然在认真回答。
“这不是你身上的味道，充其量算是你衣服上的。”
“那种东西我自己闻不到。”
话音刚落，神佑安握住萧晚的手腕，二话不说快速地凑近。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鼻尖抵在青绿色的血管位置，萧晚清楚感受到神佑安湿热的呼吸，如烙铁一般灼热。简直是在上刑。
神佑安不经意地抬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浅色的头发如金丝一般，强光照耀下原本棕黑色的瞳孔外圈竟显出宝石般的蓝绿色。女娲鬼斧神工的杰作稳稳贴在手心，纵使直男如萧晚也被惊艳到心跳漏了好几拍。
“我闻到了。晚老师的味道。”
平时的神佑安太欠揍，欠到萧晚都快忘了，这家伙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具备强大的杀伤力。
萧晚沉默着，愣了几秒，手一用力，捏住神佑安的脸。神佑安像是被瞬间按住命运的后脖颈，他的话应该是脸蛋子，神色茫然，不敢乱动。
“疼。”
“疼哦。我香水都不会喷手腕上，你能闻到啥。是不是闲的？”
神佑安表面痛苦，但内心无比开心。
他喜欢萧晚的性格，尤其是那个，不管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会动摇萧晚的直男属性。
简直是最好的犯贱对象。
萧晚松手，神佑安逃离魔掌揉着脸，毫不生气地咧嘴笑着，萧晚继续低头看剧本。
神佑安总是做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事情，萧晚表示已经习惯了。
都是大老爷们，没必要过于在意，或许就是神佑安的营销策略，萧晚同意配合。取悦观众，尊重观众，也是作为演员的职业操守。
萧晚的包容让神佑安愈加大胆。
就连一场平淡无奇的牵手戏码，在神佑安眼中，也是绝佳的调戏萧晚的机会。
“别攥的那么紧。”
“为什么不要。”
从握手姿势到十指紧扣，神佑安颇有破罐破摔的气势，萧晚挣脱都挣脱不开。
“好。。。抓着吧。”
话音刚落，萧晚手腕一翻，神佑安的手反向翻折，发出细微骨头错位的声音。
“折了折了！”
“不是不想放手吗？”
“就是不放。”
这两人的小学生做派，导演看得一脸无奈。
只能拿着扩音器远程劝架。
“那边两位成年人。我知道你们战况正激烈，但尽快结束好吗？”
萧晚这才放手。
“一分钟之后开拍，会给手部特写，注意点位。”
导演说完，目光往下一瞟，又一瞟，一把抓住萧晚的手，匪夷所思问道。
“为什么这么黑？”
“还真是。蹭到什么了吧。”
导演深吸一口气，“两分钟后拍。”随即大喝一声，“化妆师！”
化妆师反应也很快，向两人投出一包湿巾。
拍完后，萧晚的手又成了黑黑的样子，萧晚这才知道，原来是神佑安遮白的粉底蹭到自己手上。
那辆生锈的自行车彻底坏了，锈迹斑斑的链条彻底断开。
“还有多久？”
“翻过下一个坡。”
安桥望着远处的坡道，如一座一座山，看不到尽头。
他想放弃了。
“走到这里，我TM花了三个小时。你还让我再走三个小时，就为了一场马戏表演？”
“都走到这里了。”
“这算沉没成本吗？”
安桥拿出他新学到的“沉没成本”一词，却逗笑了同样满头大汗的魏书卿。
“不错啊。还知道沉没成本。按你的理解，及时停止投入更多的时间精力，去给一个，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的成果上，就是沉没成本，对吧。”
“不对吗？”
落日余晖下，累得站都站不稳的人，笑声却无比嘹亮。
“它说的是已经发生且无法通过任何形式收回的成本，是个不带有任何指示性的名词。是已经处于过去的，不参与未来决策的东西。不管你继不继续，都不需要考虑它。你要想的是，走这三个小时去看一场马戏值不值!”
