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你妈妈对你说,草原的姑娘不一定要成为花朵,可以是树,也可以是鹰,想去做什么就去吧!
后来你真成了树。
你站在树下,手里举着阿克包匝阿特的头骨,一动也不敢动,已经爬到树上的巴太看你紧张得样子,说你像树一样,干脆就把阿克包匝阿特挂在你手上好了。
你回家跟你妈说你今天成为树了,是阿克包匝阿特的树。
“妈,你高兴吗,你女儿是树。”
你妈白了你一眼,“好好学学语文吧。”
你把头骨扔给巴太,又把钳子扔给他,站在树下好一会儿,一直没等到巴太从树上下来。
“好了没呀?”你等的不耐烦。
“你再等会儿。”
他不疾不徐地在树上不知道干什么呢,明明已经把阿克匝阿特挂在树上了呀。
过了一会儿,你又问,“好了没?”
“你数三十下就好了。”
你按巴太说的,从一数到三十,他还是没下来,你迫不及待得也爬上树,爬上树干,看他在干什么。
结果他突然转过来,惊喜地看着你,叫你的名字,“看,你不恐高了呀,你敢爬上树了!”
你往底下望了望,心里还是有些胆怯,一只手下意识抓住巴太胳膊,“一会怎么下去呀?”
“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呀!”
“巴太,你故意的对不对?”
“你胆子太小,要学会克服克服嘛,不然以后没我了怎么办。”
“我可以不爬树呀!”
“晚上也不出门嘛?”
“晚上有狼,我才不出去!”
但后来巴太说他晚上要打猎,问你去不去,你支支吾吾地最后还是答应了,还跟着他大晚上一起爬树,家里长辈找得你们好苦,以为你们被狼吃了呢!
下去的时候巴太先从树上跳下去,然后张开双臂跟你说,跳下来吧,放心,我接着你。
你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扑通一声,你把巴太压倒在草地上了。
说起骑马,起初他总是骑着马匹在你跟前晃悠呀晃悠,你总是需要把头仰得高高的才能看到他的脸,否则一整天跟他在一起,只能看到四条棕色马蹄子蹦蹦哒哒的在你跟前。
他坐在马背,居高临下看你,跟你说,“我们来比赛,谁先到前面的白房子谁就赢,怎么样?”
你看了看前面远远的那座白房子,不屑道,“呸!你骑着马呢,我没有马,我才不和你比呢。”
他嘿嘿笑了笑,说你聪明了嘛。
他从马背跳下来,把马僵系到旁边电线杆上,捡了块石头在土地上划上直直的一道线。
你和他一齐站在线后面,等巴太一声令下,你们就开始跑,但巴太起步比你快,远超你一大截。
还没到白房子呢,附近一只狗就追着巴太跑,巴太叫的惨兮兮的,你在旁边捂嘴笑他。
等他实在跑的累了,你喊了声那条狗的名字,“小黑,过来!”
狗听到你的声音后跑过来,停在你脚前,吐着舌头看你,身后的尾巴都摇成螺旋桨了,你摸了摸它的头,在它耳边说,“刚才那个男生是我喜欢的人,以后没有我允许不许追他。”
它委屈地闷闷叫了一声,以为自己不再是你最爱的宝贝了,你赶紧摸它的头,摸它背上的毛安抚它,“我也喜欢你呀。”
小黑身后的狗尾巴摇的更欢了。
之后巴太老让你坐他的马,你坐在马背,双手抓着他背后的衣服,他带你去上学放学,去别的地方玩,有次直接骑马带你去镇上的饭馆子吃拌面,那个时候对你们来说吃拌面就要花好多钱,回去后虽然被家长骂乱花钱,以后再也不给零花钱了,但你一直记得饭馆子拌面的味道。
后来你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马,你给它取名小白。每次你和巴太骑马比赛,他的包菜总能赢过你的小白,你不服气,跟他冷了一段时间。
有次路过白房子时,小白被那条曾经你最爱的黑狗追,然后受惊地乱跑,你怎么勒缰绳都不管用,直接从马背上滚下来了。
灰溜溜的回家后,你沮丧的低垂着头,怕爸妈骂你把马弄丢了,但他们跟没事人一样,让你把身上的土弄干净再进屋。
你往马圈看了眼,看到小白正在马槽旁边咀嚼吃草呢,晚上你钻进你妈的被窝把白天发生的事如实告诉她了,你妈说是巴太把小白送回来的,还让他们别骂你,说你摔得惨兮兮的很可怜。
第二天你从家里揣了个苹果出门,骑上马特意避过白房子去找巴太,结果你们就在路上相遇了,你们牵着各自的马来到树林,把马僵系到树干。
你跟他说,“其实你的包菜很好,我很喜欢它,我不应该生气它比我的小白跑的快。”然后从口袋摸出苹果给了巴太,“给你和包菜吃。”
巴太挑眉,从口袋也摸出一个苹果来,欣喜道,“真巧呀,我也给你和小白带了一个苹果。”
然后你们看着彼此哈哈笑起来,又和好如初了。
但后来又有一件事让你气愤的牙痒痒,你的小白竟然怀孕了!它才一岁半就怀孕了呀!你整天跟巴太在一起,小白也只跟包菜玩,孩子爹不是包菜又是谁!气死了!
