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燎意察觉到喻舟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镜片后的眸光微暗。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喻舟舟慌忙移开视线,耳尖微红,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动物,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你一直就住在这里吗?”
“这里不好吗?”
傅燎意轻笑。
“不,不是!”喻舟舟摇头,声音轻软,“我只是以为…你会有更大的房子。”
喻舟舟还是不敢相信,傅燎意的家就是这么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两居室。
“嗯,这是学校分的房子,不算大,但住起来很方便。更何况,这里没有其他的什么人。”
傅燎意道,“很自由。”
他拄着拐杖,走近喻舟舟。
气息缠绕而至的时候,喻舟舟的脸迅速发起了热,感受到男人的视线正落在他的唇上,他不由微微张开唇瓣,连呼吸都变得很小心。
傅燎意并没有亲他,只是伸手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去沙发坐着等会儿,冰箱里有甜点和奶昔布丁,去看看想吃什么。”
这,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记得傅燎意是不吃这些甜食的。
喻舟舟的心跳得有点儿快,他点点头,慢腾腾地坐到沙发上,想了下,又说,“我吃过饭再吃。”
“好。”
傅燎意没有坚持,转身进去厨房。
喻舟舟百无聊赖地张望,客厅很整洁,角落放了一架轮椅,窗外是通往学校的林荫路,梧桐树影斑驳地洒满路面,偶尔有骑自行车的学生经过,传来青春洋溢的笑容。
喻舟舟看了很久,才默默收回目光坐回沙发,却不经意间,在沙发缝隙里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一瓶未开封的润-滑油…
“……?!”
喻舟舟的脸烧了一烧,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失落:傅燎意准备了这个东西是想要跟谁用呢?傅燎意三十多岁了,又如此事业有成,颇受欢迎,就连自己的侄子傅垚都喜欢他,傅燎意只要想,就不可能找不到交往的对象,可自己算什么?一个借尸还魂的傻子罢了,就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可万一…万一其实是给他准备的呢?
傅燎意连布丁和奶昔都为他准备好了…喻舟舟捏紧瓶身,一些不可名状,来自于梦里的情节,在喻舟舟的脑海中反复上演…
傅燎意从厨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喻舟舟捏着那瓶东西,整个人红得像只熟透的虾,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的可爱模样。
傅燎意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好了,过来吃饭。”
“哦!”
喻舟舟慌忙应声,结果却“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瓶口开了,
傅燎意道,“你去吃饭,我来收拾。”
“不,不用…”
喻舟舟如同心事被戳穿一般,急着伸手去捡,他因为羞赧而略略透粉的指尖。
傅燎意目光,递来纸巾。
“擦擦。”
“哦哦,嗯!”
喻舟舟也不好受,擦拭指尖时格外用力,他又跑去洗手间用水冲洗了一遍,再回来时,地上的狼藉已经收拾好了,傅燎意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坐在餐桌边招呼他用餐。
餐桌上,松茸汤氤氲出热气。
傅燎意拿过他的餐盘,替他将牛排切好,动作熟稔得仿佛依然在照顾前世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
那瓶润-滑油,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吗…
喻舟舟心口发颤。
前世,如果前世他没有死,他会和傅燎意有结果吗?
不会的,傅燎意没有接他的电话。
傅燎意也从来没有对小傻子的死表现出任何缅怀和伤心。
傅燎意现在追他,对他好,也不过是因为他是郁周,是郁家的独子,是天才钢琴家,而并非因为他本身。
纵然外表如何光鲜,他内里的灵魂终究还是那个笨笨钝钝的小傻子。
被傅燎意丢弃过的小傻子。
“我,我不吃了,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想先回家…”
喻舟舟声音发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原来,他还是会对前世的事情耿耿于怀。
“哭了?”
傅燎意捏住他的下巴,拇指擦过湿润的眼角。
“怎么了?”
喻舟舟不言,藏在眼眶里的泪却悄然落了下来。
他很想问问傅燎意,还记不记得前世的小傻子,想问问傅燎意,得知小傻子死掉后,有没有一丢丢难过。
可他不能。
他没有身份和立场去质问。
他是郁周,只能是郁周。
“是因为我?”
傅燎意耐心地为他揩去泪水,嗓音低沉。
明知故问。
喻舟舟想。
他顿了顿,刚想说些什么,男人的吻就突如而至。
眼泪被温柔舐去,这吻一路向下,碾在他微张的唇瓣上,舌伸进来的瞬间,喻舟舟好像尝到了些微的红酒香甜。
“告诉我为什么哭,舟舟?”
