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菱枝也是一怔。
她随即愧疚起来:“师父,是我不小心,毁了您的宅子……”
一想到师父生活如此清贫,却又是借她宅邸又是帮她做生意,谁料没多久这宅子就毁于大火,越菱枝一时连抬头看怀虚老人的勇气都没了。
怀虚干咳一声,神色也有点复杂,往外瞟了一眼,确定萧元野还没回来,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小徒弟,师父跟你说件事啊。”
“那宅子不是我的。”
越菱枝耳边似有钟磬重重一响。若不是师父的,那不更是坏事吗?她这下连东家要求赔偿时签卖身契的情形都想好了,万念俱灰之际,怀虚小声道:“那是萧元野的。”
绝处见生机。
越菱枝眼都亮了,她抬起脸,怀虚趁机循循地劝:“左右你们要成亲,你等会儿就问问他。以那小子的本事,再给你另择一处宅院不费吹灰之力。”
等萧元野再踏进来,已经又是一副翩翩君子相,锦袍崭新,容色昳丽。他脚步迟疑地在门前一顿,诧异于怀虚和越菱枝为何都灿灿地盯着他笑:“师父,你们在讨论我?”
“没有的事。”怀虚立刻矢口否认,“是越丫头要问你话。”
越菱枝怎么也不好意思当着怀虚的面问这事,难以启齿半晌,最后脸颊染上薄薄绯色,起身握着他袖口:“小将军随我出来说。”
萧元野还不清楚情况,一面含笑纵容她拉了自己出门,一面向怀虚示意:“那我们就先走了啊师父,改日再来看您。”
怀虚巴不得他们独处:“快走快走,少来气我。”
直到走出一程,越菱枝才站定,暮色遮去她的羞赧无措,萧元野只能看见她清凌凌的眼,满怀希冀,又惴惴不安:“小将军,您今夜宿在哪?”
萧元野早想好了,他有意逗她,含笑勾勾手指,正碰上越菱枝掌心:“怎么,你要跟我回家?”
越菱枝想了想:“我……”
她对萧元野倒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屋檐下,终究不好,犹犹豫豫道:“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那你要住哪?”萧元野将手背在身后。他个子高,足足高出越菱枝一头,垂着眼看她,眼底尽是笑意。
越菱枝一时真被问住了。
平心而论,她此时确实没有去处,仅有的从江家带出来的金银细软都折在大火里,说是身无分文也不为过。
她和金雀总不能流落街头,依靠萧元野是最好的出路。
更何况师父上回拿了那么多钥匙,恐怕都是萧元野的,他随意拨一座出来,都足够她与金雀栖身了。
想到这,越菱枝目光放软,柔里柔气地出声,语调温软得能拧出水来:“小将军,求您……”
循州山水温润,养出来的姑娘也明眸皓齿,楚楚动人。此时越菱枝换了柔弱的调子,越发像只小猫伸出爪子,细细在萧元野心尖挠了一道。
萧元野被勾得受不了,面红耳赤,转身要走。
他人高腿长,如果执意离开,越菱枝肯定是追不上的。她站在原地,只迟疑了一秒,就飞快地伸手抓住他腰带。
流云银纹的宽大玉带触感温凉,越菱枝抓着他背后,指骨恰好硌到萧元野的腰。
大概正是他的敏感部位,男人不可抑地浑身一颤,仓皇转回头,早已没了方才逗她时的淡定:“越枝枝,你放手!”
越菱枝情急之下,温声软语地哄他:“小将军答应帮我找一处地方暂住,我就放手。”
她越发抓得紧,抬起另一只手,暖融融的指尖戳了戳他后背。萧元野倒吸一口凉气,几乎咬牙切齿地瞬间同意:“我答应,答应!你快放开!”
越菱枝这才松手,萧元野立刻就地跳了起来,嘶声将腰带拽正:“我早年受过腰伤,碰到会很痛。”
越菱枝使坏的心思瞬间没了,诧然望着他,却见萧元野咧嘴一笑,神采飞扬中带着点天真的乐观:“不过我还挺感谢它的,若不是借着养伤的名义,陛下还不准我回循州呢。”
“走吧。”他放慢了步子,小声控诉,“其实我早想好让你去哪住了,逗一下你而已,越枝枝你是真的狠心……”
越菱枝不由得撇嘴:“也不知道小将军逗我一下的意义在哪。”
“我高兴嘛。”萧元野一如既往笑嘻嘻地跟着她,渐渐就落后了她半步,让越菱枝走在前,“只是我给你找的地儿有点小,委屈你先在那暂时住两日。”
—
越菱枝没想到新宅居然在夕水街。
离她的书肆不过百余步,这下倒是方便了很多。
楼药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强调宅院小,望越姑娘别嫌弃,然而一推开门,越菱枝还是满面疑问。
这哪儿小了?