…
渐渐沉落的夕阳下,朝戈站在羊圈围栏一侧,他眼里的你宛如披了层金纱,让他迟迟挪不开眼。你从马背跳下,牵着马缰,渐渐地,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近,走进他心里。
他没抑制住上扬的嘴角,抬起胳膊朝你挥了挥手,然而你的目光一直留在他身后侧方的巴太身上,并未注意到他跟你打招呼。
你问巴太,“怎么不进去呢?”
“在外面看会儿。”巴太接过你手里的马僵,把缰绳拴在木桩上。
你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朝戈,他脸上僵着笑,举起的手仍僵在半空,见你终于朝他这儿望过来,又挥了挥手,笑眯眯地叫你的名字。
你朝他礼貌笑了笑问道,“你们怎么都站在这儿呢?”
朝戈说,“数羊嘛。”然后又指着羊圈的羊,“你看我家的羊多肥。”
“是比我家的羊肥奥,你们这儿的草冬天也很足。”
“是的呢。”
你进蒙古包的时候巴太跟上你一起进去,李文秀见你进来,推着张凤侠往旁边挪了挪,给你留了个空位,三个人挤在一张床边坐着,巴太就坐在你旁边的一张凳子上。
一个男性长辈端来两碗奶茶分别给了你和巴太,又拿了张馕过来,巴太把馕掰了一半给你。
你跟他说,“我没有胃口。”
于是他把半张馕掰小了,往你那儿伸了伸,“吃点吧,填填肚子嘛。”
你只好接下,他把剩下的留给自己吃,另外半张馕放回到桌案。
你们边吃馕边喝奶茶,娜迪拉乖乖坐在朝戈奶奶旁边,两只手拿了半张馕啃着。
长辈们寒暄闲聊孩子们的事,说朝戈哥哥在北京工作,娶了个当地媳妇,朝戈正好从外面进来,插上话说,“别提了,上次春节,我哥哥回家,记得吧,嫌弃我嫂子,说哪有裤子和上衣一起洗的嘛,然后呢,我嫂子就不,两个人天天因为洗衣服的事情吵架。”然后他望向张凤侠问,“你们就不能分开洗嘛?”
张凤侠喝了口奶茶,“我们是分开洗呀,白的跟白的,黑的跟黑的洗嘛。”
“不是,上衣和上衣,裤子和裤子嘛。”
李文秀发现有趣的事,认为能当作素材写进她的文章里,她向你求问,“为什么呀?”
“我们要骑马嘛,裤子比上衣更脏更破一些。”
李文秀明了的点头。
苏力坦说,“现在蒙古族和口里人结婚的越来越多了,你们的孩子都在外面,就剩下你们在草原上了。”
中间的翻译叔叔帮忙翻译给朝戈奶奶,她平静地笑笑。
“家里练不出千里马,花盆里栽不出万年松,孩子们出去走走看看,也是件好事,你说是不是。”
苏力坦附和点头,“说得是。”
“我们和哈萨克族结婚的也越来越多了。”
说到这儿,朝戈原本驼着的背立马挺起来,他惊喜的眼神看了眼奶奶,然后又看向你那边。
朝戈奶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你和巴太两个人低语着什么,她懂孙子的心思,帮他问了问。
“木拉提周年祭已经过去了,你有什么打算吗?”她叫你的名字。
你抬头看向她,回复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就想着把娜迪拉健康平安的养大嘛。”
“有想过去外面看看吗?”
