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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行则将至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别院书房的寂静。

青瓷茶碗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瓷片伴着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泼洒出一幅狼藉的图案,蒸腾起白茫茫的热气。

冷竹和图讷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背脊紧绷,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一丝多余的动静,再度触怒座上那位已然盛怒的长公主。

“这就是你们一再跟我保证的万无一失?”萧宥宁的声音极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巨大的怒气,砸得人心头一颤。

“你们可知我费了多少心血,才说动朝廷,设立这盐引清吏司?如今倒好,全毁了!还让人泼了一身脏水!”

她的指尖因用力握着扶手而微微泛白,胸膛微微起伏,那双平日里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燃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冷竹声音发紧,低垂着头回道:“殿下息怒。杨复等人此前确实已暗中投诚,条件都已谈妥,不知为何突然中毒身亡……是属下失察,未能及时发现端倪。”

图讷也急忙接话,额头冷汗涔涔:“属下确实按计划安排了些学子在外接应,原计划是杨复带头归顺,殿下与他们一同下楼,学子再趁机造势,造成民心所向的态势……可今日来的那些人……绝非属下原先安排的那批!是末将无能,让人钻了空子!”

萧宥宁眸光扫过跪地的两人,胸中怒意翻涌,正要再斥,一直静立窗边阴影里的姜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殿下,我总觉得……太快了。”

萧宥宁强压怒火,转眸看她,声音虽仍带着未散的厉色,却尽量保持平和:“什么太快了?”

姜稚走上前几步,“学子来得太快,驻军来得也太快。从杨复毒发倒地,到楼下喧哗四起,再到孙副将‘及时’赶到,中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隙。像是一直在附近等着……就等宴上出事,立刻发难。”

萧宥宁眸中怒火骤凝,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瞬间清醒。她与姜稚对视一眼,两人眼底同时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谢迁!”

“难怪他这几日堂而皇之四处拜访,”姜稚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拜访盐商、官员,甚至驻军将领……怕是早就借着商队的名义,将那坛毒酒送到了杨复手中。还有那些学子,他在醉月楼听曲品茶之时,恐怕就已将人安插妥当了。”

萧宥宁接话,继续分析着其中,更加狠辣的算计:“那坛毒酒,更是好谋划。若我喝了,他便说是江南盐商弑杀长公主,正好趁机以平乱之名,接手大皇子在江南的盐业根基;若我没喝,这盆弑杀商贾、与民争利的脏水也能结结实实泼到我身上,彻底坏我名声,断我江南筹饷之路,到时,不仅打击了我,这江南钱袋子,怕是最后也是要落入他的手中。这棋下的,怎么都是赢!好啊好啊,我的好二哥,真是好啊……”

她声音越说越低。这步步杀机,皆来自至亲,这种认知让她心头发凉。

愤怒、挫败、寒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种种情绪翻涌而上,萧宥宁闭了闭眼,指尖微微发颤。

姜稚适时再次开口,目光扫过跪地的两人:“殿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冷竹和图讷的罚先记下?待此事了结之后,再论功过赏罚不迟。”

萧宥宁沉默片刻,目光在冷竹和图讷惶恐而愧疚的脸上停留一瞬,终于挥挥手,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都出去。”

冷竹与图讷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脚步又轻又快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合上房门。

门合上的轻微声响之后,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萧宥宁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背脊微不可察地一松,颓然坐回宽大的椅子里。

窗外天色渐暗,昏黄的夕照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长长孤寂的影子。

连日来的苦心谋划功亏一篑,至亲兄弟的步步杀机,江南局势的陡然逆转,方才宴上那惊险一刻……若不是姜稚反应迅疾,那杯毒酒恐怕早已入了喉……

她越想越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钻出,蔓延至四肢百骸。指尖无意识地紧紧攥住衣袖,那上好的云锦料子被揪出深深的褶皱,竟微微发起抖来。一股酸涩冲上鼻尖,眼圈不受控制地泛了红,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她紧握的拳。

那手并不细腻,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却异常稳定有力,牢牢地包裹住她此刻冰凉的指尖。

萧宥宁倏然抬眼,正对上姜稚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此刻清晰地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关切,强烈得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她下意识地别开脸,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涩:“……本宫没事。”

可姜稚握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温热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缓缓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沉默良久,萧宥宁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松懈下来。她望着窗外沉落的夕阳,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她自己,低低地呢喃出声,像是在问姜稚,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不是我想要的……都是我不该要的,也终究得不到的?”