虽说比起她之前住的地方,眼前这座宅子占地缩减了一半,但比起她在江家的别院,还是大得多。
越菱枝之前没想过,离开江家之后,反倒再没受过委屈。
她笑意殷殷谢过楼药,送他出门。
长夜垂下缀着星子的漆黑华帐,夕水街人迹寥落。
唯独正对面的府邸挂着两盏琉璃灯,一左一右两座金玉麒麟张牙舞爪,威风八面。朱色大门紧闭,赤金门钉被灯色染上薄薄光晕。
越菱枝料想这必定是哪家达官贵人的府邸,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对面前楼药感激地笑笑:“替我谢过小将军。他如今住哪?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啊,越姑娘您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更何况我家公子住得也不远,他自己就过来了,哪需要您上门……”楼药话题一扯就收不住,越菱枝用极大的耐心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打断他。
“那小将军现在住哪呢?”
“自然住的不远。我家公子一心惦记姑娘的安危,这回走水可把我家公子吓坏了,姑娘一定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
楼药说个没完,越菱枝连维持笑意都勉强,赶紧趁他换气的时候说:“快回去吧,小将军该等急了。”
楼药一步一回头,嘴上没停过。越菱枝保持礼貌的微笑目送,好不容易忍到楼药挪至马车前,却见他绕过马车,喋喋不休往对面去了。
他每走一步,越菱枝的笑容便少一分,最终完完全全凝固——楼药抬起手,扣响了那户勋贵家气派的大门。
“……”怎么住她对面!
夜色深重,一缕风压过枝梢,簌簌作响。
四下漆黑,一片寂静,唯独书房中亮着灯。
见穿立在萧元野面前,如实汇报:“就是昨日来过越姑娘门前的第三批人点的火,他们发现越姑娘不在,就翻墙进去了。”
“目测没带走什么东西。”见穿道,“但没能阻止他们放火,是属下失职,自愿领罚。”
“领什么领。”萧元野揉着眉心,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能猜到他们进去是为了放火?”
见穿诚实地摇头。
那时火势从院中房中四五处地方同时燃起,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匆匆派人取水来救,到底是晚了一步,竟连萧元野那儿也受到牵连,烧得一干二净。
“明知我与她的宅子相连,却敢纵火,不怕得罪了我,只能是小燕王。”烛光映得萧元野眼底殷红,他扬眉嘲讽一笑,“他是真没将我放在眼里啊。”
因此他才让越菱枝住在此处。如今他搬回敕造的将军府,与越菱枝宅院相对。再有人想纵火时,也要掂量清楚,若真一不小心烧到敕造的将军府上去,他有的是理由把这事闹到御前。
“你说他们烧她的宅子做什么呢?”他垂眸,漫不经心抛了抛手上的火折子。
小燕王既然知道他下聘,那就该清楚越菱枝是他的人。但是他还未回京城,小燕王就这么急着先挑衅么?
“属下斗胆猜测。”见穿严肃道,“循州路远,传信有延迟,小燕王殿下可能并不知道她是您的人。”
萧元野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继续说。”
“所以,他们此行的任务就是找到越姑娘,烧了她的宅子,逼迫越姑娘无路可走,只能进京。”
见穿觑着主子喜怒难辨的神色,将最后一句话补完:“越姑娘的兄长已经下落不明半年已久,主子别忘了,他失踪前可是小燕王的幕僚。”
“你是说,小燕王很早就希望以越风衍为诱饵,引她入京?”萧元野眯了下眼。
“是。”见穿毫不犹豫道,“只可惜越姑娘在江家不常出门,未能听说此事。真正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她……从江家搬出来那日。”
难怪她要开书肆,原是为了攒钱进京寻她兄长。
半晌,萧元野薄唇动了动,冷冷道:“让夏枯留意越风衍的下落,若能救,就把人带回来。”
随即又改了主意:“罢了,夏枯如今处境艰险,让半莲去打听此事。”夏枯已经逼到以血传密报的程度,再舍身涉险,只怕真要命丧燕王府。
见穿应了一声,领命转身出去,只听背后萧元野语调幽幽。
“绝不能让她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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