你点头,摩挲着碗边的花纹,“当然想过嘛。”然后抿了口奶茶。
朝戈奶奶看向苏力坦说道,“孩子们都想去外面看看。”
朝戈顺着奶奶的话跟你说,“我哥哥在北京工作嘛,有机会我带你去北京看看,奥,也带上娜迪拉嘛,北京那边可好了。”
你笑着点头,端着碗底悠了悠剩余的奶茶,半天没有喝完,巴太看出你喝不了了,端走你手里的碗喝起来。
你不经意发现,他好像没有转碗,嘴唇直接贴上你刚才喝过的位置喝着。
喝完把碗放到桌案,他坐回凳子上后跟你说,“以后我们让娜迪拉去县城上学吧,城里的教育资源比镇上要好很多。”然后又问娜迪拉想去县城读书吗?
娜迪拉手里的馕才啃了一半,她嚼着嘴里的馕,点了好几下头说“想去。”孩子差点被噎着,朝戈奶奶递了碗奶茶让她多喝几口。
你没再多说话,听着长辈们的聊天,在张凤侠和李文秀问你他们在说什么时,你做起了她们的翻译。只是你总感觉到有两双眼睛时不时往你这儿看,一个在你旁边,一个在你对面。
长辈们又聊了些其他的,你们没有多留,离开时朝戈奶奶为你们送行。
你们到夏牧场后朝戈也骑摩托过来,帮你们又是搭帐篷又是围羊圈,还帮着把毡房内的地板上铺上花毡。
你把毡房装饰得漂亮整齐,铺上你之前手工做的毯子,挂上壁挂,鲜艳热烈的颜色让整个毡房更加明艳温馨。
夏牧场的天空蓝汪汪的一片,森林和草地墨绿,阳光在群山间投下金光耀眼的光斑,你看家里已经没有你需要干的活了,于是煮了锅奶茶,把奶茶倒进壶里给李文秀一家送去。
谁知江布尔也提着壶奶茶探望她们,你和江布尔看了眼对方手里的奶茶壶后哈哈笑起来,她打趣说你和她心有灵犀嘛。
你正帮着李文秀和张凤侠搭建帐篷,巴太在远处余晖下骑马过来,张凤侠和李文秀默默对视一眼,默契地绕到另一边搭帐篷。
巴太从地上拾了根钢管插上,使帐篷的底座牢牢固定住,然后把帆布围挡的系绳系紧。
你在旁边仰头凝视着他,麦色肌肤上生出微汗,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在他注意到你的目光后原本微微撅起的嘴唇被他轻轻抿了抿。
你也赶紧拽了根帆布的细绳系着,假装自己手上很忙的样子,从地上捡起钢管插上,你的手还靠在钢管上,他长得比你高大很多,站在你身后,两只手臂以一种拥抱的姿势越过你身侧,双手握住你握的那根钢管,先把它抽出来,然后再重重往下插。
他往下插钢管时,你感觉到他的胸膛贴近你的脊背,短暂的温热摩擦让你脸边涨红,本来阳光明媚的天气干起活来就容易感觉到热,他这样的动作让你身体的热度上涨,脸颊也烫得厉害。
“你那样插固定不住的,帐篷容易被风吹倒。”
他离开你身后,站到你身侧继续做他手里的活。温热的身体离开,微风吹起,你才感觉到凉快一些。
你感觉到你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交织在一起,暗流涌动。你突兀地问了他一句,“你要放羊嘛?”
“我让朝戈放羊呢,他现在献殷勤勤快得很。”你总觉得他说话酸溜溜的,不由觉得好笑。
你们几人合作把顶部的毡子盖好后已经是日落,张凤侠拉着你到旁边,李文秀也凑过来。
巴太一头雾水,疑惑地挠了挠头。
奶奶慢悠悠地拄拐走到巴太跟前,又朝身后的三个女人觑了眼,嫉恶如仇的说道,“她们在商量和你处对象,然后再跟你分手。”说完又慢悠悠地拄着拐折返回去,坐回石头上继续听三个女人的对话,做巴太的内应。
过了会儿,奶奶又拄拐过来说,“明天跟你表白,你同意了就在一起,你不同意就闹哭。”
巴太给她竖大拇指,奶奶问,“你能给我吃土豆不?”
“明天给你,奶奶,今天没有。”
“为啥今天没有呀?”
“我没带呀,明天给你带一个。”
奶奶失落地准备拄拐回去,巴太拦住她,“奶奶,再探再报!我爱你!”
老人家平静地说,“我不信。”
李文秀发现奶奶拄着拐走过来走过去,看到她去找巴太后这才知道奶奶是去给巴太报信去了,推了推张凤侠,“妈!我奶奶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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