声音里带着罕有的迷茫与倦怠。

姜稚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看着萧宥宁被夕阳勾勒出的侧脸,那平日里总是雍容华贵的长公主,此刻眼角眉梢,染上了一层难得的脆弱,竟让人心头,无端一紧。

良久,姜稚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我从修罗殿杀出来的那次,其实伤得很重,失血过多,内力耗尽,本是必死无疑的。”

萧宥宁一怔,不由转回视线,看向她。

姜稚笑了笑,眼神有些悠远,仿佛看向了很远的地方:“那时我觉得报仇无望,活着也没什么意思,重伤之下,就那么倒在了荒郊野岭,等着喂狼。偏偏又命不该绝,被恰巧游历至附近的圣手佛陀发现了,那老和尚心善,费了老鼻子劲把我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养伤时,我住的草庐隔壁是一家小小的私塾。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就能听见那些孩童咿咿呀呀的诵书声。吵得人睡不着,烦得很。”

她的语气里没有抱怨,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怀念。“有一日,他们念到:‘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

姜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入耳:“那老先生接着讲解,说什么……路虽近,不走就到达不了;事虽小,不做就成功不了。正所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她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萧宥宁脸上,眼神清澈而坚定:“殿下,江南这一局我们是输了眼下这一阵,但还没到满盘皆输的地步。只要还在棋桌上,就有翻盘的机会。”

萧宥宁怔怔望着她,眼底波澜涌动。她没想到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只知打打杀杀的江湖杀手,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简单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力量,一点点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半晌,她才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所以‘姜稚’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后来取的?取了‘行则将至’的将至之音?”

“是,”姜稚坦然一笑,带着几分洒脱,“‘般若’是面具,是旁人眼中的杀孽和凶名。总不能一辈子活在代号底下。从那日起,我便告诉自己:往前走吧,走到报仇雪恨,心愿得偿的那一天,也算与那血海般的过去告别了。”

虽然这重新开始,依旧伴随着无尽的追杀和血腥。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萧宥宁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只是略微低沉了些:“等杭州事了,你随我回京。”

“你要看的那些资料,秘闻,连同我府里收集的,都可随意查阅。你要找的那个人……只要他还在京中,还在朝堂,还是个‘贵人’,总会让你见到。”

姜稚挑眉,嘴角扬起惯有的懒洋洋的笑:“那看来,为了我的报仇大业,咱们得更快些了结江南这摊子事才行啊。”

萧宥宁终于也浅浅勾了一下唇角。夕照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她脸上,映得肌肤如玉,眼眸中重新聚起一点光亮。

直到此时,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手仍被姜稚牢牢握在掌心。

萧宥宁耳根微不可察地一热,下意识地想抽回。姜稚也仿佛才意识到这过于亲昵的举动,轻咳一声,顺势松开,转身走到桌边,动作略显匆忙地提起尚有余温的茶壶,斟了一杯茶,借以掩饰方才那瞬间的尴尬。

指尖残留的温度与触感,却一时难以消散。

短暂沉默间,书房内唯有茶汤注入白瓷杯中的轻响,以及窗外渐起的晚风声。

姜稚将茶盏轻轻放到萧宥宁面前的桌上,目光扫过她似乎恢复如常的脸色,这才正色问道:

“接下来,如何是好?”

萧宥宁端起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温热。

良久。

“有一个人,也许这个时候……该去见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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