许是吻侵蚀了声音,傅燎意的问话被压得沉哑模糊。
男人宽大的手掌笼在他的后脑,随即顺着那件薄薄的衬衫摩挲起他正在发颤的脊椎骨。
喻舟舟愈加难耐,身体内部好像有一团火沿着脊椎骨向下,“傅先生,你不要,不要这样,我还没有同意,跟你交往…唔…唔…嗯…”
可在这种近乎强制的亲吻下,喻舟舟却陡然感觉到一种失控的快-意。
“先…先生…”
喻舟舟轻喘,推拒的指尖却不自主地揪紧了傅燎意的衣襟。
“舟舟很喜欢不是吗?”
傅燎意循循善诱,握住他的手。
“既然喜欢,就不要拒绝。”
“顺从自己的心,不好吗?”
喻舟舟没有办法反驳。
傅燎意的话像是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几乎平息了他的焦躁和委屈。
他闭上眼,在傅燎意的安抚下渐渐开始迎合,胸腔内的空气已愈发稀薄,喻舟舟朦胧间,正感觉到傅燎意在解自己的衣服。
然而,纽扣刚崩开,屋外就响起了震天的敲门声。
紧接着,喻舟舟就听到郁云兰气急败坏的大骂声。
“姓傅的,你赶紧把我儿子还回来!”
*
大门被打开的一刹,喻舟舟对上了秦正丰阴鸷仇视的眼神。
原来,是秦正丰告的密…
傅燎意是宁大教授,这片小区住着的又都是宁大的教职工,所以,找到住址并不算困难,但令喻舟舟没有想到的是,郁云兰居然会兴师动众地报了警,四五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堵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乌泱泱的一群看热闹的邻居和路过的学生,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像刀子般剐在喻舟舟身上。
喻舟舟僵在原地,面色苍白。
傅燎意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害怕,随后拄着拐杖挡在喻舟舟身前。
“郁夫人,请问你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你自己清楚!”
郁云兰声音尖厉,咄咄逼人,“你堂堂一个大学教授,居然下三滥地把我儿子骗来家里占便宜?!”
她因为生气,连声调都在抖,“还有你,周周!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保护自己?之前在法国时就是那样,现在回国了还是这样!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男人回家?如果今天,今天不是小秦及时通报,你是不是还要跟男人随随便便上床啊?”
郁云兰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傅燎意皱了皱眉头。
喻舟舟脸颊通红,他攥紧了拳头,突然想起郁周存在电脑里的文档。
郁周在法国读书时,曾经有过一个喜欢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是他的同学,两人情投意合,却在郁云兰发现后,被生生拆散,后来,郁云兰强行带郁周回国也是跟这件事有关,想借此让郁周同那个男孩断掉,但没想到回国后不久,郁周就病重了。
那段文档的最后,郁周写道,“妈妈撕碎了我写给他的所有情书,还当着他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我知道妈妈是不想让我受到伤害,可是我真的很爱他,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从那天起,我的心脏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抽痛,好像被妈妈生生捏碎了一样,病好之后,我真的想试着离开妈妈,去尝试,安排自己的人生…”
郁云兰用母爱织就得囚笼,早已将自己的孩子勒至遍体鳞伤。
那些被藏在书架后面,一瓶又一瓶抗抑郁的药物,就是最好的证据。
“警察同志,傅燎意在诱拐我的儿子,你们必须要把他抓走!”
“这位女士,情况好像不是你说的这样,我们需要先进行调查…”
“调查什么?他可是我儿子啊!我凭什么不能报警把伤害我儿子的人给抓走!”
郁云兰见警察似乎并不站在她这边,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请您注意言辞。”
见喻舟舟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傅燎意态度骤冷,“郁周是成年人,他愿意跟谁来往是他的权利。”
“权利?”
郁云兰大笑,“他有什么权利?他是我儿子,是我养了他二十多年,我是他妈妈,他必须听我的!”
郁云兰猛地拽过喻舟舟的手腕。
“走,周周!跟妈妈回家!”
喻舟舟踉跄着被扯到门口。
围观的人默默让开道路。
喻舟舟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嘲弄般的视线,如芒刺在背,透过他的灵魂,扎在已经逝去的郁周身上。
喻舟舟甩开郁云兰,冷不丁说道。
“妈妈,我不想跟你回去了。”
“我想留在傅先生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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