“我觉得不值！”
“会翻跟头的大象哎！你觉得不值吗？！”
“你是傻子吗！TM一听就是骗人的！！！”
“她的谎话，你听不出来吗。”
安桥愣住，像是死机了。
魏书卿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佛悲悯地看着愚蠢的世人。
“她给我钱，照顾我，还给我住的地方。除了爱她，我还能做什么。”
“你还能走二十公里去看马戏。”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安桥想，自己应该是崩溃了吧。
这人就是个疯子。硬生生闯进他的世界，撕破他精心的伪装。
安桥后悔自己听了这个疯子的话，更后悔自己因为不放心这个疯子而跟着他到了这里。
一只五指用力岔开的手，没有汗珠，似乎提前在衣服上抹过一把，那是魏书卿的手。
魏书卿的眼神中满是期待，在安桥眼里却是那么刺眼，可能是因为直面阳光的原因吧。
但是，他还是抓住了魏书卿的手。
魏书卿很使劲，仿佛怕安桥的手会抽走。安桥很喜欢，他喜欢被紧紧握住的感觉，有种非自己不可的安心。
当两人到马戏表演的地点，天早就黑了，两人赶上了马戏的尾巴。
果然，并没有会翻跟头的大象，但是有会飞的孔雀。
红色的孔雀，像凤凰一样。
它美得不可方物，美到安桥忘记了来时的六小时。
表演结束。
两人躺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身下是魏书卿在马戏团周围捡到的大尼龙袋。
寂静的空地亮起一束火光，飘出滚滚白烟。
“你们做过了吗？”魏书卿问他。
“嗯。”
“靠**推动的性有种不用负责的快乐，跟烟一样，想逃避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它。”
安桥的眼底一沉，阴鸷的脸迅疾绷紧，暗暗咬紧后槽牙。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魏书卿毫无起伏的语调带着压迫感。
“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过你家，以老师的身份。你继父真是滴水不漏啊。”
一听到那两个字，安桥眸子猩红，揪住魏书卿的衣角。
“你什么意思？”
魏书卿突然收起笑脸，冲面前的人揍上一拳，趁势又踹了一脚，冷漠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没有反抗的力气。
“当初你接受她，就是为了着急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就为了这种狗屁理由，把你自己卖了！”
安桥挨着身体上的疼痛，嘴硬吼道。
“不过是你情我愿。你们凑活一起过日子的不也是这样。她说会资助我读完大学，我也可以随时结束这段关系，这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说着，安桥渗血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放心吧魏老师。我知道怎么做能不让女人怀孕，这些学校教过。”
魏书卿苦涩的笑带着不想较劲的妥协。
“你恨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你说什么。”
“反而去害一个帮你的女人。”
安桥却不说话了，两人沉默了很久。
魏书卿绝望的闭上眼，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他问，“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安桥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我不知道。。。”
学生身心发展有着一定规律，但有些好像是默认的事情。像是男孩天生就会自己克制**，知道什么是尊重女性，知道如何尊重自己，这些东西还用教吗。简单的提一下就够了。
呵。
“我不知道。我好像陷进去爬不出来了。。。”
安桥语气夹杂着哭腔。
魏书卿不知该说什么，几声轻笑。
“那些过去不参与决策你的未来。如果你真的决定摆脱现在的生活，我可以帮你解决麻烦。”
“麻烦。。。”
“你应该庆幸那个女人不是认真的，否则你掉层皮都出不来。”
学校的戏份告一段落，导演嘱咐好撤场要求和前往康口拍摄的时间，场务负责还原工作。所有人都在做外地拍摄工作的准备，刚刚下戏，准备离开的萧晚却看到仿佛被扣掉电池的神佑安。
坐在马路牙子上像个沉思者。
“晚老师，安桥好虚伪。”
“吼。”
“他只是把魏老师当成下一个饭票吧。”
“一个自暴自弃的小孩还在乎什么对错。那时候，他考虑的只有自己。”
神佑安认可萧晚的说法，可他的人生经验不足以支撑他理解安桥的角色心理。他甚至有点讨厌这个角色，焦虑又慌乱。
“我和安桥，根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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