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沙土地被晨光晒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
姜稚抱臂站在场边,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模样,一身劲装,衬得她腰细腿长。
周围那些精悍的护卫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她,带着审视,好奇,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侍卫统领服饰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他面容粗犷,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军人特有的豪爽和直接。
他停在姜稚面前,几乎比她高出一个头,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你就是姜稚?”他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长公主殿下特别关照的那个?啧,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三头六臂啊。”
姜稚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揉了揉眼睛,这才正眼看向对方,嘴角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语气贱兮兮的:“这位大哥好眼力。确实,我觉得我这个人吧,除了长得颇有姿色以外,简直一无是处。”
那统领,名叫图讷,被这不要脸的自夸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发黑。
他哼了一声,压下火气,指着演武场中央:“牙尖嘴利!告诉你,想留在殿下身边,没那么容易!按规矩,得先过了我们这关!看到没?”他环视一圈那些正在操练的护卫,“得是咱们这儿公认的第一,才有资格做殿下的近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姜稚略显单薄的身板和似乎还没好利索的伤处,带着几分轻视,又掺杂着一丝不愿欺负女流的别扭:“我也不欺负你!你一个女子,身上还带着伤,这样,你要是能把我放倒,就算你……”
“行”字还没出口,甚至没人看清姜稚是怎么动的。
她似乎只是随意地往前踏了半步,身形快得如同鬼魅,左手看似轻飘飘地在他腕上一搭一引,右腿迅捷无比地在他支撑腿的膝弯处轻轻一磕!
图讷只觉得一股巧劲袭来,下盘骤然失衡,天旋地转间,庞大的身躯完全不受控制,“砰”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被摔在了沙土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整个演武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操练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那个依旧懒洋洋站着的少女,以及她脚边四仰八叉,一脸懵逼的护卫统领。
图讷躺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摔的还是臊的。
他猛地撑起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强撑着喝道:“刚才不算!我还没准备好!我的架势都还没摆!咱们再来!”
姜稚无所谓地耸耸肩:“哦。”
这一次,图讷凝神聚气,低喝一声,拳头带着风声,猛地砸向姜稚面门!势沉力猛,显然是动了真格。
姜稚却不闪不避,直到拳风扑面,才微微侧头,那拳头擦着她的耳际掠过。同时,她右手如电探出,精准地扣住他出拳的手腕,顺势向后一带,左脚极其隐蔽地在他脚踝处一勾!
“砰!”
图讷再次以更狼狈的姿势摔了出去,这次甚至在地上滚了半圈才停下。
全场死寂。
图讷躺在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有点怀疑人生。
姜稚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似乎对这热身运动还算满意。
她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护卫,嘴角扬起一个灿烂又带着几分挑衅的笑容,朗声道:“一个个来太麻烦了。要不……你们一起上吧?正好这几天躺得骨头都僵了,活动活动。”
这话让演武场,瞬间炸开了锅!
护卫们面面相觑,随即被这狂妄至极的挑衅激怒了!不知是谁发了一声低喝,十几条精壮的汉子同时怒吼着扑了上来!
接下来的场面,几乎不能称之为比试。
姜稚的身影如同游鱼,又似鬼魅,在拳风腿影中穿梭自如。
她的动作简洁,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优雅,往往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拨、一带、一绊,或者精准地击中某个关节,穴道,扑上来的人便以各种狼狈的姿势摔飞出去,跌作一团。
她没有下重手,但那种绝对实力的碾压,让所有观战的人心底都冒起一股寒意。
不过盏茶功夫,演武场上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姜稚一人。
她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气息均匀,仿佛刚才只是散了趟步。
就在这时,冷竹的身影出现在月亮门口。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目光扫过满地“哎哟哎呦”惨叫,一时爬不起来的护卫,最后落在唯一站着的姜稚身上。
冷竹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也没料到结束得如此之快。她语气平板无波,开口问道:“所以现在,我应该带谁走?”
地上那些歪七扭八的护卫,虽然个个鼻青脸肿,龇牙咧嘴,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憋屈,但闻言,却都挣扎着,或抬手,或努嘴,极其一致地指向了场中那个笑得一脸无辜的少女。
图讷捂着摔疼的腰,没好意思去看冷竹,一张黑脸涨得发紫,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姜稚看着他们这动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我很喜欢你们这儿的欢迎仪式,”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感慨,“比我之前待过的地方,可真是友好太多了!”
