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越风衍的字迹。
越菱枝下意识地就要往外走,被萧元野拦住。
“现在不能去。”他神色严肃,“越枝枝,你冷静想想,万一他是诱饵呢?”
“至少让我先查清楚他的身份,确定他不是有心人派来诱骗你的棋子,咱们再进行下一步动作。”他不闪不避,神情坦荡,“就算要去你外祖家,我陪你一起。”
越菱枝当然知道萧元野什么意思,他本来就必须去她外祖家。
她缓过神,忽然意识到,如今她和萧元野误打误撞有了同样的目标。
深夜,月上枝梢,树影飘摇。
楼药安置好宁意,轻手轻脚进门,果然萧元野还立在书桌前,垂首翻看近日的密报。
“公子,快睡吧。”夜深人静,楼药也压低了声音,“不说别的,就是睡觉这事儿,您真得小心。”
萧元野眉梢微挑,折过身,很有兴趣地打算听听他如何高谈阔论。
没想到楼药一张嘴,特别朴实无华地说:“姑娘家都喜欢长得好看的郎君,您睡不好,那脸色白得跟怨鬼似的,小心把越姑娘给吓跑了。”
萧元野立刻“啪”一声合了薄册。
“走走走。”他快步跨出书房,楼药赶紧殷勤地跑过去提灯。
“公子,您说这事儿也奇怪。”楼药嘀嘀咕咕,“怎么大公子没了信儿,他的小厮却能被放回来呢?还是被人毒哑后跑回来的……”
他语气惴惴,萧元野听出来了,停住脚步,乜他一眼,嘴角含着两分讥诮的笑:“你很害怕?”
楼药本来不怕的,被萧元野这么一说,硬生生打了个颤,小声道:“公子,您快别开玩笑了,您福大命大的,我还指望您保护我呢……”
“说的也是。”萧元野见他逐渐没了声儿,点点头,依旧笑着,“我自然舍不得让你被人毒哑。”
楼药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自家公子已经凑上来一拍他肩膀:“所以咱俩肯定要死一起死,是吧楼药?”
“!!!”楼药瞬间瞪圆了眼。
他气呼呼正要反驳,手上灯笼一晃,蓦然照出不远处静悄悄立着的一个温恬纤弱的身影。
月黑风高,树影斑驳,前有绑架,后有放火……
楼药正沉浸在“公子要带他死”的恐怖氛围中,看见那道悄无声息的倩影,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立时大喊一声。
“鬼呀!”
惨叫过后,他手中灯笼一扔,转身就要往书房跑。
萧元野反应比楼药快,长腿一伸挡住他去路,拎起小厮后衣领,皱眉嗤了一声,迫使楼药哆哆嗦嗦回头看:“什么胆子,那是我家越枝枝。”
少女身姿盈盈,从树梢下走出来,解开披风,露出瓷白如玉的脸。
“嘘。”她压着声音,“楼药先回去,小将军,咱们到书房谈谈。”
她神色谨慎,声音低微,生怕把宁意身后的人招来。
萧元野点头,依言折回书房,重新点亮了烛火。
越菱枝一双莹然的眼被烛光染得暖意融融。她在萧元野对面坐下,指尖并拢搭在膝上,掩饰住忧心忡忡和紧张,深吸一口气。
“小将军,合作吧。”
萧元野假装听不懂,含笑倒了杯热茶推给她:“先润润嗓子。”
醇厚的茶香在唇齿间缓缓溢开,夹杂着极其浓烈的桂花香气。越菱枝没多少品茶的心思,尝了一口就匆匆推开:“小将军,咱们先谈合作的事。”
“不是已经在合作了么?”萧元野勾起唇角,烛火映得他眉眼愈发深邃,火苗摇曳中,他一字一句缓声,“咱们假成亲,不就是合作。”
越菱枝摇头:“这不一样。”
她到底记挂越风衍,知道此时别无他法,唯有诚心求合作:“我愿意帮小将军,去外祖家找您正在调查的秘密,同时小将军也帮我一把,咱们各取所需。”
半明半暗中,萧元野很快敛去诧然的神色:“那晚……你听到了。”
见越菱枝默认,他仰头轻轻叹了口气。
“全都听到了?还是一部分?”
“反正我知道小将军需要去顾家。”越菱枝没正面回答,话说了一半,“咱们先说眼前的事吧。”
“行行行,先说眼前。你外祖家到底有什么啊?”萧元野揉着眉心,觉得眼前这局面格外棘手,“你怎么看?我其实挺怀疑越风衍传来的消息是有心人伪造的。"
他眼前极快地掠过一线光影,但那个念头转瞬溜走了,没能捉住。
越菱枝沉默一瞬,抬眼决绝道:“那是我哥哥。”
言下之意,哪怕是假的,她也不可能不管。
“我怎么平时看不出来你这么重情义。”萧元野本还压抑着情绪,听到她这句话蓦然笑了,“要是哪天我消失,恐怕你找都不会找吧。”
当然不会。
越菱枝没吭声,只是从旁边抽出纸笔,提笔蘸墨写下:“宁意,外祖家。”
“松鸦,身份不明。”
萧元野长臂撑在桌上,低头盯着那两行字,手指按着纸边,忽然点了点,若有所思:“松鸦这个人,你还是别查了。”
“为什么?”越菱枝笔尖一顿,在纸上凝成深重的一团浓墨,她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小将军,明人不说暗话。”
她一贯是温柔的,细流无声,很少有像此刻这么露锋芒的时候。而越是清楚这一点,萧元野的心就越沉。
她是铁了心要去找越风衍。
“你外祖家的事,我们合作。京城的事,我去帮你打听。我在京城留了人手,想找到越风衍不是难事。”萧元野尽量说得直白又温缓,手指握住笔杆,将那支狼毫一点一点从她手中抽出来,“你手腕还没好透,就别握笔了。”
“你见过松鸦,对不对?”越菱枝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清澈的眼波似乎要望到他心里去。
萧元野轻咳一声,顿时顾左右而言他:“不是要谈正事吗?”
“小将军。”越菱枝声音冷冷。
她这么一唤,萧元野只能正色,无奈道:“那我给你赔个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越姑娘想要什么赔偿,萧府上下随意挑。”
越菱枝反应何等快,当即已经明白了,半是惊奇半是气恼剐他一眼:“就是你杀了松鸦!最后反倒连累我!”
“……是。”萧元野心虚地揉了下鼻尖。
然而他随即回过神来,眯眼道:“不对。”
“不是我连累你,而是松鸦本来就冲着你去的。他计划未遂,反倒死在你院门口,那些人才以为是你害死了他。”
越菱枝一惊,倏忽抬起脸。
既然已经说开,萧元野也没了顾忌:“不然呢,难不成那日的走水,绑走你的匪徒,都是偶然?我真不敢想你运气得有多好。”
后背发凉,好似有冰冷湿滑的寒气顺着尾脊骨传上来。越菱枝咬着嘴唇,半晌才问:“所以……你早就开始派人守在我家门口了?”
萧元野轻哼一声,算作默认:“见穿就是太忙,你被带上马车他才发现。前几日算他失职,我已经罚过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何必罚他。”越菱枝不想得罪这位目前还在守着自己宅院安宁的大功臣,“我倒觉得见穿……对你挺忠心的。”
她本来想夸两句,话到嘴边滚了一圈,突然想起来上回就是见穿真诚建议萧元野“骗着越姑娘去她外祖家”,瞬间没了夸他的心思。
“还好吧。”萧元野懒洋洋道,“都是跟着我从小玩到大的属下,忠心是肯定的。”
“那你还罚他做什么。”
“我罚他停职,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守着你,他看起来挺高兴的。”
越菱枝被堵得没话说。
她定了定神,重新理了一遍头绪。
有人盯上了她,希望通过她拿到外祖家的秘密,不惜拿哥哥做诱饵。
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外祖家藏了什么啊。
她实话告诉萧元野,就见对方猛地皱了眉,神情慎重凛冽:“你不知道?”
越菱枝重重点头:“千真万确,我从来没听说过外祖家有秘密,就算有,我跟外祖父外祖母也有好多年没见了。”
她垂眸算了算:“大概七八年了。”
“你跟你外祖家这么生疏?”萧元野嘶声,“不应该啊,生疏就不该找你。”
越菱枝颇为认同:“我几个表姐是自小在顾府长起来的,就算要找,也应该找她们啊。”
“那越风衍呢?”萧元野问,“他在顾家待过么?”
“那就更没有了。”
思路顿时陷入僵局,两人无声对坐,半晌,越菱枝慢吞吞挪过茶杯,将半凉的桂花茶喝完了。
茶杯上绘制的花草栩栩如生,一只小雀落在草丛中央,回头惊惶地顾盼。
“不对,不对。”萧元野盯着越菱枝指缝间露出的那只小雀,缓缓摇了摇头,眼里忽然闪出异样的神采。
他想起来了,当初夏枯送来的情报只写了一个顾字,小燕王的人却将目标指向了越菱枝。
他是因为越菱枝的生母顾娘子,才联想到她外祖家。
所以这件事一定与越菱枝有关。
“咱们找个机会,先去顾府看看。”萧元野当机立断,“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作用。”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小将军抬举我啊。”越菱枝听他这语气,既不像吹捧,也不见得有多真诚,半晌,才要笑不笑地弯了嘴角,单手撑着脸,“我在想,贸然带你前往顾府,不会惊动背后那批人吗?”
萧元野闻言收回目光,突然笑了。
“越枝枝,你不妨先猜猜,为什么街头巷尾都在传我要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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