她甚至还转头,对着地上那群手下败将扬声道:“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冷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她走过来,才转身引路。
两人沉默地走出一段距离,冷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或许,你还是别跟他们关系处得太好。”
姜稚挑眉看她。
冷竹目视前方,淡淡道:“毕竟是刀头舔血,也许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姜稚闻言,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复杂难辨的东西,语气却轻快:“能比我之前在修罗殿还看不到明天吗?”
冷竹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低声道:“……也是。”
冷竹带着姜稚先去换了一身质地更好的浅云色劲装,才领着她往萧宥宁处理事务的正厅走去。
一路行去,隐约能听到周围侍女或低阶侍卫的窃窃私语。目光大多聚焦在姜稚身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人”。
“就是她啊……看着真年轻……”
“长得也好看,好英气!”
这是侍女的小声议论,语气里带着惊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
而一些男侍卫则多持观望态度,眼神复杂,低声交换着意见。
“哼,不过是个女人,侥幸罢了……”
姜稚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只安静地跟在冷竹身后。
来到正厅外间,冷竹示意她在此等候。正厅和外间仅相隔珠帘,能听到里面传来萧宥宁清冷而沉稳的声音,似乎在与人商议要事。
姜稚忍不住透过珠帘,望进去。
只见萧宥宁端坐于主位之上,身着木槿色宫装,神色专注,指尖轻点着铺在案上的文书。下首坐着几位官员模样的人,皆凝神静听,姿态恭敬。
此时的萧宥宁,与私下相处时又有所不同。眉眼间的威严与专注,让她像一颗明珠,牢牢吸引着所有的视线。
姜稚看得有些出神,觉得这副模样的萧宥宁,有种别样的魅力。
就在这时,萧宥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忽地抬起,精准地捕捉到了珠帘外偷看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和人群,短暂相接。
萧宥宁似乎极轻微地怔了一下,随即,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弧度极小,淡得如同蜻蜓点水,稍纵即逝。她很快便收回目光,重新投向案前,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波动从未发生。
姜稚却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视线,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感觉自己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烫。
等候的间隙,里间隐约传来“盐税……难点……不易推行……”之类的只言片语。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会议似乎结束了,官员们鱼贯而出。冷竹进去为萧宥宁换了一杯新茶。
片刻后,萧宥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让她进来吧。”
姜稚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袍,走了进去。
萧宥宁已从书案后站起身,正含笑看着她。那笑容与方才议政时的冷然不同,带着几分暖意。
她缓步走向姜稚,目光在她身上的新衣流转一圈,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亲昵和赞赏:“我原以为你明日才能过来。这身衣服倒很合身,不愧是我亲自选的。”
她说着,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替姜稚理了理本就平整的领口,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下颌。动作间,那股清冷的香气幽幽传来。
姜稚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动作,嘴上却不肯吃亏,扬起下巴哼道:“没办法,主要是我这个人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
萧宥宁被她这臭屁的模样逗笑,眼底笑意更深,收回手,淡淡道:“看来护卫队的‘欢迎仪式’,也没让你学会谦逊。”
“谦逊那是对弱者说的。”姜稚挑眉,“我怎会需要?”
这时,冷竹在一旁适时提醒:“殿下,时辰不早,该用晚膳了。”
萧宥宁却摆了摆手,目光转向窗外渐沉的暮色,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闲适:“来了几日,还未好好看看这杭州城的夜色。今日兴致不错,想出去走走。”
冷竹立刻蹙眉,语气担忧:“殿下,城内虽看似平静,但暗流汹涌,还是府内更为安全。”
萧宥宁唇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真要下手的时候,哪里都不是安全的。更何况……”
她目光在姜稚身上停顿了一下,语气轻松却笃定,“新任的近卫不是已经在了,我还能不安全?”
这话像是询问,又像是陈述,带着一种无形的褒奖与肯定。
姜稚迎上她的目光,咧嘴一笑,眼神亮得惊人:“殿下想去哪儿?”
冷竹见状,知道劝阻无用,便道:“为防万一,属下与图讷也一同随行护卫。”
萧宥宁微微颔首:“也好。”
杭州城的夜,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谦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